审判庭的灯惨白，像一把倒扣的镰刀。

两年零四个月，媛福达郑磊第一次从阴影里被拎出来——瘦得颧骨能削纸，嘴角却挂着那副熟悉的、带着油花的笑。“各位，又见面了。”

他冲旁听席点头，仿佛还在给乡镇超市老板们开招商会。

只是台下早已不是拎着土特产、揣着养老钱的“粉丝”，而是一群红了眼的小老板，有人当场吼：“郑磊！我棺材本都没了，你还笑！”公诉人敲槌，两项罪名砸下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诈骗。

媛福达董事长郑磊，网名保定府磊哥。他耸肩：“做生意嘛，有赚有赔，我心脏好，赔得起。”

他抬手比划，手腕上的表不见了，只剩一圈苍白的表印，像被岁月铐过的痕迹。法官冷声：“三亚那套别墅怎么回事？”

郑磊眨眼：“前妻姚媛的，离婚时分给她的，她爱转给谁我管不着。”

公诉人甩出金流图：别墅代持人刚把钥匙挂到中介，挂牌价 3800 万。

旁听席爆出冷笑：“原来‘赔得起’是拿我们的钱赔给前妻。”“给我六年，我能翻盘。”

郑磊忽然站直，眼睛放光——那光里仍有旧日传销王的磷火。

“模式我早想好了：充 100 送 200，乡镇超市改头换面，两年回本，六年清账。”

法官气笑：“你以为老百姓还会再掏一次棺材本？”

郑磊咧嘴，露出八颗牙：“他们信过我一次，就能信第二次。”同案席，杨志杰埋着头：“我只是打工仔，愿意卖房退赔。”

王鹤——江湖号“老硬”——嗓子沙哑：“我退，我认。”

郑磊回头，冲二人摆摆手：“别怂，账算我头上。”

那语气，像大哥拍小弟肩膀，又像皇帝给死囚赐酒。莲池区法院，分会场。

姚媛踩着细高跟，头发盘得一丝不乱，面对镜头只说一句：“我不知情。”

曹山更干脆低头不语。

镜头扫过，二人脖子上皆无项链，手腕却留着晒成浅白的表印——和郑磊一样，时间在他们身上铐过，又悄悄松开。数字在最后砸场：

非吸百亿，账面只剩 5000 万，窟窿 40 亿。

郑磊听完，弯腰鞠了一躬，像谢幕的演员。

“都是我让干的。”

他补充，嘴角那朵笑，终于露出獠牙——

“可惜没机会再干一次了。”法槌落下，回声悠长。

旁听席有人哭，有人骂，有人攥着欠条晕厥。

郑磊被带下去那一刻，仍回头张望，目光扫过每一张愤怒的脸，像在寻找下一批“粉丝”。灯暗了。

镰刀般的灯光收拢，只剩一行字在空气里悬着：

——“充 100 送 200”，下一个六年，你还敢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