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还可以更多，主要是写不下了。

今年9月1日，新西兰人如往常一样起床，走上大街准备迎接新一天的生活。但当许多人抬头时，却被街头的巨大广告牌吓傻了，上面写着“新西兰现有居民数为6950亿”(NewZealand:population695billion)。

这个数字出现在了新西兰各大主要城市(如奥克兰、惠灵顿、克赖斯特彻奇)的大型数字广告牌上。

前一天，新西兰的人口数还是约五百万，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6950亿了?这么多人，估计整个太阳系都装不下，难道是新西兰的统计局捅了个大娄子?

当然不是，这是新西兰保护部(NewZealand’sDepartmentofConservation)一次聪明的宣传行动。他们发起的“永远与自然相伴”(AlwaysBeNaturing)活动，旨在让人们重新思考“population”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Population!

在中文语境里，我们常会把“population”这个词翻译成“人口”，但事实上，“population”不仅指代人类的数量，还可以指代任何生物的数量。比如在生态学里，“population”就会被翻译成“种群”，表示在一定区域内的同种个体的组合。

“6950亿这个数字，是我们根据不同的数据集，估算出的新西兰所有可见生命的数量——包括鸟类、鱼类和植物。”新西兰保护部的局长佩妮·纳尔逊(PennyNelson)解释道，“当然，我们没办法把所有的蛞蝓和昆虫都数进去。”因为这样数字就太大了，广告牌上写不下。

幽默的夸张背后，是为传达一个严肃的信息：真正构成新西兰，以及整个地球的生命，不只是人类。

“中土世界”的真正居民

在许多人眼中，新西兰是一个有着火山、峡湾和《指环王》“中土世界”景色的梦幻之地。

但在这些迷人景色之下，也栖息着令人惊叹的多样生命——从胖嘟嘟、不会飞的鸮面鹦鹉(kākāpō，学名Strigopshabroptilus)，到曾被认为已灭绝，但在20世纪40年代被重新发现的南岛秧鸡(takahē，学名Porphyriohochstetteri)。这里的许多物种都是新西兰独有的。

如今，新西兰已经濒危或存在灭绝风险的本地物种接近4000种，全国65%的生态系统正处于崩溃边缘。全新西兰仅剩下238只鸮面鹦鹉、不到40只眼斑燕鸥新西兰亚种(taraiti，学名Sternulanereisssp.davisae)。

“89%的新西兰人认为本国自然环境状况良好——这与现实相去甚远。我们希望激发公众对本土珍奇植物、鸟类和海洋生物的好奇心，引发关于这些宝贵资源的讨论，并警示人们若不重视保护，我们将面临的损失。”纳尔逊说。

新西兰数百万年来与世隔绝，这里原本没有陆地哺乳动物，直到人类带来了捕食者。结果是生物多样性的急剧崩塌——这也正是全球各地正在上演的剧本：栖息地丧失、外来物种入侵、气候变化搅乱生态平衡。

但所幸，新西兰的一些生态保护项目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例如，上个世纪80年代，南岛秧鸡仅剩几十只，如今通过生态管理，已经增长至约500只。90年代中期，鸮面鹦鹉的种群数量仅约50只，但经过精心繁育与迁移保护，种群数量现已增长至238只。

2025年，新西兰还实施了橙额鹦哥(kākārikikaraka，学名Eupsittulacanicularis)的迁徙计划：将几十只人工饲养的橙额鹦哥放归至没有捕食者的安克岛上，以建立新的野生种群。而现有的橙额鹦哥野生种群已经十分濒危，仅剩约450只。

新西兰每年约有2500万只本土鸟类死于入侵的外来捕食者，因此新西兰也一直在推行“2050无捕食者计划”(PredatorFree2050)，发动民众的力量，清除鼠类、鼬鼠、负鼠等外来捕食者。各种保护计划的实施，让新西兰一些曾经濒临灭绝的本土物种重焕生机。

“永远与自然相伴”活动旨在鼓励人们通过日常行动与自然建立连接。这项活动提醒新西兰人，人类仅占全国居民数的不足0.001%，其余99.999%的居民都是自然生物，而新西兰70%的经济产出来源于自然。纳尔逊表示，保护部希望通过这种夸张的居民统计数据激发人们对生物多样性的好奇与讨论。

保护部也鼓励人们采取一些日常的行动来改善新西兰的生态环境，比如种植本土植物;让家猫留在屋里，或给它们带铃铛以保护本地鸟类等。

“自然保护不仅是专家的事，也是每个人的任务。”纳尔逊说。

不止新西兰

这些数字反映出的，可能并不只是新西兰的问题，也是整个地球生态危机的缩影。在许多地方，人们自认为周围的生态环境十分不错，但危机却正在悄然蔓延。

无论你是居住在上海的摩天大楼、法国郊区的农场，还是纽约贫民窟的公寓，你都与数十亿看不见的邻居共同生活：屋檐下筑巢的麻雀、松土的蚯蚓、净化空气的树木。

但人类在地球上所占的份量，已经超越了所有其他生物。2023年发表于《美国科学院院刊》(PNAS)的一篇论文评估了全球哺乳动物的总生物量(可以理解为生物的质量)，结果发现，人类及人类饲养的牲畜和宠物占了绝大部分，约占94%。

近日发表在《自然·生态与演化》(NatureEcologyEvolution)的一项研究中，研究团队分析了已有科学文献和数百个数据源，发现人类的生物量迁移可能达到所有陆地动物总和的40倍。而同日，另一项发表于《自然·通讯》(NatureCommunications)的论文整合多种数据集和评估推算出，自1850年来，人类和家养哺乳动物(如牛和绵羊)生物量增长近5倍，而野生哺乳动物的生物量总和锐减逾半。仅海洋哺乳动物生物量就减少了70%，主要源于较大物种的衰退，如蓝鲸、座头鲸、长须鲸和抹香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