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晋朝唯一的公主。
但母妃说，龙椅上那个老头不是我亲爹。
我知道。
因为母妃一红眼眶，权倾朝野的谢大人就急得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老皇帝蔫儿坏，要把我送去和亲。
听闻在金銮殿上，谢大人一呼百应。
我在母妃宫中都听到了那句：“恭送皇上殡天。”
母妃给我喂完最后一口糖糕，牵着我走出寝殿。
“走吧，去见见你亲爹。”
1
母妃宫中的侍女急匆匆来报。
说坏老头要将我送去和亲。
正和母妃用餐的我一噎，无辜地看向母妃。
“啊？我吗？”
母妃温柔地拍拍我的后背：“昭昭不怕，有母妃和爹爹在呢。”
她话音刚落，我便听到从金銮殿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
“恭送皇上殡天！”
母妃所住的储秀宫离金銮殿格外近。
那声音我听得十分真切。
“昭昭吃饱了吗？”母妃把碗碟中最后一块糖糕喂进我口中。
我点头，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
母妃牵起我的手：“走吧，去见见你亲爹。”
我和母妃刚跨出储秀宫门口。
便看见谢大人一身紫色官服腰佩金丝蛛纹带，黑发高束金冠固定。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脚步轻快行至我和母妃身前。
母妃撇头轻哼一声，佯装嗔怪道。
“谢大人，你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到时候倒霉的可是我和昭昭。”
谢大人凤眸轻挑，漫不经心：“他敢？”
好哦，又忘记我的存在了。
为提醒他们我清清嗓子：“谢大人，还真是胆大包天呢。”
他一把抱起我：“爹爹可舍不得我的心肝小公主远嫁。”
我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前些天三皇子把我课业丢进湖中的事情。
“谢大人，你要为昭昭做主。”
谢大人挑了挑眉。
我偷瞄了母妃一眼，狡黠一笑，有模有样道：“借一步说话。”
“好，真是人小鬼大。”谢大人宠溺地刮了刮我的鼻尖。
母妃笑意盈盈说小厨房炖了谢大人爱喝的汤羹。
她带夏桃姑姑去盯着。
母妃和夏桃姑姑走远后，谢大人指尖点向他的侧脸：“交易。”
真是个黑心的大人。
我吧唧一口亲在他的侧脸：“爹爹，如果昭昭不去和亲，那谁去呢？”
谢大人思考半天：“爹爹还没想好，昭昭觉得呢？”
“爹爹，前些天三皇子把我的课业丢进湖中害得我被夫子罚抄，你管不管？”
我红着眼眶委屈地向他告状。
谢大人眉头紧锁：“还有这事？”
“嗯！昭昭不敢告诉母妃，怕母妃心疼。”
“好，爹爹给你单独找个夫子可好？”
“那三皇子呢？”
“那就把他送去边疆和亲好了。”
“谢谢爹爹，昭昭最爱爹爹了！”
我这下满意地靠在他的肩头。
谢大人有些哭笑不得：“无事谢大人，有事喊爹爹，简直和你娘一模一样。”
我嘻嘻一笑，戳了戳他的紫金冠。
谢大人权倾朝野、指鹿为马又怎样。
还不是要乖乖听我和母妃的话。
2
用膳时，谢大人身边的小太监来报。
皇帝今早被气得不轻，下朝后回到寝殿就吐血了。
太医们乌泱泱地在殿外跪了一地。
看样子已经命不久矣。
谢大人看向我：“昭昭可想继续留在宫中当公主？”
我嘴一撇，这个问题我真没考虑过。
若是和那些皇子们比，我确实不是老皇帝亲生的。
我听春桃姑姑说，母妃和谢大人相遇是在一场宫宴上。
那时母亲还是一个小小的贵人，不小心冲撞了当时的淑妃。
母妃本就是家族的棋子送入宫中，嫁给老皇帝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她本想以死自证清白，却被谢大人拦下。
谢大人只简单说我信二字，从此俘获母妃的芳心。
母妃深夜和春桃姑姑商量。
都是掌权者，比起讨好年老色衰的皇帝不如去勾引年轻有为的谢大人。
就这样母妃凭着一句：“谢大人，听听臣妾的心慌不慌。”
顺理成章地拿下谢大人，还有了我。
太医院诊出母妃有孕的那日老皇帝脸都绿了。
无奈谢大人权势滔天，堵住悠悠众口。
母妃生我时，老皇帝暗中买通稳婆想将我捂死。
还好谢大人的手下发现及时。
之后谢大人掸了掸袖子，坐到老皇帝的龙椅上。
亲自提笔为我写下封为公主的诏书，顺便晋升母亲的位份。
“母妃去哪儿，昭昭就去哪儿。”
我看向母妃，母妃却不愿看谢大人。
我这才知道谢大人要下江南了。
谢大人此次前往江南是专门惩治贪官污吏的。
皇帝老头年轻时是个草包，靠着母妃家族扶持上位的。
现在年纪一大又沉迷仙丹长生，若不是有谢大人在。
晋国早就改朝换代了。
不过谢大人答应我和母妃。
等他从江南回来一定带最好的丝绸软锦。
给我和母妃制新衣裳。
那就勉强原谅谢大人吧。
3
谢大人离京的第二天，母妃心绪不宁地坐在窗边修剪花枝。
我则在一旁温习新夫子留下的课业。
夫子和谢大人可是挚友，生怕课上给他气得吹胡子瞪眼。
回来就向谢大人告状，我不敢怠慢。
就在这时，寝殿外传来骚动。
我向窗外张望，竟是母妃庶出的妹妹。
我不喜欢这个林姨母，跟随在母妃身边的仆从也不喜欢她。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扭着腰肢就往殿内走。
春桃姑姑暗骂道：“和她娘一个狐媚样儿。”
“给珍妃娘娘请安，给元宸公主请安。”
“几年不见，元宸公主居然出落得这般水灵了。”
我不情不愿地走到她面前任她打量。
“只是这长相，不知随了谁？”
母妃打断她的话：“春桃，赐座。”
“今天是什么风，把妹妹吹来了？”
母妃笑容和善，却连半个眼神都未给姨母。
“自然是林家要有喜事了。”
“哦？”
“陛下赐婚，等谢大人从江南回来，便许我同他成婚。
“婚期就在下月十五。”
母妃修剪花枝的动作一顿，唇边扬起冷笑。
“侧室？”
林姨母语气中满是挑衅。
“自然是正妻之位，托姐姐的福气，妹妹才有这么好的姻缘。”
母妃的手死死握住身侧的软枕。
春桃姑姑给林姨母上茶时故意将茶水泼到她衣衫上。
林姨母被热茶烫得花容失色，不顾礼仪在母妃面前惊声尖叫。
“大胆！我可是谢夫人，你小小贱婢怎敢对我不敬！”
“呸，还谢夫人，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看出春桃姑姑是故意的，她想替母妃出口恶气。
“林窈！你故意的？”林姨母恼羞成怒地指向母妃。
“林清婉冲撞嫔妃，出言不逊，罚掌掴三十，打完了丢出宫去。”
“林窈？你敢打我？”
母妃冷笑一声：“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
一群护卫涌入殿内拖走林姨母。
这些护卫是谢大人留给母妃护她周全的。
“你会后悔的！”
母妃虽脸上挂着浅笑，但眼底全是冷意。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妃，走上前钻进她的怀抱。
“母妃不要同姨母置气，不值得。”
“嗯，不值得。”
果不其然，谢大人从江南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送进储秀宫。
母妃一封没看，全让春桃姑姑处理掉。
并且吩咐院中的护卫，无论谁来都打出去。
一个不怕死的护卫举手问道：“娘娘，如果是谢大人呢？”
母妃没有说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护卫立马闭上嘴：“谨遵娘娘懿旨。”
都说日子久了会有夫妻相，母妃刚刚的模样像极平常笑里藏刀的谢大人。
母妃还特意勒令我不让给谢大人通风报信。
无论谢大人给我什么，都不要搭理他。
我明面上答应母妃，内心不禁为谢大人捏把汗。
谢大人呀，要倒霉咯。
4
听夫子说，谢大人用雷霆手段惩治了贪官。
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我摇头叹气，这明明就是归心似箭。
谢大人再不回来，往后储秀宫的门他就别想再踏进一步。
比谢大人先到的，是他走之前允诺我和母妃的礼物。
“小姐，你看看这些缎子都是上好的织物，可见……”
“可见他谢大人，对我用情至深。”
春桃姑姑想在母妃面前替谢大人说情，结果母妃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摆手让她把这些玩意收进库房压箱底去。
趁着母妃在屋中午睡，我特意跑到储秀宫墙角的狗洞处。
我吃力地扒开砖头，露出一个洞，招呼狗洞外的谢大人进来。
“母妃已经睡下了。”
许久未见谢大人，他眼下乌青严重，衣衫凌乱。
和平常那个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一点都不一样。
“昭昭，想爹爹没？”谢大人把我抱进怀中。
我搂着他的脖子：“想，但是母妃不让明着想。”
“爹爹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我学着他的话举一反三：“皇帝老头送你的礼物，你喜欢？”
“不喜欢，她让你们受委屈了。”
我点头，孺子可教也。
“那就都杀了给你和娘亲赔礼道歉可好？”
完蛋了，江南一行回来谢大人更疯了。
“谢大人看着办，记得处理干净再来见母妃哦。”
我收下他塞在我怀中的糖糕。
“一定。”他允诺完又原路返回钻出去。
我低头看着地下那一道长长的血迹，赶忙让院中的护卫清理干净。
我吃着江南特有的糖糕。
心想其实谢大人也挺不容易的。
入夜，母妃坐在烛光下绣花。
“小姐，夜深了该休息了。”春桃姑姑贴心地为母妃剪去一段灯芯，生怕晃了母妃的眼。
我看着母妃手下的佳作，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
“母妃绣的是什么？”
“昭昭猜猜看。”
我定睛细看只看清荷叶荷花，中间那成双成对的莫非是。
“鸭子？”
母妃手下动作一顿，嗔道：“这是鸳鸯。”
我想起在书中读到过：“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这样看母妃心中还是有谢大人的。
还好这个家没散。
春桃姑姑在旁笑出声：“小姐在闺中时，只熟四书六艺，不擅针织女红。”
“母妃为何突然绣这个？是送给谢大人的吗？”
“是啊，给你林姨母出嫁盖头上绣的。”母妃说这话时咬牙切齿。
“谢大人回京了？”
“嗯，我还……”我及时捂住嘴。
“继续说。”
“谢大人还来找夫子询问我的课业，所以我才见过他一面。”
才不是谢大人钻的狗洞时见的，好在母妃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说让我别这样了。
我乖巧应下。
忽然大门被吹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殿内。
不用想肯定是谢大人，母妃若是真的想拦住他也是无用的。
奇怪的两个大人。
谢大人摘下面罩给母妃行礼：“微臣见过珍妃娘娘。”
母妃不为所动，谢大人回头给春桃姑姑一个眼神。
春桃姑姑立马捂了我的眼睛，将我抱下去。
退出内殿前，我看到谢大人皱着脸，贴近母妃。
隐约还听见他说什么：“娘娘，你听听臣心慌不慌。”
可恶，有什么是本公主不能听的？
讨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