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3000多日军压过来。吕正操通知撤离时,朱占魁正啃着玉米饼子,笑着说:“告诉各营该开饭开饭,鬼子来了照打不误。”
1941年6月的晌午头,朱占魁蹲在村口碾盘上啃着玉米饼子,黄澄澄的渣子掉在灰布裤腿上。
通讯员跑得满头大汗递来电报,他瞅着吕正操司令让转移的命令,咧嘴乐了:"慌个球!告诉各营该开饭开饭,鬼子来了照打不误。"
这话撂下没两天,三千多鬼子伪军就像蝗虫过境,把大清河两岸五十多个村子围成了铁桶。
要说这朱司令的底气,那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三十啷当岁就当上军分区一把手,手底下带出过开国中将的班子。
早年间在红白喜事上吹唢呐讨生活的主,七七事变后硬是拉起千把人的队伍。
冀中平原上流传着他带着民兵端炮楼的段子——趁着夜色摸进据点,把日本兵晾在铁丝网上的兜裆布都顺走了。
可这回鬼子换了新把戏,过去扫荡像阵风,这回要扎根半个月;往常三五百人走马观花,现在三千多人拉网筛糠,连坟头耗子洞都不放过。
吕正操那边急得火烧眉毛。
6月10号天没亮透,情报说徐水方向的鬼子开始往东压。
老吕连发三道急电,让朱占魁把队伍拆成两股:大部队牵制,机关人员往白洋淀撤。
可老朱觉着司令员小题大做,夜里照常让炊事班熬小米粥,侦察连长要派人摸情况,他摆摆手:"急啥?等鸡叫了再说。"
这一耽搁就要了命。荒井联队的鬼子这回学精了,夜里照样举着火把搜庄稼地。
从平汉铁路到大清河三十里地,黄皮子们像梳头篦子似的来回刮。
等朱占魁12号带着六百多号人走到白沟河,两岸忽地亮起几百支火把,照得河面泛红光。
南边黑黢黢的河滩看着像生路,等蹚过齐腰深的水,南北阳村逃难的老乡扯着嗓子喊:"老总快跑!东头又来鬼子了!"
队伍顿时乱成热锅上的蚂蚁。
往西南刚窜出二里地,迎面撞见扶老携幼的百姓;调头钻交通沟,前日大雨把壕沟泡成了烂泥塘。
有个小战士陷得只剩脑袋,急得直哭:"司令,俺鞋让泥吃了!"
等摸到三台镇外头,雾气里影影绰绰的人影还当是赶集的,凑近了才看见钢盔上泛着冷光。
"下战壕!"朱占魁嗓子都喊劈了。
可这回鬼子不着急冲锋,占着房顶支起九二式重机枪,迫击炮弹像下饺子似的往沟里砸。
伪军里头有个缺德带冒烟的,扯着公鸭嗓喊:"专打穿绿衣裳的!"这话要了亲命——八路军的干部服是深绿色,当兵穿黄绿色。眼瞅着三个连长两个指导员接连栽倒,血水混着泥汤往沟底流。
打到后晌,六百多人的队伍就剩百十号。
新城县县长王星让掷弹筒炸没了半拉身子,县委书记马子玉捂着冒血的肚子被鬼子拖走。
朱占魁带着警卫连死命往西突,裤腿让子弹穿了三个窟窿。
等跑到平汉路西的清苑地界,回头望见三台镇方向黑烟冲天,这个从没吃过败仗的汉子蹲在麦子地里,把剩下的半块玉米饼子捏成了渣。
要说日本人这回确实阴损。
荒井联队的战报吹嘘毙俘二百六,可光雄县大队就折了八十多。
那些没在册的更惨——躲在芦苇荡里的伤员让蚊子咬得浑身流脓,地道里被烟熏死的兄弟手脚都抠进了土墙。
最玄乎的是朱占魁自个儿,四个月后让鬼子从地道里掏出来,押送北平的火车经过琉璃河铁桥时,这主儿裹着棉被从车窗滚下去,带着脚镣愣是爬了二十里夜路。
这场仗成了冀中抗战的拐点。
过去各村挖的蛤蟆蹲地洞,全改成了能藏能打的地道网;县大队的土枪土炮,慢慢换成了自制掷弹筒。
老百姓编了顺口溜:"六月里来热难当,鬼子拉网似筛糠,吃亏要买明白账,打仗不能光靠犟。"
朱占魁后来的日子过得像戏台子。
跳火车逃回延安当了副旅长,转头又在解放战争投了国军,临了带着保安团在天津城郊起义。
五一年公审大会上,老百姓举着血衣状子骂他反复无常,法官拍桌子说判无期都算轻的。等七九年平反那天,老头蹲在监狱门口吧嗒旱烟,跟路过的后生说:"当年那玉米饼子,要是就着热汤吃该多美。"
如今大清河早改了道,南北阳村变成了开发区。
只有村口那盘石碾子还在,磨槽里留着几道深痕,村里老人说那是朱司令当年拍电报时,烟袋锅子磕出来的印子。
三台镇外的交通沟早填平种了玉米,秋收时节掰棒子的后生常能刨出锈弹壳,放在手里掂掂,沉甸甸的像那段怎么也掰扯不清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