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邻居开收割机，这20天忙下来赚了8万块。 凌晨三点听到窗外柴油机突突响时，我就知道他又出发了——收割季的田野不分昼夜，麦芒混着露水能顺着领口扎进脖子。 他媳妇把卷尺往腰上一别，跳上车后斗的动作像二十年前刚嫁过来时一样利索，只是现在脚底沾的都是收割机漏的机油。 机器扫过麦田像剃刀刮胡子，但得小心田埂边上那些祖坟。 去年隔壁村有人把收割机开进排水沟，两亩地的麦子都泡了汤。 他说收钱时总要在裤子上蹭蹭手心汗，生怕湿答答的钞票被风吹跑了。 有天晌午我去田里送水，看见他媳妇蹲在垄沟边啃凉馒头，指甲缝里的麦壳积得像戴了半截手套。 现在收割价看着划算，可碰上倒伏的麦子得加钱。 有回给老张家收地，麦秆缠住滚轴冒黑烟，修了半个钟头倒赔八十块工钱。 最要命是憋尿——车头空调吹着热风，驾驶室里像蒸笼，可他宁愿嘴唇裂口子也不肯摘挂在椅背的塑料水瓶。 隔壁王婶说他家收割机贷款还有三年没还清，去年收完秋就把闺女寄养在娘家，两口子吃住都在收割机后座上。 那天黄昏收工，他媳妇坐在麦垛上数钱，衣襟上粘着麦芒像撒了层金粉。 她撩起被机油染黑的袖口给我看晒蜕皮的胳膊："这套衣裳等收完麦就扔，反正明年还得换新的。"他们给收割机换过三次链条，可自己脚上的胶鞋五年没换过底。听说上个月帮县农技站试驾新型收割机，那方向盘带自动修正功能，他摸着操纵杆直咂嘴："这要是早十年..."话没说完又钻进自己那台老机器里去了。 昨天看见他俩蹲在院门口挑麦粒里的石子，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突然想问他们记不记得上次逛镇上新开的服装城是什么时候，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这种拿命换钱的日子，换作是你受得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