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472年，勾践赐死文种，文种临死质问：“我帮你灭了吴国，你这就卸磨杀驴？”勾践冷冷一笑：“灭吴，我只要用了你的三个计策就够了，剩下的，你在地下跟先王细说吧！”
那年的一个阴雨天，越国都城笼罩在压抑的沉默中，文种跪坐在空荡的厅堂里，指尖摩挲着那把刻着“属镂”二字的青铜剑。
三年前，正是这柄剑结束了伍子胥的生命，如今它静静躺在自己面前，剑刃映出他疲惫的眉眼。
勾践临走时那句话还在耳边炸响：“剩下的四条计谋，你带去地下献给先王吧。”
文种突然笑出声，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他想起范蠡临走时那封急信，信纸都被自己攥出了褶皱：“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其实文种比谁都明白，当年在吴国石城为奴时，勾践跪着给夫差尝粪便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那个能忍下奇耻大辱的君王，骨子里刻着多疑与狠绝。
只是文种总存着幻想，觉得二十年的患难与共总该有些情分。
直到看见勾践解下佩剑的瞬间，他才惊觉自己错得离谱，那把剑的剑鞘镶着新铸的吴国黄金，正是用他献计从姑苏城运来的战利品打造的。
范蠡的急流勇退此刻显得那么通透，那个带着西施泛舟五湖的聪明人，早看穿了勾践“长颈鸟喙”的面相下藏着的凉薄。
史书里总说范蠡是怕功高震主，可文种知道，那位老友分明是厌恶勾践灭吴后的做派。
越国宫殿夜夜笙歌，从吴国掳来的舞姬跳断脚跟，勾践却开始学夫差建造高台。
当文种第三次谏言“休养生息”时，君王眼里闪过的寒光比属镂剑还冷。
最讽刺的是赐死理由，所谓“伐吴七术”，文种自己都记不清具体条款了。
那些年宵衣旰食制定的策略，早随着战火融进越国的每一寸疆土。
第一条尊天地鬼神？不过是哄着勾践卧薪尝胆的由头，第四条送美女财宝？西施的苎萝裙带还缠着吴宫的血腥气。
如今这些计谋突然成了催命符，文种忽然懂了伍子胥临终的癫狂，他们都把毒蛇捂在胸口取暖，等蛇醒了，第一个咬死的自然是最近的人。
剑锋划过脖颈时，文种听见窗外传来新修的编钟声，那是勾践命人熔了吴国兵器铸的礼器，说是要“以乐化民”。
血溅在青砖上，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浙江边送别勾践入吴为奴的场景。
那天他祝祷“祸为德根，忧为福堂”，现在才明白，君王的“德”从来只留给活着的工具。
卧龙山的风卷着落叶扑进厅堂，恍惚间竟像是范蠡在叹息：“早告诉你要走，偏不信。”
文种的尸体在西山草草下葬那天，越国百姓偷偷把山头改叫“种山”。
他们记得是谁在饥荒时开仓放粮，是谁在战后减免赋税。
而勾践的结局也像轮回，晚年众叛亲离，越国将领纷纷出走，称霸的梦碎得比吴国的瓦砾还快。
历史总是这样，杀功臣的君王最后都成了孤家寡人，就像那把属镂剑，终究要锈在时间的泥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