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2年，明朝刚立，状元欧阳伦娶了朱元璋的小女儿安庆公主。新婚夜，本该是甜蜜时刻，两人正缠绵时，安庆公主突然坐起，坚决地说:“以后别碰我的头发!” 红烛的火苗猛地跳了跳，把欧阳伦脸上的错愕映得清清楚楚。他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那片乌黑的发丝不过寸许，仿佛被冻住了似的。帐外传来更夫敲三更的梆子声，笃笃两下，敲得人心头发紧。 “公主这是……”欧阳伦的声音带着刚褪去的温柔，尾音却不由自主地发颤。他是寒门出身，凭着一支笔熬到状元，今儿个能娶到金枝玉叶，原以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可这新婚夜的第一句话，竟像道无形的墙，瞬间隔开了两个贴得极近的人。 安庆公主已经重新躺好，背对着他，青丝铺在枕头上，像一匹没展开的墨缎。“我爹说，女子的头发是根基，碰了会坏了气运。”她的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情绪，“你若还想当这个驸马，就记牢了。” 欧阳伦默默收回手，指尖的温度还停留在离发丝最近的地方。他想起迎亲时，公主坐在轿子里，凤冠上的珠翠随着轿身摇晃，透过轿帘缝隙，他瞥见她鬓角垂落的一缕碎发，当时心里还暗叹，真是比江南的蚕丝还柔。 打那以后，府里的人渐渐发现了规矩。驸马给公主梳头时，总要隔着层细绢；两人并肩坐时，欧阳伦的衣袖若不小心扫到公主发间，必定会立刻收回去，像触到了烙铁。有回侍女给公主挽发，不小心扯掉了根头发，安庆公主猛地拍掉侍女的手，眼眶瞬间红了，那模样，竟比当年在宫里被朱元璋训斥时还委屈。 欧阳伦起初以为是皇家的怪癖，直到那年冬天，他在书房整理旧物，翻出公主陪嫁的一个樟木箱。箱底压着幅褪色的画像，画中女子梳着双丫髻，眉眼间竟和安庆公主有七分像，只是嘴角的痣位置不同。画像背面用朱砂写着“马氏”二字，墨迹都发了乌。 他突然想起老嬷嬷闲聊时说过，皇后马氏去世那年，公主大病一场，醒来后就再不让人碰她的头发。马皇后是出了名的节俭，连梳头都舍不得用金簪，常把掉落的头发收在锦囊里，说“发为血余，当惜福”。 那天晚上，欧阳伦看着灯下看书的安庆公主，她正用玉簪把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他忽然开口：“前几日去鸡鸣寺，见方丈收了串菩提子，说是用皇后娘娘生前捐赠的经书装帧的，公主要不要去看看？” 安庆公主翻书的手顿了顿，烛影在她脸上晃了晃，好半天才低声说：“明日备车吧。” 寺里的香火很旺，安庆公主跪在佛像前，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欧阳伦站在她身后，看见她发髻上的珍珠随着叩拜的动作轻轻晃动，突然明白了——那不是不许碰的头发，是女儿家藏在青丝里的念想。马皇后走得突然，连句叮嘱都没留，这满头的发，倒成了公主能抓住的、和母亲最像的东西。 从寺里回来，安庆公主解下发冠时，欧阳伦犹豫着伸出手：“我帮你松发带吧。” 她没说话，算是默许了。他的手指穿过发丝，触到那根素银发带时，感觉她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散开的头发像流水般铺下来，拂过他的手背，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其实……”安庆公主的声音很轻，“我娘以前总说，头发长了，心思就重了。” 欧阳伦没接话，只是慢慢用梳子梳开打结的地方。月光从窗棂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分不开的画。 后来府里的侍女发现，驸马爷给公主梳头时，再不用隔着细绢了。有回朱元璋驾临驸马府，撞见欧阳伦正给安庆公主编发，老皇帝愣了愣，随即捋着胡子笑了：“当年马皇后也总嫌我笨手笨脚，编个辫子能扯掉她半根头发。” 安庆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往欧阳伦身后躲了躲，发间的珠花叮叮当当响，像串碎了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