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娱乐网

风雨半生知烟火,鬓角添霜惜流年

晨雾未散时,厨房已漾开米粥的温润香气。执铲的手忽而就顿住了——刚从市集寻来的青菜,叶尖还凝着晨露,指尖摩挲菜价的刹那,记

晨雾未散时,厨房已漾开米粥的温润香气。执铲的手忽而就顿住了——刚从市集寻来的青菜,叶尖还凝着晨露,指尖摩挲菜价的刹那,记忆倏然折回攥着粮票排长队的旧年。彼时总觉“油盐柴米”是长辈口中的絮语,一心盼着闯过江湖见天光,如今千帆阅尽,锅碗瓢盆相撞的清响,反倒成了此生最安稳的注脚。

弱冠之年,我怀揣着几十块钱与一腔孤勇辞别故土。在工厂流水线的灯火下熬过寒夜,在街边小摊的吆喝声里沐过风霜,那时眼底尽是“鸿鹄志”:要攒钱筑巢,要供儿读书,要在陌生城池扎下根须。三餐以馒头就咸菜度日,亦觉甘之如饴,总想着待功成名就之日,便不必再为这些“琐碎”劳神。可当日子真的暖起来,才恍然惊觉,那些曾被轻忽的油盐细节,藏着生活最厚重的分量——稚子长身时,要算度肉钱够不够添营养;老伴染疾时,要记挂熬煮清粥润脾胃;佳节将至时,要筹谋给长辈添件御寒衣。原来所谓安稳岁月,从不是惊涛骇浪的功业,而是将柴米油盐烹煮成诗,过得妥帖安然。

岁月的刻痕,最初是在给孙儿系鞋带时撞见的。小家伙仰着粉雕玉琢的脸蛋,脆生生道:“爷爷的头发,比幼儿园的滑梯还白呢。”我笑着揉乱他的软发,入夜却对着镜盏反复梳理鬓角。那些曾如墨染的青丝,不知何时已掺进霜雪,起初还执着地拔去白发,后来见新霜复生,索性随它去了。年轻时总觉“老”是隔山望海的遥远,爬楼如履平地,扛物健步如飞;如今登阶需扶栏借力,阴雨天膝盖便隐隐作痛,就连阅报都要将老花镜推了又推,才看清铅字。这才惊悟,岁月从不是匀速的溪流,它总在你为生计奔波时暗添流速,在你低头忙碌间,偷摘鬓边黑,细刻眼角纹。

前日偶然翻检旧箧,竟寻得与老伴的新婚旧照。照片里的姑娘梳着乌亮麻花辫,小伙身着的确良衬衫,眉眼间尽是青涩朝气。如今并肩坐于沙发观剧,她捻线织衫,我剥橘分瓣,偶尔递过一瓣酸甜,无需言语便懂彼此心意。年轻时曾为柴米油盐拌过嘴,为儿女学费红过眼,那些鸡飞狗跳的日常,如今回望都成了暖心底色。上月老伴偶染微恙住院,我在病床前侍疾半月,为她拭面喂汤,一如当年她照料病中的我。此刻方知,岁月带走的是葱茏青春,留下的却是相濡以沫的深情,是烟火熏染的默契。

儿女总劝“爸妈莫太省”,可我们依旧改不掉买菜货比三家的习惯,剩菜剩饭也舍不得轻弃。并非吝啬,而是深知每一分银钱都浸着汗渍,每一粒米粟都藏着不易。当年闯过的惊涛骇浪,如今都化作厨房袅袅的烟火;曾经的壮志凌云,此刻都沉淀为“儿女安康,孙辈欢颜”的期盼。望着孙儿背着书包蹦跳着奔向校园,看着儿女在各自岗位上稳步前行,便觉半生风雨都成值得,所有辛劳皆有回响。

青丝染霜又何妨?岁月催老又怎样?那些踏过的荆棘、饮过的苦酒,都成了支撑风骨的底气;那些守着的烟火、疼着的家人,皆是生命最珍贵的意义。暮色四合时,夕阳为阳台镀上金边,老伴收晾好的衣衫,我伸手接过细细叠起。厨房里的粥还温着,窗外晚霞已将天际染成胭脂色。千帆过尽,方悟油盐之中藏真味;华发新生,更惜岁月馈赠的安稳。这烟火人间,本就值得我们倾尽温柔,认真去过,好好去爱。

青丝渐白又如何?岁月不饶人又怎样?那些走过的路,吃过的苦,都成了人生的底气;那些守着的烟火,爱着的人,都是生活的意义。傍晚时分,夕阳洒在阳台上,老伴把晾好的衣服收进来,我帮着叠整齐。厨房里的粥还温着,窗外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千帆过尽,才懂油盐里的真味;白发新生,更惜岁月中的安稳。这烟火人间,值得我们认真去过,好好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