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匍伏在地上指甲染上了血污,身后的艳丽长裙拖曳出血迹。
血…是漫天的绯红血色。
刀光剑影中连尖叫嘶吼声都停滞了,终于我停下了爬行,相府的匾额被官兵劈开,灯火煌煌中映出倒下的人瞪着眼的神情。
我看着远处阿爹染血的尸体,曾在朝堂之上一倡百和的阿爹被一个无名小卒砍下双臂。
被这群人踩在脚下凌辱尸身。
爹爹至死都在望着我,那双被砍下的手一直朝着我伸着。
绣着莲花的衣裙翩跹而至,顾浅撑着青伞在尸横遍野的府院中高雅如兰。
我的双腿被砍的血肉模糊只得拼命的往她那边爬去。
…我恨啊!恨我轻信于顾浅!
恨自己爱上了萧晔!
是我害得盛家被满门抄斩,阿爹亡于刀下受尽屈辱。
手臂在地面被磨破,泪早已干涸,恍若剜心窒息,顾浅行至我身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我,那双杏眼中满是怜悯。
我不停的磕头双手合十:“浅浅我不知我从前哪里待你不好,求求你放过盛家好吗?求求你了…”
顾浅拿出一把银质嵌着玉石的匕首放至我喉间,我认得这是萧晔的贴身匕首。
多可笑啊,我一心一意满心欢喜对待的人。
心上一直放着的原来是另一个人。
“盛锦芸,你待我未有半点不好,要怪就只能怪你身在盛家吧,唯有你死我才可以活,对不起,锦云。”
刀光血影,在如镜面般的刀面上映出我此刻死前的最后面容,蓬头垢面满面泪痕,裙摆浸染了肮脏血污,痛红的眼中满是怨毒……
曾经艳冠京城,才动天下,不可一世的盛家嫡女,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在死去的这刻无数场景剧情涌入下坠的深渊,原来…原来我只是一本小说中的人物。
我作为这本小说中的主角在太子萧晔和王爷,以及异邦可汗之间发生了故事,最终帮萧晔坐上皇位母仪天下。
而顾浅是我阿爹已故旧友的遗孤,自小被养在盛府和我情同姐妹,最终因为勾结二皇子而死…
而杀我灭盛家的顾浅知晓一切剧情后替换我成为了主角。
虚空中还在浮现着顾浅巧笑倩兮的模样……我只觉得意识不断的涣散,我恨这一切恨所有负我欺我之人,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如果真的有,请也给我一次机会。
红烛摇曳昏黄,重重纱帐透过床榻上暧昧的交缠人影。
我费力的想要睁眼,身上酒气熏恶的人压着我动弹不得。
尖叫声在房内响起,好几人涌入厢房,为首穿着粉藕流云裙的少女惊讶捂嘴:“妹妹你明日可就要嫁与沈厂臣了啊,还…居然如此浪荡。”
丫鬟和小厮们嬉笑的声音传来:“真是贱人呢,嫁的人没那能力,想着嫁之前浪荡一番。”
“哎呀,厂臣大人若是知晓了,她也活不了了。”
“真恶心啊,丢尽了侯府的脸面,和她那妓院里的娘亲一样。”
…
我淡漠的踹开身上的人,瞧了瞧满是淤青的手和一道割腕的口子,这粉衣少女我认得,是侯府的嫡女姚婉。
那这具身子的主人应该就是庶出的姚芸芸了。
姚家此事我从前有所耳闻,姚婉曾在一次赏花宴上羞辱过沈六这个太监,沈六后来听闻了姚家小姐羞辱他的一番言论,便向皇上提亲侯府小姐,这时候侯府才想起还有位丢在妓院的小姐姚芸芸。
便道姚芸芸也是侯府的小姐,偷梁换柱要姚芸芸嫁给这位晋国十恶不赦的奸宦沈六。
我不紧不慢的穿衣,拂了拂素色衣袖,如羊脂玉般的肌肤上满是青紫痕迹,略有薄茧的手抽出发髻间的簪子。
我握着簪子平静的俯身刺入躺在地上肥头大耳的小厮眼中,那小厮吃痛惊醒。
我将簪子移到他另一只眼的上方挑眉道:“我只问一次哦,是谁迷晕我的?”
簪子向下顷刻之间便要戳破他仅剩的一只眼,那小厮吓到失禁屋子里满是尿骚味。
“是小姐!是大小姐,求求小姐放过我,不关奴的事。”
我勾唇一笑黑眸中无波无澜,只轻轻一眼扫过满脸通红的姚婉。
簪子凌厉的下刺,惨叫声凄厉不断。
一下又一下。
刺入喉中又拔出。
直至惨叫声停,躺在地上裸着上身的小厮再无声息。
我伸出食指放在嫣红的唇间,指尖还在往下滴血:“嘘,姐姐不想让厂臣大人知晓你如此恶毒,那便要闭好嘴哦。”

我对着铜镜莞尔一笑,细细擦拭着脸上飞溅开的血迹斑斑:“妹妹听闻厂臣大人可是丧心病狂的紧。”
姚婉咬牙切齿的领着一众奴仆离去,离开前还不忘咒了我一番:“那也要妹妹先从沈厂臣手里活下来才好呢。”
我不答也未看她一眼,往嘴里塞了口红豆糕,有点饿了。
2
翌日,铜镜中倒映着唇红齿白红衣灼目的佳人。
娇俏可人的面容上却生了一双冷漠无波的眼眸,让人望一眼就仿佛落入古井深潭般的彻神寒骨中。
而此刻我跪在沈六的脚边,那双冷眸中满是妩媚妖娆:“大人若不嫌弃我,我愿成为大人手中的刀,替大人覆灭了侯府。”
我的身后是被腥风吹的开开合合的雕花檀木门,院中躺着的尸体全是侯府送来的陪嫁丫鬟。
沈六白皙的手指把玩着佛珠串,头上戴着宝紫金冠,一只手撑头慵懒的瞧着他脚边的我,半响他俯身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我不养废人。”
我起身拔出他身旁侍卫的剑,提着剑将余下的一名丫鬟穿心:“若是大人想颠覆了这天下,那芸芸就帮大人覆了这天下。”
沈六的嘴边噙着淡淡笑意,抬起狭长的凤眸瞥了一眼正拾起红盖头擦拭刀剑的我。
我单膝跪下红裙曳地宛如盛开的重瓣红莲,将干净凌厉的剑递至他身前。
“好,那你便留下做我的刀吧。”
那一夜院里的紫藤萝尽数盛开,沈六牵起我的手入了洞房。
满园的红纱紫花迷人眼,我仿佛踏入了另一座囚狱。
他并未碰我的身子,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温柔一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芸芸。”
永安二十三年,太子萧晔领旨抄丞相府,盛丞相私下养兵意图谋反,灭九族斩立决。
永安二十四年,沈六登上厂臣统领禁卫军,令朝野闻风丧胆的九千岁,得皇上宠信。
丞相府倒后,沈六独断朝廷,我若是想要报仇那只有依赖于他,我不在意沈六是不是做尽坏事千般恶行。
我早已身在地狱无间,只求这些人同我一起下地狱落黄泉。
府院后方有一方竹林,沈六安排了侍卫来教我习武。
若是我一个月成不了他手中的刀。
那么当初哪些侍女的下场就是我的。
竹林在拂晓的暗色里摇曳不休,狂风就要裹着雨云向下肆虐。
我握着一柄锐利短刀擦着发带钉入侍卫的肩膀,同时他手中的剑也割破了我的腿。
篝火噼啪,微弱的火光映出沈六修长的身影。
他对着我勾起了唇角,那张端正俊朗的脸庞上分明是在笑,可眼睛却冷冽的如同逝雪。
沈六笑着向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单膝跪在他面前。
他拉起我的手让我起身,靠近我的耳鬓吐字:“芸芸,这还不够,我要你做我最锋利的刀,帮我杀了太子吧。”
我的身体一僵,太子萧晔我曾经的心爱之人。
如今再听闻这个名字我只想将他千刀万剐,让他也尝尝被剖心的滋味。
我自嘲的一笑攥紧了手中的短刀:“好。”
3
满月到了,按理我应当回侯府会亲,但我不知沈六是否愿意。
这一月以来我尝试过勾引沈六多次都以失败告终,他在下人的眼中似乎待我极好,皇上御赐的蜀锦赐给我了,贵妃都没求到的玉簪随手就丢给我,连我喝的茶水都是快马加鞭从西湖送来的…
但是我知道他对我并无情感。
只是这些奢华之物他多的是,根本不在意。一如我只是他心血来潮的一个玩物罢了。
入夜我如往常一般穿着纱衣端着茶水糕点摸进了沈六的书房。
我撩开白皙大腿上的紫纱,俯身露出胸前的春光外泄。
“六爷可累了吗?芸芸帮你揉揉肩可好呀。”我学沈六手下的侍卫叫他六爷,那一声六爷可是百转千回勾着矫情尾音。
沈六抿了口清茶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多半是口是心非。
我移步到沈六身后直接将手覆在他僵硬的肩膀上,见他的眼眸慢慢半阖,双肩渐渐放松下来。
“想要什么?”沈六的声音带着疲倦的沙哑,宠溺般的语气让我的指尖微抖。
“芸芸什么都不想要,唯愿能伴六爷身旁就好。”我蹲在他的腿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末了半响还蹭了蹭结实的胸膛。
我看不见沈六的神情,只能察觉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想来厂臣大人也是知晓我这般惺惺作态的,不过是不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
沈六轻笑一声挑了挑眉,我心下一恸不由的一颤,每次沈六挑眉就表示有人要倒血霉了。
“那便抄了侯府吧。”沈六伸出手像是顺猫毛一样摸着我的后颈。
我知道他不是说笑的,九千岁那一双手上可是沾满了无数冤魂。
我死时看见的剧情中记载他只有寥寥几笔,奸宦沈六为祸朝野,残害忠良灭其九族,终被刚登基的太子万箭穿心而死。

我微微勾起了红唇拉着他的手:“那芸芸便谢过六爷了。”
我佯装着感动的模样杏目盈盈,睁大眼一眨不眨,终于滑下了一滴泪。
“妾身不才,唯有以舞来谢六爷了。”
九重红纱舞满天下唯有我一人能跳,这是我自编的舞。
曾几何时我便是凭着在宫宴上跳了这支舞,艳冠了京城名满天下。
坊间盛传丞相的嫡女仙人之姿,便是那九重天上的仙女落入了凡尘。
白皙的脚踝上银铃轻响,墨发扬起模糊艳丽容颜之时,紫纱起盛开如莲带走了满室的熏香。
只见妖娆的身姿在迷离幻梦的薄纱中勾勒灯火,我回首隔着重重的紫纱与沈六对望。
只是停留须臾间,媚眼含羞的轻瞥一眼。
弯腰之际我瞧见了沈六眼眸中复杂的情愫,那般面无表情却眼底流转着点点碎光,隐忍着克制的攥紧了拳头。
这是我曾经在许多追求我的王公大臣的眼中看到过的相同情愫。
我知晓此刻时机已到,起身闭眼崴脚向地面倒去。
果然,沈六坐不住了一个踱步接住了我的身体。
我顺势用纤细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躺在他的怀里蹙眉娇声的叫疼。
沈六冷着脸呵斥我耳根却是通红:“怎么这么不小心,被侍卫划破腿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叫疼。”
我恍若未有听到,还是自顾自的在叫疼。
沈六抱着我进了厢房,正当他将我放至床榻上时。
我双腿勾着他的腰齐齐倒在了床上。
是时候来一番深情演绎了。
我咬着嫣红的唇将手伸入了他的衣袍:“六爷,从第一次妾身见到你之时就爱慕你了,是您将我拉出了侯府那个地狱,救了妾身一命。”
感动吧,隐忍吧,后悔吧,你肯定还是舍不得碰我,忏悔当初差点杀了我吧。
唔~冰冷的唇覆了上来。
唇齿交缠攻略城池之间,沈六攫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抵在床尾。
我才跳了舞面色绯红微微喘气,沈六这人亲起来毫无章法和野兽一般又咬又舔的。
我使劲的蹬着腿推着他的胸膛。
半响沈六亲得我要喘不过气了,我轻哼了一声。

他的额间落下了几缕碎发配上勾起的唇平添了几分邪气:“怎么现在不敢了?方才不是还说爱慕我的很。”
我咽了咽口水身子不由的一颤。
沈六冷凉的手伸进了我的衣摆抚摸着我的大腿,似乎还想再往上探去游走在我的肌肤上。
我忽地觉着好委屈,凭什么顾浅能得上天眷顾抢了我的一切。
凭什么她能不废吹灰之力灭了盛家。
凭什么哪怕神明给了我一个机会也只是一具不堪的躯体…凭什么呢,因为我只是被神明厌弃了。
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我翻身跨坐在沈六腰上鼻尖痛红:“因为我太脏了,我配不上大人,我已经是不洁之身了。”
沈六怔愣了下倾身环抱住我,拍着我的背轻声哄道:“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才要抄了侯府。”
“脏?这世间的人没一个干净的,又不是你的错,脏得是哪些恶心的人。”
他早就知道了?他知道了为何还放任我这个污点。
胸口处有什么东西温热的仿佛烧灼一般,此刻我突然回想起之前说要为他覆了这天下的言论。
我想,若是不能帮他覆了这天下,随着他下地狱落黄泉也好。
我脱下身上纱裙轻含住他的唇瓣,他抬手放下了鹅黄的帷帘。
烛火煌煌映出暖帐内交缠浮动的人影,他一遍又一遍在我耳畔诱声让我叫他相公。
沈六虽是个太监常年习武精力旺盛得很,换着器具和各种小玩意愣是晨光落入窗棂之时才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