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玻璃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玻璃外,我的双胞胎哥哥江源,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手腕上是我送他的那块百达翡丽。他意气风发,嘴角噙着胜利者的微笑,手臂亲昵地挽着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我的未婚妻,林晚。
她今天化了很美的妆,靠在江源肩上,看我的眼神却像在看一堆垃圾。
「江彻,十年了,辛苦你了。」江源开口,声音不大,但足以穿透听筒,刺进我的耳朵,「你在里面好好表现,爸妈和我都很想你。」
他演得真像,就像十年前在法庭上一样。
那时,他哭着对法官说,是我这个哥哥逼他参与金融诈骗,他只是个被蒙蔽的受害者。
而我,为了保住他那光明的前途,为了让爸妈安心,我认下了所有罪名。
十年。
我在这座被称作「恶人岛」的监狱里,用拳头和脑子,从一个任人欺凌的菜鸟,变成了一个谁也不敢招惹的存在。
我替江源摆平了所有被我俩当年行为牵连而入狱的仇家,让他们出狱后也不会去找他麻烦。
我以为,我出狱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江源会把公司还给我,林晚会穿着婚纱等我。
可现在,江源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隔着玻璃贴给我看。
白纸黑字,无比清晰。
「江城市第三精神卫生中心 入院通知书」。
患者姓名:江彻。
「哥哥,你这十年在里面受苦了,精神不太稳定。」江源的语气充满了「关切」,「我和晚晚商量过了,也问了爸妈,他们都同意,先送你去最好的医院疗养一段时间。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林晚在一旁附和,声音甜得发腻:「阿彻,我们会经常去看你的。」
她手上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那不是我送她的那一枚。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看着他们脸上虚伪的笑容,心中最后一点温情,彻底被冻结成冰。
十年牢狱,我以为自己已经见识了人性所有的恶。
没想到最极致的恶意,来自我最亲的人。
他们不是要我疗养,他们是要我死。
死在精神病院里,无声无息。
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们,然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江源和林晚被我笑得有些发毛。
「你笑什么?」江源皱眉。
我拿起听筒,对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明天,我准时出狱。」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在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我当着狱警的面,将那份「入院通知书」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牢房,我走到角落,掀开一块松动的地砖,拿出一部只有巴掌大的黑色手机。
这是「恶人岛」真正的规则。
在这里,狱警说了不算,法律说了不算。
我,江澈,说了才算。
我拨通了那个唯一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彻哥。」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
他是这座监狱名义上的最高长官,陈瑾。
但在我面前,他只是十年前那个被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小角色。
「明天我出去,精神病院的车,你处理掉。」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是。」陈瑾顿了顿,问道,「需要我为您安排什么车来接您?」
我看着窗外那片被高墙割裂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不用,我自己走出去。」
我要让江源和林晚亲眼看着,我如何光明正大地走出这座大门。
然后,再亲手把他们送进地狱。
第二天清晨,监狱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
阳光刺眼,我微微眯起了眼。
十年了,外面的空气都带着一股陌生的味道。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车窗降下,是陈瑾。
他穿着一身便服,恭敬地为我拉开车门:「彻哥,都安排好了。江源派来的那辆精神病院的救护车,在路上爆胎了,估计下午才能修好。」
我坐进车里,没有说话。
陈瑾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继续汇报:「您在狱中建立的商业版图,这十年由我代管,所有资产都已转入一个全新的身份账户,随时可以使用。您以前的身份信息,包括犯罪记录,我也已经处理干净了。」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十年,我并非只是在打架斗狠。
这座「恶人岛」关押的,都是曾经在外面叱咤风云的枭雄、巨鳄。
我用我的方式,让他们为我所用。
有人脉,有资源,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渠道。
我在狱中,遥控着一个庞大的灰色帝国。
而江源,他以为他拿走的是全部,其实不过是我丢掉的一点面包屑。
「送我去『云顶天宫』。」我报出一个地址。
陈瑾愣了一下,那是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传闻老板背景通天,会员非富即贵。
「好的,彻哥。」他没有多问,立刻调转车头。
宾利平稳地行驶在公路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中一片平静。
复仇,不需要急。
要像品尝一道珍馐,慢慢来,才能体会其中最极致的滋味。
云顶天宫。
车刚停稳,一个穿着唐装、精神矍铄的老者便亲自迎了出来。
「彻爷,您可算出山了!」老者满脸笑容,态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他是这家会所的老板,人称「三爷」,五年前因为一桩陈年旧案进来待了两年,是我把他从几个想弄死他的对家手里保下来的。
「三爷,客气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客气,不客气!里面请,最好的套房给您留着呢。」三爷引着我往里走。
我换下囚服,泡在温热的按摩浴缸里,洗去十年积攒的晦气。
一个小时后,我穿着三爷为我准备的顶级手工西装,站在了套房的落地窗前。
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江城。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里面传来我妈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江彻!你这个畜生!你为什么要跑!你弟弟为了给你安排医院,求了多少人,你竟然不识好歹!」
紧接着,是我爸气急败坏的怒吼:「你马上给我滚回来!去医院给你哥道歉!他为你操碎了心!」
道歉?
我笑了。
「你们的宝贝儿子呢?」我问。
「小源他……他公司出了点事,正在处理!还不是因为你!」
我挂断电话,将这个号码拉黑。
看来,陈瑾的动作很快。
江源的公司,是我当年一手创立的,后来为了让他有个「成功企业家」的身份,才转到他名下。
里面的门道,我比谁都清楚。
我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让它资金链断裂,瞬间崩塌。
这只是第一道开胃菜。
我给陈瑾发了条信息:「把江源现在的位置发给我。」
很快,一个定位发了过来。
「辉煌KTV,帝王包厢。」
我整理了一下领带,镜中的男人,面容和我那好哥哥一模一样,但眼神却冷如寒冰。
江源,游戏开始了。
辉煌KTV。
震耳欲聋的音乐和糜烂的酒气混杂在一起。
我推开帝王包厢的门,里面的景象不堪入目。
江源正被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人,按在玻璃桌上,脸上红肿,嘴角带血。
光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酒瓶,狞笑着:「江总,欠我们豹哥的五千万,今天要是还不上,我可就得在你这张小白脸上画画了。」
包厢里,还有几个江源的酒肉朋友,此刻都缩在角落,噤若寒蝉。
而我的好未婚妻林晚,则坐得远远的,脸上满是嫌恶和不耐烦。
看到我进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江源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希望的光芒,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声喊道:「哥!救我!快救我!」
光头男人也愣了,看看我,又看看被他按着的江源,一脸迷惑:「这……怎么有两个?」
我没有理会江源,径直走到那个叫「豹哥」的男人面前。
豹哥,本名李豹,三年前因为非法集资入狱,脾气火爆,是狱里有名的刺头。
直到他惹到了我。
我只用三分钟,就让他跪在地上,叫我「彻哥」。
此刻,李豹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到我,他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整个人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
「彻……彻哥?!」他的声音都在发抖,「您……您怎么来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那个按着江源的光头,手里的酒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江源和林晚更是目瞪口呆,显然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你的事办完了?」我淡淡地问李豹。
「没……没呢!我不知道这是您弟弟啊!我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动他!」李豹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我走到江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狼狈不堪,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哥……」
「叫我江彻。」我打断他。
我拿起桌上的一瓶威士忌,倒了满满一杯,递到他面前。
「喝了它。」
江源犹豫了一下,但看到我冰冷的眼神,他不敢反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剧烈的酒精让他呛咳不止,眼泪都流了出来。
「现在,」我看着李豹,「你可以继续了。」
「啊?」李豹懵了。
江源和林晚也懵了。
「彻哥,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转向江-源,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欠你的钱,让他自己还。你们之间的恩怨,你们自己解决。跟我,没有关系。」
江源的脸瞬间煞白。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哥!你不能这样!我们是亲兄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
「亲兄弟?」我笑了,「把我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你怎么不记得我们是亲兄弟?」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江源和林晚耳边炸响。
他们的脸色,精彩纷呈。
「我……我那是为你好!」江源还在狡辩。
「是吗?」我拿起他的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点开他和一个号码的聊天记录。
备注是「刘医生」。
「刘医生,我哥的精神状况非常不稳定,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明天务必派最强壮的护工来接他。」
「放心吧江总,我们是专业的。进了我们这,保证他老老实实。」
「费用不是问题,只要能让他『安静』下来。」
我把手机扔回他脸上。
「这也是为我好?」
江源哑口无言,脸色惨白如纸。
林晚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她悄悄地挪动脚步,想要溜走。
「林小姐,」我叫住她,「戏还没看完,急着走干什么?」
林晚的身体僵住了。
她转过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彻,我……我不知道江源会这么做,我一直以为他是想让你好好休养……」
「是吗?」我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钻戒上,「这戒指,挺漂亮。比我送你的那颗大多了。」
林晚下意识地想把手藏到身后。
我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很细,我稍一用力,她就疼得叫出了声。
「阿彻,你弄疼我了……」她眼眶泛红,楚楚可怜。
这副模样,十年前的我,或许会心疼。
但现在,我只觉得恶心。
我摘下那枚钻戒,拿在手里把玩着:「江源公司都快破产了,还有钱给你买这么大的钻戒?看来,你们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深厚。」
林晚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江源的公司是我亲手搞垮的,她当然清楚江源现在就是个空壳子。
这枚戒指的来历,不言而喻。
「彻哥,」李豹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这妞……好像跟了城西的张老板。」
城西张老板,一个靠房地产起家的暴发户,年近六十,最喜欢玩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原来如此。
我松开林晚,把戒指扔在地上。
钻石和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的东西,自己捡。」
林晚的尊严被我踩在脚下,她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
但她不敢违抗,只能狼狈地蹲下身,在地上寻找那枚戒指。
我不再看她,转而看向江源。
「五千万,你还不了,对吗?」
江源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点了点头。
「很好。」我看向李豹,「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包括他住的房子,开的车。什么时候凑够五千万,什么时候再来找你。」
「好嘞,彻哥!」李豹大喜过望。
他手下的人立刻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扒下了江源手上的百达翡丽,抢走了他的钱包和车钥匙。
江源像个破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曾经意气风发的江家二少,此刻,一无所有。
「哥!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他终于崩溃了,抱着我的腿大哭起来,「我再也不敢了!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原谅你?」我一脚踹开他,「去跟地狱里的阎王说吧。」
我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林晚拦住了去路。
她捡起了戒指,重新戴回头上,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换上了一副决绝的表情。
「江彻,你不能这么对他!他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
「滚开。」
「我不!」她张开双臂,护在江源身前,「你今天要是敢动他,就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好一出情深义重的戏码。
她以为我还是十年前那个会为她心软的傻子?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三爷的电话。
「三爷,帮我查个人,城西张老板。」
电话那头的三爷效率很高,不到一分钟就回了话。
「彻爷,查到了。这张老板最近在竞标城南那块地,到处在找关系。不过他有个把柄,他老婆是个狠角色,要是知道他在外面养小三,能扒了他的皮。」
「很好。」
我挂断电话,对着林晚晃了晃手机。
「你说,如果张老板知道你为了别的男人,在这里跟我撒泼,他会怎么想?」
「或者,我直接给他老婆打个电话,聊聊你这枚戒指的故事,你觉得怎么样?」
林晚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