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重生惊变
喉咙里还残留着灼烧的剧痛,我猛地睁开眼。储秀宫冰凉的金砖硌着脚底,太监尖利的唱名声刺入耳膜:「苏氏清婉,年十六——」
「妹妹发什么呆呢?」林静姝凑过来挽我胳膊,指甲狠狠掐进皮肉,「轮到咱们面圣了,可要好好表现呀。」
我浑身一冷,甩开她连退三步。九龙宝座上那道目光压下来,玄色龙袍袖口金线暗纹刺得眼疼。
「民女求皇上撂牌子!」
额头撞上金砖的闷响震得梁柱嗡鸣,血顺着眉骨滴进眼里。满殿抽气声里,只听御案上传来一声极轻的敲击。
「抬起头来。」
我仰脸迎上那道视线。萧景珩支着下颌,玉扳指在御案叩出规律轻响,目光扫过我淌血的额角。
「静心苑还空着?」他突然问身旁太监。
「回皇上,那地方多年未修——」
「就那儿吧。」他打断对方,墨色瞳孔里看不出情绪,「既不想侍奉君前,朕成全你。」
林静姝帕子掩住的嘴角翘起来。我伏身谢恩,指尖抠进砖缝里。
两个老嬷嬷领我去收拾行李。经过林静姝时她伸脚绊我,我直接踩着她湘妃裙摆走过去,听见身后丝帛撕裂的轻响。
「你!」她咬牙瞪我。
「手滑。」我扯出袖中银针,「姐姐当心,我最近拿不稳东西。」
静心苑在宫墙最西侧。领路小太监走到半道就溜了,我独自穿过荒废的宫道,默记巡逻侍卫的换岗时辰。乌鸦停在枯井边啄食什么,见人来也不飞走。
苑门一推就倒。院里小宫女正扫落叶,见了我吓得笤帚砸在脚上。
「主子恕罪!奴婢不知道今日有人来——」
「打水来。」我跨过门槛,「再找些结实木板。」
窗纸全是破的。我拆了妆匣暗格,把银针和解毒丸塞进床榻裂缝。小宫女抱来半桶浑水,我递给她一支素银簪。
「去换些吃食和蜡烛。有人问起,就说我自己带的。」
她哆嗦着跑出去。我钉完最后一扇窗时天已黑透,暴雨砸在瓦片上像撒豆子。更漏滴到三更时,宫门突然被踹开。
萧景珩浑身湿透站在雨里,玄色常服袖口沾着大片暗红。他一步步踏进水洼,龙纹玉佩在闪电照映下明明灭灭。
「楚明轩给你送了什么?」他掐住我下巴逼我抬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在我衣襟上,「信呢?」
宫门外传来兵器坠地的声响。一道闪电劈亮半面宫墙,我看见楚明轩被侍卫按在泥水里,额角淌着血。
「没有信。」我咽下喉间血腥气,「静心苑连只鸽子都飞不进来。」
他手指甲重力道,目光扫过我刚钉好的窗板。暴雨冲刷着他袖口的血迹,那抹红渐渐化开成淡粉,顺着他的手背滴落。
「最好没有。」他突然松开手,将我甩在积水的砖地上,「记清楚你是谁的人。」
佩剑撞上门框发出闷响。他转身时带倒破旧的香案,供果滚进泥水里。侍卫的火把映亮他腰间玉佩,龙首缺了只角——和我前世死前攥在手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宫门重重合拢。我趴在雨水里听脚步声远去,指间慢慢抠起一块松动的青砖。
砖下压着半截杏花笺,墨迹被雨水洇成模糊的灰团。
第2章:暗流涌动
暴雨冲刷过的宫道积着水洼,我踩着湿透的绣鞋踏进静心苑,却发现破败的门楣竟被新漆刷过。昨夜塌倒的院门换了整块花梨木,连窗纸都补上了细密的桑皮纹。
「主子……」小宫女缩在廊下,「内务府一早派人来的,还说今后份例按贵人例给。」
我摸过新送来的银炭筐,指节叩到底层夹板时触到硬物。拆开藤条,油纸包着一叠解毒丸——和我藏在床缝那瓶同一配方。
「谁经手的?」
「说是皇上特旨。」她声音发颤,「可静心苑多年没修缮了……」
我捻碎一粒药丸,舌根泛开熟悉的苦味。萧景珩到底想做什么?前世他冷眼看我喝下毒酒,此刻又像守护珍宝般围起这荒院。指尖突然刺痛,银针扎进指腹时,窗外恰传来三声布谷鸟叫。
——长,短,长。和楚明轩上辈子约定的暗号一模一样。
我吹熄蜡烛躺上床榻,银针抵在掌心。鸟鸣持续了半刻钟,瓦片轻响着掠过屋顶。直到天光渗进窗棂,我才从床板裂缝抠出那包解毒丸,一粒粒碾碎撒进香炉。
林静姝是踹门进来的。湘妃裙摆扫过新铺的青砖,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直接划向我刚抄的经文。
「妹妹这儿倒焕然一新了?」她拈起一页宣纸,「《往生咒》……给谁超度呢?」
谢云瑶跟着嗤笑:「怕是给自己预备的。」
墨迹未干的纸页被撕成两截时,我突然按住林静姝的手腕。她腕骨硌着我掌心,前世她端毒酒时这里戴着翡翠镯。
「姐姐指甲裂了。」我抽回压在她腕下的经卷,帛纸边缘染上一道鲜红刮痕,「可惜了蔻丹。」
她猛地抽手,却见小太监慌慌张跑进来:「娘娘!皇上刚下旨申饬苛待低位妃嫔者,说要以仁德治后宫……」
林静姝脸色变了几变,突然扯出笑:「本宫正是来邀妹妹去赏花的。」她指甲掐进自己掌心,「静心苑太冷清,明日我送些摆件来。」
她们离开时带倒了门边花架,新摆的白玉兰碎成几段。我蹲下身拾起花盆,泥土里混着未化尽的药丸碎末。
沈知意是黄昏时溜进来的。她官服下摆沾着泥,塞给我的点心包还带着体温。
「慎刑司拖走两个宫人……」她声音压得极低,「说是往膳食里添东西。」
我拆开荷叶包,杏仁酥里夹着半张字条——「戌时后勿食」。
当夜我把饭菜倒进院中海棠树下,次日清早小宫女尖叫着跑来:「主子!那树枯黑了!」
我拎起水瓢浇过去,焦黑枝叶簌簌脱落:「昨日谁碰过膳食?」
她「扑通」跪下来:「谢娘娘宫里的姐姐给了包糖粉……说添茶里甜润……」
「剩的呢?」
「撒、撒进井里了……」
我拎起她往井边走,她突然挣扎着指向宫墙:「但昨夜有人往井口钉了木板!还挂了锁!
萧景珩传召时我正在补窗纸。砚台砸碎在脚边时,墨汁溅湿了我刚缝好的裙角。
「批红。」他扔来一叠奏折,朱笔点在某处军报上,「念。」
我跪着拾起纸页,目光扫过压在最下面的图纸——静心苑的布局图,每道暗门都标着朱批。
「北狄犯境……」我念到一半顿住,他袖口蹭着奏折边缘,露出腕间一道新鲜刀伤。
笔尖突然划破纸页,他拂袖扫落砚台:「滚出去。」
碎瓷片割破指尖时,我摸到硌在砚台底下的杏花笺。墨迹只来得及晕开「十五别」三字,余下部分被血渍浸透了。
更漏滴到子时三刻,我盯着掌心血字揉进香炉。墙头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一道黑影重重跌进院里。
第3章:血色试探
墙头瓦片碎裂声砸进耳膜,我吹灭蜡烛时听见重物坠地的闷响。打斗声撕开雨幕,刀锋刮过青砖的锐响之后,一切归于死寂。
天光刺破窗纸时,院墙下只余一滩褐渍。小宫女抖着扫帚去蹭,被我按住手腕。
「昨夜谁当值?」
「侍卫交接记录是空的。」她喉结滚动,「但子时三刻,赵月如被拖进隔壁空殿时一直在喊您的名字。」
我碾过泥土里的血痂。赵月如前天刚学我穿素衣弹琴,今早内务府就送来她失足落井的讣告。
经卷抄到第七遍时,我夹进半片桃花笺。墨迹晕开前世笔锋,最后一捺故意拖出颤抖的弧度。
大太监来取经文时,我「失手」打翻茶盏。褐黄茶水浸透帛纸,他却抢先抽走那页桃花笺塞进袖袋。
「娘娘当心。」他指尖压着笺纸边缘,「皇上最厌污损的经文。」
我看着他袖口洇开的墨痕。那是我上辈子给萧景珩写情诗时特有的松烟墨,遇热会泛紫。
中秋宴的笙乐飘进静心苑时,我爬上墙头歪脖子树。赵月如穿着我旧年舞衣转圈,水袖甩飞了案上白玉杯。
萧景珩突然砸了酒盏。琉璃碎片溅到林静姝裙摆上,她凑近他耳语时,目光毒蛇般缠上我藏身的树影。
我松开扒着墙砖的手往下跳,树枝勾住发簪拽落满肩青丝。
床榻被褥乱得像遭了劫匪。暗格里银针少了两根,枕下却多出柄匕首。乌木鞘上刻着龙纹,与萧景珩随身玉佩的缠枝纹严丝合缝。
「楚侍卫被罚去刷马厩了。」小宫女哭着扒门框,「他们说您昨夜遇袭时他擅离职守——」
我割开袖口暗袋,匕首滑进去时压到硬物。半块兵符硌在肋骨下,边缘还沾着马厩的草屑。
宫墙外突然传来号角声,北境狼烟烧红了半边天。
第4章:龙纹谜局
匕首在我掌心沉甸甸的,龙纹的每一道刻痕都像是从萧景珩玉佩上拓下来的。我翻过刀鞘,内侧一行小字跳进眼里:「永和三年春」。指尖蹭过那行字,硌得慌。那是我头回进宫的日子,也是萧景珩头回攥住我手腕说「别怕」的日子。
我把匕首搁在窗台上,月光照得它泛冷光。第二天清早,窗台上只剩一根银簪,普普通通,宫里头人人都有。枕下却压了张纸,墨迹潦草得像逃命时写的:「勿查旧事」。
我捏着纸笑了。这字我认得,是楚明轩的。可他偏要装陌生。
楚明轩回来当值那天,胡子拉碴,浑身马粪味儿。他巡逻经过静心苑,塞给我半块玉佩。冰凉的,刻着半朵梅花——前世我送他的及笄礼。
「匕首不是我放的。」他嗓子哑得厉害,「我刷马时有人摸进值房。但御马监的饲料不对劲,掺了东西。」
他报了个名字。我肋骨下那半块兵符突然烫得灼人。
前世毒死我的那杯酒,就是这个味儿。
「三日后,角楼见。」他转身时衣摆带起风,刮得我眼皮直跳。
林静姝来得突然,拎着食盒笑得像裹了蜜的刀。杏花糕摆出来,桃红色糖霜撒得张扬,跟我死前唇上沾的颜色一个样。
「妹妹尝尝?陛下夸过甜呢。」
我按住小腹弯腰。「谢姐姐好意,今日胃疼得厉害。」
她掀翻食盒,糖霜撒了一地,红得扎眼。「可惜了。」她踩过糕点碾碎,「静心苑倒是比冷宫热闹,耗子都爱往这儿钻。」
她走后我抠着喉咙干呕,把前世那杯毒酒的味道呕出来。
角楼的木梯吱呀响,像吊死鬼磨牙。楚明轩被捆在梁上,嘴里塞着团纸,墨迹洇出我抄经的字体。三个黑影扑过来时,我抽出靴里的匕首划过去。领头那人手腕裂开道血口,龙纹刺青在月光下扭成毒蛇。
有人从背后捂我嘴,龙涎香呛进鼻腔。我听见萧景珩的声音砸下来,冰碴子似的戳进耳膜。
「谁准你们动她的?」
黑暗吞没我之前,我咬破了那只手。咸腥味漫进口中,像极了永和三年春那场雨的锈味。
第5章:龙纹刺青
龙涎香的余味还缠在舌根,我睁眼时头顶是明黄帐幔,金线绣的龙纹压得人喘不过气。手腕被杏色丝带缚在床柱,稍稍一动就扯得肩胛生疼。
萧景珩背对我立在窗前,玄色常服融进暮色里。地上跪着三个赤膊男人,每人左腕都豁开一道刀伤,血珠子正往波斯毯上砸——那位置分明是我昨夜匕首划过的龙纹刺青。
「看清楚了?」他忽然转身掐住我下巴,力道大得颧骨都要裂开,「认认这张脸。」
暗卫首领抬起头,左眉骨一道疤斜插进鬓角。我胃里猛地翻搅起来。永和三年冬,就是这只手给我递的毒酒,瓷白杯沿沾着桃红糖霜。
萧景珩松开我时,那三人退得像影子消融。他扔过来一叠纸,最上面那张画着林静姝的侧影,墨迹潦草地标着「御马监酉时三刻」。
「楚明轩被绑是你抄经的纸。」他手指点在其中一行字上,「匕首龙纹是先帝暗卫旧制,停用二十年了。」
我捏皱了纸角。前世林静姝得宠后总爱炫耀,说她父亲掌过暗卫司的印,连皇上贴身的龙纹佩都得经他手查验。
丝带突然松开了,萧景珩袖口掠过一道暗红。我抓住他手腕扯开来,虎口处牙印深得见骨,血痂还黏着丝缕锦线。
「小伤。」他抽回手时衣袂带风,「楚明轩在太医院,死不了。」
走到门边又折返,掌心猛地压住我后颈逼我仰头。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灌进鼻腔,他声音擦着我耳垂落下来,沙得像磨过粗粝。
「再单独赴约,朕就把你锁进乾清宫。」
门合拢后我摸向枕下,冷铁硌着指尖。镶宝石的匕首泛幽光,刀鞘内侧新刻着「永和三年春」,与那夜窗台上消失的旧刃同一笔锋。
指腹蹭过冰凉的宝石座,忽然触到一道极细的凸起。
第6章:血色杏花
我让老太监去查永和三年春的暗卫司旧档。他傍晚回来时袖口沾着霉斑,递来的册子墨迹晕染不清。
「永和三年春,暗卫司掌印确系林相。」他指甲点在一行小字上,「同年六月,全体暗卫暴毙。」
「死因?」
「档上写的是时疫。」他喉结滚动两下,「但老奴记得那个夏天,护城河浮起七具尸体,腕骨都刻着龙纹。」
野猫闯进静心苑时我正在烧册子。那畜生嘴角沾着杏花糕残渣,抽搐两下就断了气。食盒翻倒在窗台下,沈知意宫里的缠枝莲纹样正卡在裂缝中。
「沈选侍的食盒怎会在此?」我踢了踢死猫,桃红色粉末从猫齿间漏出来。
老太监突然跪下:「老奴晌午看见沈选侍往御药房去,袖袋里掉出包桃红药粉。」
我让他找个小宫女盯紧御药房。自己走到沈知意每日采露水的梨树林,抠喉呕出些酸水。
沈知意果然提着陶罐路过。她慌慌张张来扶我,袖袋里跌出纸包——桃红色药粉撒进草堆,和她今早送我的杏花糕色泽一致。
「姐姐怎么了?」她捡纸包的手抖得厉害,「可是用了妹妹送的糕点?」
我攥住她手腕:「御药房学徒给你的是什么?」
她脸色霎时灰败。跟踪她的宫女此刻奔回来,喘着气说看见沈知意把药粉塞给御药房学徒,那学徒左耳垂缺了块肉。
「缺耳垂的学徒?」我扯过沈知意袖中另一包药,「明日让他去林昭仪小厨房当值。」
林静姝三日后带着太医闯进来时,我正在妆奁底层摩挲半块暗卫令牌。老太监从旧档库偷来的残铁硌着指尖,锈迹斑斑地刻着「叁年夏」。
「妹妹面色发青呢。」林静姝丹蔻指甲刮过我下颌,「莫非静心苑的吃食不干净?」
太医搭脉时她突然打翻妆奁。令牌滚落在她鞋尖前,那半条龙纹正对上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这是何物?」她弯腰拾起令牌,指腹蹭过「夏」字缺口,「倒像旧年暗卫司的玩意儿。」
当夜御药房学徒坠井。老太监清晨来回话时,靴底沾着井台青苔:「学徒怀里揣着林昭仪的珠花,但左手攥着沈选侍的绢帕。」
萧景珩深夜翻窗进来时,我正对着令牌缺口比划匕首尖。他扔来一卷口供,墨迹新鲜的路线图上,林相与暗卫统领密会的别院标着红叉。
「明日酉时三刻。」他手指点向别院后的暗河,「朕要林家重演永和三年夏的戏码。」
我展开口供最后一行,御药房学徒画押处按着血指印——左耳垂残缺的轮廓恰好嵌进墨迹。
第7章:冷宫对质
我伏在别院后墙的榆树上,树皮硌得肋骨生疼。酉时三刻,暗卫统领的黑靴碾过满地落花,将桃红药粉塞进林家死士手中。
「老规矩,撒进暗河。」
他话音未落,火把骤然照亮整座别院。萧景珩玄衣金冠立在最前,弓弩手拉满的弦线割碎暮色。
统领突然抽刀扑向我。寒光劈开枝叶的刹那,楚明轩从檐角翻下,肩胛撞偏刀锋。血喷在我鞋面上,温温热热漫开一片。
「永和三年就该杀了你!」统领瘫在血泊里大笑,牙齿缝里全是血沫,「林相心软留你全尸,果然养虎为患——」
楚明轩的剑柄砸碎他满口牙。我抹掉脸颊溅到的血,看萧景珩踩住统领手腕:「拖去冷宫。让林昭仪好生看着。」
四个侍卫拖死狗般拽走统领。经过我身边时,那人突然挣起头,残缺的腕骨蹭过我裙摆——龙纹疤痕下竟盖着烙铁印。
萧景珩一把扯开我。他指尖冰得吓人,声音却滚烫:「跟紧朕。」
冷宫石阶结着薄霜。林静姝簪着我那支白玉簪,丹蔻指甲掐进统领脖子:「废物!连个女人都杀不死!」
「姐姐骂错人了。」我踢开滚到脚边的药粉包,「该骂的是永和三年夏天——护城河浮尸腕骨的龙纹,怎么没烙干净?」
她猛地扭头,玉簪在昏暗里泛青光:「你果然见过暗卫令牌。」
「何止见过。」我从袖中掏出半块铁牌,锈迹斑斑的「夏」字抵住她下颌,「先帝暗卫死前留给我父亲的,说林家私通敌国的账册藏在——」
「藏在簪子里!」她突然癫笑着一拔玉簪,翡翠簪头铿然碎裂,「可惜啊苏清婉,你爹到死都没发现!」
泛黄的纸卷从簪芯飘落。萧景珩抬脚碾住,墨迹晕开的「鸩酒」二字恰对上林静姝煞白的脸。
「不可能...这簪子我戴了三年...」
「因为本宫今早刚调包。」我俯身拾起纸卷,「你宫里的小太监偷簪子时,磕掉了第三颗珍珠对不对?」
她瞳孔骤然放大。萧景珩突然掐住她喉咙灌下毒酒,动作快得只余残影。
「你以为赢了吗?」她呛着血沫抓住我衣襟,「他每月十五去寺庙根本不是祭你...是祭——」
颈骨断裂声炸开在耳边。萧景珩捂着我眼睛的手背青筋暴起,温热血点溅上我睫毛。
黑暗里听见他低吼:「拖去乱葬岗!」
眼皮上的手掌移开时,楚明轩正跪在石阶下。镶宝石匕首托在他掌心,刀面清晰映出墙角尸首——暗卫统领翻折的手腕内侧,烙铁烫毁的龙纹疤裂开鲜红肉芽。
「臣查验过了。」楚明轩声音发哑,「这疤痕是今年新烙的。」
萧景珩突然抽走匕首。刀尖挑开统领的衣领,心口处赫然烙着相同的龙纹,焦黑皮肉间嵌着半枚珍珠。
正是林静姝玉簪上掉落的那颗。
第8章:尘埃落定
静心苑的宫门开了。
阳光撞进来,砸在青石板上,碎成一片刺目的亮。我眯起眼,看着光影里浮动的尘埃。
萧景珩的手伸过来,掌心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他牵住我,指节扣得紧,力道却不重,只是不容挣脱。我们踩过新铺的白玉小径,石料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凿痕。
「楚明轩今早递了折子。」他声音平直,像在说一件寻常公务,「自请去西境戍边。朕准了。」
我望向西边,宫墙割裂的天空蓝得发脆。心里某块淤塞多年的地方,忽然就通了。风灌进来,空落落的,却也干净。
午后,一个小太监捎来封信。牛皮纸信封,一个字也没有。
我拆开,里面只躺着两个字:珍重。墨迹很新,笔锋却收得仓促。
火盆里炭块还红着。信纸丢进去,蜷缩,变黑,最后腾起一簇小小的焰,灭了。
萧景珩晚间又来了,这次直接把我带到摘星楼。京城摊在脚下,万家灯火挨挤着爬进眼底,像泼翻了一地的碎金子。
他站到我身后,手臂环过来,下巴轻轻抵在我发顶。
「清婉。」他喊我,气息拂过耳廓,有点痒,「前世欠你的,今生补上。」
我没动。楼很高,风扯着衣袖。
「江山为聘,中宫之位,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每个字都咬得清晰,砸进风里,却有千斤重,「你可愿意?」
我还是没回头,只是向后,把自己完全陷进他怀里。脊背贴上他胸膛,隔着衣料,能摸到底下急促的心跳。
我点了点头。发丝蹭过他下颌。
他手臂猛地收紧,勒得我肋骨发疼,声音却低下去,滚烫地烙进我耳蜗:「明日早朝,朕宣立后诏书。」
沈知意是第三日来的静心苑。她换了嫔位服制,头面却依旧素净,进门时眼眶就是红的。
「娘娘。」她嗓子全哑了,扑通就跪下去,「我来谢恩。」
我拉她,没拉动。
「那日……那日林静姝把鸩药交给小太监,我看见了。」她手指掐着自己掌心,掐出几道白痕,「可我……我不敢说。林家势大,我爹只是个小小御史,我……」
她哽住,肩膀抖得厉害。
我递过一方帕子。素白缎子,角上绣了几瓣桃花。
她接过去,指尖碰到那花样,突然就不抖了。她抬起头,直勾勾盯着帕子,像要把那几针线看穿。
「这桃花……」她声音飘忽起来,「从前……您也送过我一方一样的。在御花园,我摔破了裙子,您……」
她没说完,猛地弯腰,额头抵在冷硬的砖地上,发出沉闷一声响。接着,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漏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
那方帕子被她死死攥在胸口,揉成一团。
静心苑的桃树到底还是开了花。疏疏落落的几枝,映着灰扑扑的宫墙,反倒有种倔强的热闹。
萧景珩近来总把奏折搬到这里批。朱笔划过纸页,沙沙地响。我坐在一旁煮茶,水汽氤氲起来,模糊了他的侧脸。
他忽然停了笔,从袖中摸出一张纸。
纸色泛黄,边缘脆碎,叠得整整齐齐。他展开,动作很轻,怕碰碎了什么似的。
上面是几行诗,墨迹褪了些,字迹却熟悉——是我前世赌气时胡写的,后来不知丢去了哪里。
「重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寺里废墟挖它。」他指尖抚过纸面,「这些年,一直带着。」
我看着那模糊的字迹,心头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不疼,只是酸胀得厉害。伸手想去碰,他却忽然合拢手指,将纸笺收回。
另一只手摊开,掌心托着一枚沉甸甸的金印。盘凤昂首,羽翼峥嵘。
他捉住我的手腕,将凤印稳稳按进我掌心。金器冰凉,瞬间浸透了皮肤,压得手往下一沉。
他手指却滚烫,裹住我的手背,连同那方金印一起握住,不容退缩。
「重得很。」他说,目光沉静地落进我眼里,「往后,要你同朕一起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