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年前,贵州的山洞里就有火把晃动。
观音洞遗址的石器磨了又磨,石片上的纹路浸着古人类的体温,比黄河流域的遗址还早几十万年。
后来夜郎国在群山里立起,没人知道它的都城在哪,只留“夜郎自大”的典故,像山间的雾,遮着两千多年的谜。
其实那是大山里的王国,见惯了悬崖峭壁,便以为天下不过如此。

石头垒的城郭换了朝代,土司的印章凉了又热。
明朝调北征南,汉人的马蹄踏破苗岭,军屯的炊烟和少数民族的篝火缠在一起。
吊脚楼依山而建,榫卯没钉一颗钉子,却扛住了千年风雨;
蜡染的蓝,是板蓝根泡出来的,染布的老人手上全是靛蓝的痕迹,像刻着祖辈的手艺。
山里人不识字,却把历史绣在背扇上,唱在飞歌里。

山路绕着岁月转,背夫的麻绳磨断了多少代。
苗族跳花节的芦笙吹醒春天,侗族大歌不用伴奏,歌声能绕着鼓楼转三圈。
泥石流冲过村寨,人们又在原址建起房屋;
战乱掠过山谷,鼓楼和风雨桥依然站着。
贵州的历史,从来不是写在纸上,是刻在山石上,浸在泉水里,活在一代代人的日子里。
今天,跟您聊聊贵州的十大非遗美食……

唐末绥阳李家儿媳赵三妹为孝敬婆婆,创出“揉搓盘缠”六字诀,
将面拉得细如发丝、中空如管,流传千年成“贡面”。
元朝时已名扬四方,清咸丰年间更被进贡皇室,
绥阳进士张昭省亲返京带面,咸丰帝尝后赞不绝口,遂成“贡面”美谈。
当地至今有“面心通人心实”的习俗,新媳妇过门必献空心面,面细白、劲长,寓意子孙昌盛,这面里浸着多少代人的日子,啷个不叫人念想?
2015年它入选贵州非遗,靠的是72道纯手工工序:
凌晨四五点和面,夫妻搭档拉扯成丝,日头下晒出空心。
煮时水多一倍,文火三分钟即熟,配鸡汤最妙,
白的面、绿的菜,汤清味鲜,绵软中带劲,久煮不烂,盐味已足,咂摸一口,安逸得直咂嘴。

根,得从明朝万历九年扯起。
周氏族谱里记着,周德公被鱼骨卡喉,拿醋一化才缓过劲儿,这醋便成了赤水人“救急”的宝贝。
僰人沿赤水河打渔时,就发现这方竹木葱茏、山泉清冽的地界,晒出的醋格外香醇。
清嘉庆年间,商人张荣斋在赤水开“源隆顺”商号,晒醋手艺传遍街巷,“富生荣”“华昌”等老号至今还飘着醋香,
这是“活着的”历史,透着老辈人的烟火气。
2021年,赤水晒醋晒成“国家级非遗”。
它红棕透亮像菜油,酸得柔和带点甜,闻着香得人直咽口水。
晒醋讲究“妙在晒”,赤水夏天40度高温下,醋醅晒足三年,吸足日月精华,才有那股子“香到骨、醇到心”的劲儿。
当地人常说“吃醋要吃晒醋”,炒菜、蘸饺子、甚至泡姜泡蒜,都得搁点,酸得舒服,香得实在,跟贵州话里的“喜喜呼呼”一样,痛快又带劲。

这口甜到骨子里的老味道,得从夜郎王“多同”那会儿说起。
传说他嘴馋,命人把本地核桃揉进麻糖里,竟成就了千年不散的香!
明清时,马帮驮着它走“乌撒入蜀古道”,
从贵州赫章翻山越岭,甜到川渝湘,成了商旅们歇脚时的“心头好”。
如今,这糖还是老手艺:黑麦发酵、玉米糊熬成麦芽乳,大火猛攻七八个钟头,
糖浆从糖汁熬到糖丝、糖泡,最后拉成金黄透亮的糖旗,
拌上本地核桃仁,冷切块,
咬一口,酥软不粘牙,甜得纯粹,核桃香直窜鼻腔,像极了老辈人说的“甜到心尖尖”。
2024年,这手艺正式成了贵州省级非遗。

清道光年间,黄大秀在息烽阳朗坝首创这口辣味,传到黄南武手里已是第四代。
1968年她嫁到阳朗坝,带着家传秘方在210国道旁支起灶台,辣子鸡的香便勾住了过路人的魂。
这技艺不传外姓的规矩被她打破,
如今黄氏辣子鸡炒的是土公鸡,用的是糍粑辣椒,爆炒后高压锅焖八分熟,
再混着炒香的糍粑辣椒、大蒜、花椒猛火翻拌,辣得人直吸气却停不下筷。
2019年它成了贵州非遗,
肉质软糯如化,辣香裹着鸡鲜直钻喉咙,汤汁泡饭能多吃半碗。
当地人讲“辣子鸡配饭,安逸得板”,这口辣不是燥辣,是姜蒜糍粑辣椒慢慢煨出的醇香。
如今阳朗坝的辣子鸡馆子,鸡血还能生拌,
配着现舂的糊辣椒,辣得人眼眶微湿却直喊“过瘾”。

明时田氏土司将陕西“秦八件”工艺带入,
糯粳米按2:1比例混泡磨粉,“打浆子”揉成团,再压出牡丹、蝴蝶纹样,蒸后切片,每片都“一模一样”。
当地人管这叫“花花做里不做外”,就像土家人“内敛不张扬”的性子。
传说古时书生远走京城,姑娘将山水花鸟画在粑上捎去,书生睹物思乡,翻山越岭回来成亲。
这粑里的“福禄寿喜”也有讲究,
“福”藏里头不露面,“喜”则两头都显,像极了土家人“有福不显,有喜共享”的智慧。
2019年,它入选省级非遗,
如今仍用竹片压花、火蒸三炷香,咬一口,糯香里裹着米酒的甜,是“安逸得板”的年味。

明代徐霞客途经独山,宿布依家,尝“坛酸”后赞不绝口;
1924年鲁迅更称其“中国最佳素菜”。
布依族有老话“三天不吃酸,走路打孬蹿”,这坛酸里,泡着黔地风土的沧桑,
明时江西移民带来手艺,与本地青菜、甜酒、辣椒碰撞,经三十余道工序发酵,成就酸、甜、咸、辣四味交融的独特风味。
2009年,其制作技艺入选黔南州非遗;
2024年再登省级非遗名录。
菜绿椒红蒜白,脆嫩爽口,酸得温润,辣得醇厚,甜得含蓄。
直接佐粥开胃,炒肉则去腻增香,蒸扣肉更添层次,连鲁迅都念着这口“素食佳品”。

明初江南移民入黔,将“冬藏夏食”的腌腿技艺带入普安州(今盘州),军屯、民屯时,火腿是军粮也是婚聘“硬通货”。
清《盘县县志》载,普安火腿曾“走俏云南”,
道光年间更成“贵阳以西数百里”的味觉符号。
最妙是宗泽“火腿鼻祖”的传说,
宋时他以盐腌猪腿供军,后献赵构,皇帝一尝“咸香透骨”,遂成贡品。这抹咸香,从战场飘到婚宴,从土城屯堡飘到中欧餐桌,
2019年“盘县火腿制作技艺”入选省级非遗,2021年更被纳入中欧互认产品清单。
如今盘州火腿,形似琵琶,皮黄肉红,肥瘦2:8的黄金比,咬一口“安逸得很”,
瘦肉如桃花瓣,肥肉似凝脂,咸香裹着回甘,像极了盘州人说的“日子要慢慢腌,才出滋味”。

早先,雷山苗民在稻田养鱼,秋收时捞起肥鱼,混着山间辣椒、生姜,用陶坛密封发酵。
这鱼酱酸,既是酸汤火锅的“魂”,
也是苗家阿妈们的“传家宝”。
“三天不吃酸,走路打窜窜”,这口酸辣,早刻进苗家血脉里。
2019年,它正式列入贵州非遗名录,白坐腾等传承人守着古法,又添了标准化生产,让这坛“老味道”飘出大山。
这鱼酱酸,红亮亮的像晚霞,酸得巴适,辣得安逸,鲜得能“鲜掉眉毛”。
捞一勺拌饭,酸香裹着鱼鲜直窜鼻腔;煮火锅时,酸汤一滚,连白菜都沾了“鲜味暴击”。
它不靠添加剂,全凭自然发酵,
乳酸菌、酵母菌慢慢“工作”,三个月才成这口“时间的味道”。

清同治年间,北门桥头傅、颜两家面馆将猪肠、血旺这些“边角料”做成臊子,
配着槽头肉炸的脆臊,用肠油、辣椒熬红油,招揽买肉菜的老贵阳人。
那会儿吃这碗面的,多是轿夫、马夫,图它便宜顶饱。
后来“苏肠旺”改了炖肠,加了绿豆芽,抗战时又冒出鸡片肠旺面。
2024年12月,它入选省级非遗。
这面讲究“三臊加红油”,
大肠软糯不腥,血旺嫩得打颤,脆臊酥得掉渣,汤头鲜红透亮却不辣喉,油而不腻。
面条是鸡蛋和的面,金黄脆滑,咬起来“咔嚓”响,像极了贵阳人的直性子。
老贵阳人点面有暗号:
“红重”多要辣椒,“免旺”不要血旺,这烟火气里的规矩,比面还浓。

传说苗族姑娘阿娜酿美酒待情郎,未中意者喝了酸得透心,却仍不愿离去,
这碗“酸”成了忠贞的注脚。
史载三国时稻田养鱼已现,缺盐时代,苗民以米汤、野果发酵创酸汤,代盐增味。
《苗族古歌》更传雷公饮酸汤后力大无穷,冲破铁仓回天庭,赋予酸汤神秘色彩。
2021年5月,凯里酸汤鱼制作技艺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
红酸汤以毛辣果、糟辣椒发酵,色如玛瑙,酸中带甜;
白酸汤用米汤自然发酵,酸得清冽。
现杀的稻花鲤鱼入汤,配木姜子、野葱,鱼肉嫩得化在嘴里,汤汁酸辣直钻鼻腔,蘸水里的折耳根、糊辣椒更添层次。
这口酸辣,从苗岭深山走到国宴。

你看那筷子夹起的面,碗里晃动的汤,都是山里人熬过千年的日子。
酸汤滚着,辣子飘着,银饰在橱窗后闪着光。
历史从不在博物馆里,它就在这街巷的烟火中,
在每一口滚烫的滋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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