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你妈寄来的包裹里会会有什么东西?”
张雅琳将洗好的水果放在茶几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目光却紧盯着丈夫。
陈志远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头也不抬地刷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的短视频,随口应道。
“还能有什么稀奇东西?”
“无非是些乡下常见的干货,核桃红枣之类的,或者她攒下来的、款式早就过时的旧衣服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人。”
“但如果,是一块在昊昊生日当天特意从老家寄来的、沉甸甸的玉石打的符篆呢?”
张雅琳转过身正对着丈夫,她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和自己同样的惊讶,哪怕只是一闪而过。
陈志远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他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眉头却微微挑起,露出一种混合着诧异与某种复杂情绪的表情。
“一块玉符?那不是挺好的吗?”
“上面肯定刻了保平安的话,说明妈心里惦记着孙子,想佑他平安,这年头老人家弄块玉可不便宜。”
“好?”
张雅琳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她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以便更清楚地看到丈夫的眼睛。
“可咱们儿子昊昊戴上这玉符之后,这段时间就各种不对劲,先是频繁生病,接着考试当天莫名堵车迟到,昨天逛街甚至差点被高空掉落的花盆砸到,那花盆就碎在他脚边!”
“你说这事儿怪不怪?一连串的倒霉事,都凑在他戴上这玩意儿之后了!”
01
深秋的风已经很有几分凌厉,卷起街边的落叶打着旋儿,而刮在脸上带着明显的寒意。
陈昊的七岁生日就在这样一个季节里到来,蛋糕上插着的蜡烛火光摇曳,映照着孩子开心的笑脸。
一个来自遥远农村老家的快递包裹,恰好在生日当天下午被送到了城里,仿佛掐准了时间。
快递员递过来一个巴掌厚、用气泡膜裹了好几层的小盒子,张雅琳签收时感到手心一沉,那分量远超她对一件“小饰品”的预期。
她心中不由得泛起嘀咕,因为婆婆一贯节俭到近乎刻薄,而玉石物件显然不是她平常会赠送的礼物,这反常的慷慨背后似乎透着蹊跷。
晚上陈志远下班回到家,看到桌上那块用鲜红粗绳系着、刻满了密密麻麻看不懂文字的暗绿色玉符,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意外,又像是某种了然。
他走过去将玉符拿在手中仔细掂了掂,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微缩,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听不出是喜是忧的、略显沉重的语气缓缓说道。
“妈她……这次倒是真舍得,这料子看着不差。”
张雅琳当时并未深想丈夫话里可能隐藏的深意,只以为他是心疼母亲花了这笔“冤枉钱”。
她按照婆婆电话里反复叮嘱的那样,亲手将玉符戴在了儿子陈昊的脖子上,红绳衬着孩子的皮肤,那玉色在灯光下显得幽深。
“昊昊看,奶奶特意给你求的平安符,能保佑我们昊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陈昊也很开心,用手摸着那块冰凉又温润的玉石,对新礼物充满了好奇。
然而,这块看似承载了长辈厚重祝福的玉符,从戴上的第一天开始,就仿佛悄然打开了一扇通往晦暗的大门,带来了一连串说不清、道不明的霉运。
就在佩戴玉符的第二天下午,张雅琳接到了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说陈昊在学校突然肚子疼得直冒冷汗,而被老师紧急送去了医务室。
接回家后孩子萎靡了一晚上,然而肠胃刚舒服些,紧接着几天他又毫无征兆地感冒发烧,反反复复,整个人都显得病恹恹的,失去了往日的活泼。
张雅琳起初只当是季节变换孩子抵抗力差,或是学校里交叉感染,却并未将之与那块新戴上的玉符直接联系起来,毕竟谁能想到一块“平安符”会带来不平安呢。
然而事情并未随着病愈而结束,一周后的那场重要数学竞赛日,向来提前出门、时间充裕的他们遭遇了罕见的全城大堵车,导航上显示的前方路段红得发紫,最终导致陈昊迟到并错过了至关重要的前半部分考试。
陈志远对此只是烦躁地抱怨城市规划与糟糕的交通,却坚决不让儿子取下颈间的玉符,甚至对张雅琳提出暂时收起的建议感到不悦。
“这都是巧合,现在城市交通就是这样,别什么都往这玉符上扯。”
“妈特意去求来的,花了心思和钱,戴着总没坏处,说不定没戴着出门更糟呢?”
02
直到那个周末,张雅琳带着儿子逛商场,想散散心,一个原本好端端摆放在高层走廊装饰栏杆上的花盆竟毫无征兆地松动脱落,并擦着陈昊的脚边轰然碎裂,瓷片和泥土飞溅开来!
陈昊吓得小脸煞白,猛地扑进母亲怀里,而张雅琳则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跳如擂鼓。
她后怕地看向儿子颈间那块因为跑动惊吓而从衣领里滑出、正在晃动的暗绿色玉符,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如同冰冷的蛇。
她开始强烈要求儿子摘下玉符,至少在家休息时不要佩戴,但陈志远的态度却异常强硬,甚至有些过激。
“不行!绝对不能摘!”
“这是奶奶的心意,也是保佑孩子的,你怎么能随便摘?妈电话里千叮万嘱必须贴身戴着!”
他的反应激烈得有些反常,仿佛那并非一块普通的祈福玉石,而是关乎什么更为紧要的、不能言说的事物。
家里的气氛因为这块玉符而变得微妙且压抑,连空气都似乎沉重了几分,而张雅琳心中的疑虑也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越来越重。
她趁着下一个周末阳光尚好,带着儿子去郊外一座香火颇盛、据说很灵验的寺庙散心,本意是让孩子远离城市喧嚣也透透气,却在自己心绪不宁下,忍不住向一位正在庭院中散步、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主持提及了孩子近来的种种不顺。
老主持温和地请孩子走近,仔细端详了陈昊颈间那块玉符片刻,又用手虚虚感应了一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原本舒展的眉宇间染上了一层阴霾。
他将张雅琳请到偏殿一旁的静室,屏退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
“女施主,恕老衲直言,此物恐怕并非寻常的平安符。”
“老衲研习经文多年,略通古篆,虽不能尽识其上刻文,但其纹路走势阴郁窒塞,转折处皆如刀锋向内,隐隐带有一种‘夺’‘转’之意的邪气,绝非祈福禳灾的正道符文。”
“这更像是一种……窃取生人生机福运、转嫁晦气灾厄的‘窃命’符。”
“孩子年纪小,阳气弱,魂魄未稳,佩戴此类邪物,极易被其侵扰吸附,导致运滞身衰,诸事不顺尚是轻的,日久恐伤及根本。”
“还请务必谨慎,多加留意孩子,此物……不宜再戴。”
老主持的话语平和,却字字千钧,如同惊雷在张雅琳耳边炸响,让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凉了半截,指尖微微发麻。
从寺庙回来的路上,山风清冷,但张雅琳的心却比风更冷,她的决心已定,必须彻底弄清楚这块玉符背后的真相。
她再次拨通了小姑子,也就是陈志远妹妹陈娟的电话,寒暄几句后便切入正题。
电话那头的陈娟听嫂子问起玉符的事,语气立刻变得支支吾吾,言辞闪烁。
“嫂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妈那阵子确实神神秘秘地弄了块玉,还偷偷去找了后山那个早就没人去的破道观里的老神婆……”
“我问她,她也不说,只念叨着‘为了陈家,为了孙子’,眼神都直勾勾的……”
“我总觉得不对劲,那玉我看着就心里发毛,凉飕飕的,不像个好东西……我还劝了几句,妈还跟我急了……”
03
挂了电话,张雅琳的心沉到了底,冰凉一片。
她趁陈志远晚上洗澡水声哗响时,快速从他的公文包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夹层里,翻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边缘已有些磨损的纸条,上面是婆婆那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儿,玉符务必让昊儿贴身佩戴,日夜不离,满九九八十一日,则厄运转,家运兴,切切!切记勿使离身,勿使损毁!”
“厄运转”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一样狠狠扎进了张雅琳的眼睛,刺痛感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颤抖着拿起被孩子临时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块玉符,凑到鼻尖仔细地闻。
除了玉石本身那种微凉的矿物气息,果然隐隐有一股甜腻又腐朽的、难以形容的怪异香气钻入鼻腔,那香气初闻似有若无,细嗅却让人头晕胸闷,令人极不舒服。
愤怒和恐惧如同两股交织的绳索紧紧勒住了张雅琳的心脏,她的理智之弦在亲眼看到字条和闻到异香后终于绷断。
她看着因为连日惊吓、生病而显得小脸尖了些、眼神也少了些光彩的儿子,一股源于母性的、近乎原始的决绝勇气冲散了所有犹豫和可能面临的冲突。
她一把将儿子搂在怀里,感受着孩子依赖的依偎,然后伸手果断地扯下了他颈间那块已经变得无比碍眼的玉符。
“昊昊不怕,妈妈把它拿走!我们不要了!”
陈志远听到动静,顶着满头洗发水泡沫从浴室冲出来,湿着头发焦急大喊,甚至差点滑倒。
“你干什么!快还回来!谁让你摘的!”
但张雅琳已经毫不犹豫地高举手臂,将那块沉甸甸的、泛着不祥幽光的玉符,狠狠地朝着客厅光洁坚硬的瓷砖地面摔了下去!
“啪嚓——!”
一声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屋内的死寂。
暗绿色的玉石并非简单断裂,而是应声崩裂成好几块不规则的碎片,向四周迸射,而一股比之前浓郁数倍、甜腻到令人作呕又夹杂腐朽气息的怪异香气瞬间在空气中爆炸般弥漫开来,充斥了整个客厅。
张雅琳和陈志远都愣住了,他们同时僵住动作,看向碎裂的玉符中心。
只见那些玉石并非实心,断裂面中空,里面竟然嵌着几只早已干瘪发黑的、形态狰狞蜷缩的虫子尸体,像是某种甲虫,而更令人作呕的是,一些粘稠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黑色液体,正从虫尸的躯壳和玉石的缝隙间缓缓渗出,并散发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甜腥气味,那气味仿佛有生命般往人鼻子里钻。
陈昊突然挣脱妈妈的怀抱,指着那些正在慢慢晕开的黑色液体,发出了惊恐至极的尖叫,小脸满是骇然。
“妈妈!虫虫!黑色的水!它们……它们好像在动!”
几乎就在儿子尖叫的同时,陈志远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了沙发扶手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又意料之中的景象,眼神里充满了骇然与一种深藏的、秘密被揭穿的恐惧。
张雅琳则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猛地抬头盯住丈夫,声音因极致的愤怒、惊骇和后怕而剧烈颤抖。
“陈志远!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们到底对儿子做了什么?!这是平安符吗?这分明是害人的邪物!”
陈志远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神躲闪,额头上不知是洗澡水还是冷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喉咙被那双重的恐惧死死扼住。
04
张雅琳不再看他,也不再理会那块邪门的碎玉可能带来的任何未知风险,她迅速抽了几张纸巾,垫着手,小心翼翼地将几块最大的碎片和那些恶心的虫尸包裹起来,仿佛在收集至关重要的罪证。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和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强烈到压倒一切的念头。
“报警……我必须报警!这不是简单的家事愚昧,这可能是犯罪,是针对我孩子的侵害!”
她拿起手机,手指稳定得惊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报警电话,声音清晰而冷静地向接警员陈述了发现可疑物品、疑似封建迷信害人手段及可能严重危害儿童身心健康的情况,并提供了家庭地址。
随后,她紧紧抱住仍在瑟瑟发抖、不住偷眼看地上污渍的儿子,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轻声安慰着,同时像一座冰冷的雕塑般等待着警察的到来,她决心要彻查这玉符的来源、制作人,以及婆婆和丈夫背后那不可告人的、黑暗的秘密。
而陈志远则颓然地跌坐在沙发里,双手深深插入还在滴水的头发中,肩膀垮塌下去,嘴里无意识地喃喃低语着,声音破碎。
“完了……都完了……妈说不能离身……更不能碎……碎了就镇不住了……反噬……”
客厅里,那摊从碎玉中渗出的黑色粘稠液体仿佛在顶灯惨白的光线下缓慢地蜿蜒扩散,如同拥有卑劣的生命一般,而玉石碎片中干瘪的虫尸在逐渐弥漫的怪异气味中,散发出一种无声的、腐朽的绝望气息。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沉沉地笼罩着城市,仿佛正贪婪地吞噬着屋内仅存的一切光亮与温度,而更多的秘密、更深的危险与更令人心寒的真相,似乎才刚刚随着玉石的破裂,开始显露它们狰狞的一角,并将所有人拖向未知的深渊。
警察的到来让原本压抑的客厅气氛更加凝重,警笛声在夜色中刺耳地回荡,仿佛在撕裂这栋楼的宁静。
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推门而入,目光迅速扫过屋内,张雅琳怀中瑟瑟发抖的陈昊、颓然瘫坐在沙发上的陈志远,以及茶几上那团用纸巾包裹的玉石碎片,无不透着诡异。
张雅琳强压住心中的恐惧与愤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可能清晰地向警察叙述,语速虽快却条理分明,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