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娱乐网

华某,被“反噬”了

(1498年)弘治十一年“应天府秋闱”发榜,来自苏州吴县的唐伯虎,一举夺魁,高中解元。那一届乡试主考官是梁储,此人是后来

(1498年)弘治十一年“应天府秋闱”发榜,来自苏州吴县的唐伯虎,一举夺魁,高中解元。

那一届乡试主考官是梁储,此人是后来正德十年的首辅。梁储对唐伯虎的才华爱得死去活来。在学术的催化下,两人很快处成了“忘年之交”。

考务结束,梁储启程回京。临别之时,唐伯虎还送上了一首比格极高的小诗。

壮心未肯逐樵渔,秦运咸思备扫除。

剑责百金方折阅,玉遭三黜忽沽诸。

红绫敢望明年饼,黄绢深惭此日书。

三策举场非古赋,上天何以得吹嘘。

——领解后谢主司

从这首诗中,可以感受得到,唐伯虎对未来的会试和殿试志在必得。

乡试考得太好,让这个原本就做人高调、放浪不羁的青年才俊,更加浪到没边了。见他飘了,好友文徴明、祝枝山各种良言相劝,唐伯虎一句没往心里去。

人浪必有祸。不久,这位“百年不遇”的旷世奇才要为他的狂狼买单了。

唐伯虎这样的奇才,属于“有才无脑”的奇才。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官场,更不可能成为一个职业官僚。

早在一年前(弘治十年)乡试时,这厮就因考后与狐朋狗友(祝枝山徒弟)张灵到青楼“挟妓宴饮”遭人举报。

有明一朝,对“扫黄”几乎是零容忍的态度。从朱瞻基开始,明令禁止官场“携妓宿娼”。

一个“准公务员”在考完最后一门,跑去找小姐喝酒,放在任何年代都多少有点“作死”过头。

时任提学御史方志接到举报后,非常气愤,对唐伯虎做出了严厉惩戒,否决了他当届考试成绩,取消了日后的考试资格。

得亏苏州知府曹凤、南京太仆寺丞文林(文徴明之父)、“吴门画派创始人”沈周、吏部右侍郎吴宽等一票“苏州文艺圈大佬”联合求情,御史方志才同意撤销了“取消唐伯虎科举资格”的处罚决定。

唐伯虎才有了冲刺弘治十一年乡试的机会。

按理说,一年前“血的教训”殷鉴不远,是个人都得夹紧了尾巴做人。唐伯虎偏不,继续往死里作。

眼看,京师大会试开考在即。唐伯虎坐上“三吴浪船”沿着京杭运河北上待考。

途中,唐伯虎遇上了另一个赴京赶考的“浪人”——江阴籍的徐经。

论才,徐唐二人不相上下。

论浪,徐唐二人更是难分伯仲。

两位有才的浪人一见如故,瞬间就尿到了一个壶里。殊不知,这场偶遇成了一起“政治事件”的伏笔。

唐伯虎和徐经喝着花酒、泡着妞,一路潇洒去了京师。当时的科场有一个惯例,会试开始前,考生要各自拜访名流大家,寻求他们的指点,说白了就是“考前先拜码头”。

唐伯虎的靠山是“朱厚照的东宫侍讲”兼应天府乡试主考官梁储。

梁储在朝中有一个好友叫“程敏政”。梁储回京后,跟程敏政喝酒瞎聊时,经常提起唐伯虎的才华。

程敏政是徽州人,每次回家探亲必经苏州,与“苏州文艺圈”处得相当不错,对唐伯虎的才华早有耳闻。

出于好奇,程敏政很想见见这个苏州人眼中的旷世奇才。听说当朝学术一哥要见自己,唐伯虎一下愁了起来。

身上的钱全让他喝酒泡妞了,拿不出钱财置办像样的见面礼。何况本来家里就没给多少经费。

他爸爸唐广德是开小酒馆的,一个饭店小老板能供他读书,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此时,他的“浪友”徐经闪亮登场了。

徐经的家境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巨富无比。

天下第一私人藏书楼——万卷楼,就是他们家的。从南宋到元朝的所有文献资料,都在他们家“万卷楼”珍藏,朝廷要是查阅,还得派人去他们家抄录。

徐经跟唐伯虎商议说,哥们,我出钱,你刷脸,带我一起见见世面呗。

两人一拍即合。徐经出钱置办礼物,他俩先去拜见了程敏政。再由程敏政引荐,又认识了李东阳。

自从结识了两位学术大咖后,徐经和唐伯虎就跟玩游戏“花钱充点卡”一样,整天泡在程府和李府的知识海洋里。

要才有才,要帅有帅,要钱有钱,要名师辅导有名师辅导。徐唐二人一时成了圈里的“浮萍浪梗”。

如果只是拜师学艺,别人也还挑不出刺儿。

嗌,好巧不巧。来年春节过后,“己未科”会试主副考官定下来了——主考官李东阳、出卷人程敏政。

对唐伯虎和徐经来说,喵的,犹如神助呀。

程敏政是大学问家,为了给朝廷选拔顶尖人才。出题时,增加了一道“超纲题”,当届举子九成“滑铁卢”在这道题上。

全都答不出来,倒无所谓。单单有两个人答出来了,一个是唐伯虎,另一个是徐经。

他俩答出来也还无所谓,没出分数,谁也不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

可是,出了考场,他俩又开始“浪”了。

出考场后,大伙都在骂程敏政变态,出了这么难的题目。见考友们一个个愁云惨淡,唐伯虎和徐经居然对他们各种调侃嘲笑,然后相约去了酒楼,开了一瓶香槟提前庆祝。

这一举动彻底激恼了天下举子。一夜之间,“唐寅、徐经、程敏政、舞弊、交易”的词条登上了大明帝国的热搜。

文人造谣,手拿把掐。大伙纷纷议论唐伯虎和徐经向程敏政使钱运作,而且说得有鼻子有眼。

数天后,“华某”登场了。

户科给事中“华昶”上疏弹劾程敏政私下泄题给唐伯虎和徐经,三人大搞钱权交易,惹得天下举子愤愤不平。

这就是轰动弘治一朝的“春闱案”。

接到举报弹劾后,弘治皇帝高度重视,先将程敏政的主考资格停了,再将贡院封锁,改由总负责人李东阳入院接管,亲自阅卷。

李东阳重新阅卷后发现,程敏政所出的“超纲题”难度系数确实“天崩地裂”,但除了唐伯虎和徐经答出来,还有个别考生也答出来了,而且程敏政并没有给唐伯虎和徐经打高分。

调查结论是,程敏政是无辜的,华昶纯属诬告。

既然没有问题,被告的程敏政官复原职,继续负责阅卷考录工作。告人的华昶下狱等候处理。

这一下,舆论不干了。

那些举子学渣们纷纷上疏替华昶鸣不平。他们表示,华老爷弹劾错了又有何妨,他也是一片“公忠体国”之心,拳拳“爱明”之情。

举子们不服,弘治只得接着审。

在调阅另一位副考官林廷玉的笔录时,林廷玉表示,程敏政曾六次夸耀唐伯虎和徐经的才华,除此,没见到其他可疑痕迹。

审讯徐经时,徐经先是表示,华昶曾托人私下探监,以身家性命要挟他,协助诬陷程敏政。可到了二次提审时,徐经改口称,自己给程敏政送过钱财,但没有买题。

这件案子庆幸是发生在弘治时期,朱祐樘宅心仁厚,要是赶上洪武时期,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第一,所有提审,没有拿到“买题”的口供。

第二,唐伯虎和徐经拜师程敏政是在朝廷宣布其为主考官之前,程敏政顶多是接了一单课外辅导的私活,给二人划了划考试范围,赚了一点外快。

第三,唐伯虎和徐经没有在程敏政的录取名单。

最后,弘治帝一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事自罚三杯”算了吧。然后,按照帝国官场的传统“料性”将此案压了下去。

程敏政因“临财苟得,不避嫌疑,有玷文衡,遍招物议”,朝廷责令其提前退休。退休四天后,程敏政一时想不开,急火攻心,毒疮发作死了。

户科给事中华昹被定了“诬告他人”,取消留京资格,发配南京担任太仆寺庙主簿。

唐伯虎和徐经的罪名是“汇缘求进”(热衷名利,不堪大用),革除一身功名,此生不得录用。

回到文章标题的主角。

有人说,华昶是言官,有着“风闻奏事”的权利,可以不用掌握证据,收到风声就可发起弹劾。因此,他被处理是冤枉的。

事实是这样吗?明实录中,可是另一番说辞。

当年的会试有另一位副考官,叫傅瀚。他是礼部左侍郎,程敏政是礼部右侍郎,二人是下一届礼部尚书热门人选。傅瀚为了扳倒程敏政,唆使给事中华昶对其进行诬告。

适大学士谢迁又素憾敏政,尝发其交通太监李广营谋入阁之私,而谕德王华亦衔敏政,尝扬其主考卖题事,又都御史闵圭与迁、华皆同乡,乃嘱圭及科道数辈内外并力交攻,罗织成狱。而华昶之甘心鹰犬者,又不足责也。

——孝宗敬皇帝实录·卷一百八十四

华某的“乱咬”诬告,害人害己,自食其果。其自身摊上事了不说,受伤的远不止老一辈学术大咖程敏政,以及学术新锐唐伯虎、徐经,另一位学术一哥也遭受其害。

——王守仁由原定的一甲前三,降为二甲第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