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市场又一家知名企业走到了终点。这一次的主角,是高鸿股份。
10月8日晚间,这家曾经的“央企子弟”收到了来自证监会的停止交易通知,正式步入退市程序。
从8月初接到《事先告知书》,到如今被勒令退出主板,短短两个月时间,高鸿股份上演了一场“跌停马拉松”——35个交易日中,竟有33天是以跌停收盘。
股价从2.21元一路俯冲至0.38元,跌幅超过八成,8万股民在这场资本风暴中血本无归。
然而,股价的崩塌只是表象。真正让市场震惊的,是隐藏在背后的财务造假黑幕——连续9年虚增营收高达199亿元,欺诈发行金额超过12亿元。
这是一场持续近十年的资本骗局,也是一场关于信任、监管与企业道德的拷问,这出大戏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高鸿股份的造假之路,始于2015年,一直持续到2023年,跨度长达九年。根据证监会调查,公司通过虚构贸易、虚增收入等方式,累计虚增营业收入高达199亿元。
更严重的是,它还通过欺诈手段发行债券,募集资金超过12亿元。
这样的规模,在A股历史上也属罕见。有律师分析指出,高鸿股份的造假金额和持续时间,已经远超此前一些被追究刑事责任的案例。
比如同样因造假退市的“起步股份”,三年造假3.6亿元,欺诈发行5.2亿,实际控制人一审被判有期徒刑20个月。相比之下,高鸿股份的情节显然更加严重。
那么,为什么一家曾经拥有央企背景的企业,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这要从它的出身说起。高鸿股份原名“大唐高鸿数据网络技术股份有限公司”,是大唐集团的“三儿子”。
上世纪90年代,它曾凭借ATM交换机技术打破国外垄断,风光一时。2003年,它通过借壳“贵州七砂”登陆A股,业务范围逐渐扩展至互联网接入、电信增值、车联网、云计算等多个领域。
然而,摊子铺得越大,问题也暴露得越明显。高鸿股份虽然营收规模不小,每年都有几十亿元进账,但利润却始终微薄。
在大唐集团内部,它既不像大哥“大唐电信”那样能赚钱,也不像二哥“大唐移动”那样有技术门槛,渐渐成了“鸡肋”一样的存在。
失去了集团的重视和资源倾斜,高鸿股份开始感到压力。为了维持表面的繁荣,从2015年起,它就动起了“修饰报表”的念头。
有意思的是,高鸿股份虽然在造假路上越走越远,但它背后的“央企身份”却在悄然发生变化。
2021年底,其控股股东——电信科学技术研究院有限公司,主动放弃了对高鸿股份的控制权。到了2022年3月,该院更是正式宣布,不再将高鸿股份纳入合并报表范围。
这意味着,从那时起,高鸿股份已经从一家央企控股子公司,变成了“无实际控制人”的企业。
这一变化,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但现在回头看,却颇具深意。有分析认为,这或许是大唐集团在对高鸿股份进行“切割”,以免其问题波及整个体系。
而失去了央企背景的高鸿股份,似乎也意识到了“装门面”不再有必要。从2022年开始,它大幅减少了虚假贸易的规模。根据证监会数据,2022年、2023年其虚增营收分别为7.35亿元和3.94亿元,远低于此前年均二三十亿元的水平。
然而,正是这种“急刹车”,反而成为了造假暴露的导火索。
原来,高鸿股份在造假过程中,已经形成了一条包括外部合作方在内的利益链。当公司突然减少虚假贸易规模,导致部分合作方利益受损,最终引发了内部矛盾,事情也就被捅了出来。
如前所说,高鸿股份退市了,但事情远未结束。摆在面前的,至少有三个层面的责任问题:
首先是公司本身。虽然已经退市,但它仍将进入“老三板”市场继续交易。而证监会的行政处罚也只是第一步,后续可能还有民事赔偿甚至刑事责任等待着它。
证监会已在官网要闻中明确表示,会将高鸿股份涉嫌犯罪的线索移送公安机关。
其次是中介机构。作为资本市场的“看门人”,审计机构、保荐机构在高鸿股份长达九年的造假过程中,为何没有及时发现并制止?是能力不足,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问题都需要答案。
历史上,但凡大案要案,中介机构都难逃连带责任。
最让人揪心的,还是那8万名投资者。虽然理论上可以通过法律途径索赔,但过程漫长、结果难料,真正能拿回多少钱还是未知数。
如今,高鸿股份的A股之旅已经结束,但留给市场的思考却刚刚开始。
当我们在惋惜8万股民损失的同时,更应该关注如何从制度上防范下一个“高鸿”的出现。毕竟,一个健康的市场,不需要神话,只需要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