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我当成替身，因为我长得像我哥，她的白月光。
我配合她，扮演她深情的舔狗，予取予求。
在她和归国的哥哥重逢，一脚把我踹开时，我平静地接受。
她以为我会崩溃，会祈求。
她不知道，这场游戏里，我才是猎人。
她只是我接近目标的跳板，一枚用完即弃的棋子。
后来，她看清了白月光的自私与不堪，哭着回来找我。
“顾衍，我错了，我爱的是你。”
我搂着身边真正的爱人，笑了。
“许小姐，你搞错了。”
“我从头到尾，只是在利用你。”
1
“顾衍，对不起，我来晚了。”
许知意推开包厢门的时候，身上带着外面的冷气。
还有一股我不熟悉的香水味，混着酒气。
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
蜡烛烧了一半，烛泪凝固在精致的烛台上，形状有点丑。
今天是我们的三周年纪念日。
我等了她三个小时。
“没事，刚到？”
我站起来，很自然地想去接她脱下来的大衣。
她退了半步，自己把大衣挂在了旁边的衣架上。
一个很小的动作。
但我懂了。
“路上堵车，公司又临时开了个会。”
她坐下来，拨了拨头发，解释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没说话，把那碗早就冷掉的汤端到她面前。
“先喝点汤暖暖胃。”
她拿起勺子，搅了两下，又放下。
“顾衍，我没什么胃口。”
她抬起头看我，眼睛很亮，是一种兴奋的亮。
这种眼神，我只见过一次。
三年前，她第一次在画廊见到我，把我错认成我哥的时候。
“他要回来了。”
许知意说。
没有主语，但我知道那个“他”是谁。
顾景。
我的双胞胎哥哥。她爱了很多年的男人。
我笑了笑，给她倒了杯热水。
“好事啊，你们终于能见面了。”
我的语气太平静了。
平静到许知意都愣了一下。
她可能以为我会质问，会生气，会嫉妒。
就像过去三年里，每一次她看着我哥的照片发呆时，我表现出来的那样。
“你不生气？”她试探着问。
“生气什么？”我把菜单推过去，“菜都凉了，再点几个你爱吃的吧。”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好像想从我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但我没有。
我的脸上只有恰到好处的温柔和体谅。
“顾衍……”她忽然伸手，盖住我的手背。
她的手很凉。
“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等他回来，一切稳定下来，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
她说得真好听。
一个把我当了三年替身的女人，说要补偿我。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
“说什么傻话。只要你开心，我怎么样都行。”
我看着她的眼睛，演得一往情深。
她果然很受用，眼神都软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凑过来，想吻我。
我没有躲。
但就在她的唇快要碰上我的时候，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她立刻弹开，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名字。
“景”。
她的表情瞬间变了。
那种小心翼翼的，带着点雀跃和紧张的表情。
是我模仿了三年，都学不像的生动。
她拿着手机站起来，甚至没看我一眼。
“我出去接个电话。”
门关上了。
包厢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拿起许知意的外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那股不属于我的男士香水味，更浓了。
是我哥最喜欢用的牌子。
看来，他们已经见过了。
我坐回椅子上，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那块已经冷硬的牛排。
切成很小很小的块。
然后一块一块，全部吃完。
味道不怎么样。
但没关系。
游戏快结束了。
是时候，去拿我的通关奖励了。
2
许知意接了很久的电话。
回来的时候，脸上带着红晕，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顾衍，我得先走了。”
她拿起大衣，语气带着一丝歉意，但更多的是急不可耐。
“你哥他……他刚下飞机，我去接他。”
“我送你。”
我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站起身。
“不用！”她立刻拒绝，“我自己开车来的，你……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她怕我出现，打破她和我哥重逢的美好画面。
我懂。
我一直都很懂。
“好。”我点点头，“路上开车小心。”
她匆匆地走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每一下都敲在“迫不及待”这四个字上。
我一个人在包厢里又坐了一会儿。
然后结了账。
侍应生看我的眼神带着同情。
可能他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把我当成了一个被抛弃的可怜虫。
我走出餐厅，晚上的风很冷。
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
“放心吧，顾总。服务器压力测试做完了，明天随时可以上线。”
“很好。”我挂了电话，抬头看着这座城市的夜景。
万家灯火，霓虹闪烁。
很快，这里面，也会有我的一盏灯。
我和许知意是怎么认识的？
三年前，在我人生最谷底的时候。
我拿着一个创业项目，四处拉投资，处处碰壁。
所有人都说我的想法是天方夜谭。
就在那时候，许知意找到了我。
在一家小画廊里，我正对着一幅画发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顾景？”
我回头。
看到她眼里的光，从惊喜，到疑惑，最后变成一丝失望。
“你不是他……但你们真像。”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
我知道了她是许氏集团的千金，也知道了她和我哥顾景是大学同学，她一直暗恋他，但他毕业就出了国，断了联系。
她一直在找他。
结果，找到了我。
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你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忙？”她看着我，目光灼热。
“我需要一个男朋友，来应付家里的催婚。你很合适。”
我当时就笑了。
“许小姐，你想找个替身？”
她没有否认。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钱，资源，人脉。只要你听话。”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我点了头。
“可以。但我不要钱。”
“我要你动用许家的人脉，帮我约见几个投资人。我要推广我的项目。”
她答应了。
于是，我们的交易就开始了。
我扮演她温柔体贴的男朋友。
陪她吃饭，看电影，出席各种她需要男伴的场合。
她教我穿衣打扮，教我社交礼仪，把我从一个不修边幅的程序员，打造成了一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精英。
她很满意我的学习能力。
尤其是我模仿我哥的那些小习惯，比如喝咖啡不加糖，比如习惯性地轻敲桌面。
我学得惟妙惟肖。
她看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迷离。
她常常会对着我的脸，叫出“顾景”的名字。
有时候在清醒的时候，有时候在梦里。
我从不戳破。
我只是扮演好我的角色。
而她，也履行了她的承诺。
她帮我约见了一个又一个的投资大佬。
虽然他们大多数，还是拒绝了我。
但这个过程，让我学到了很多，也积累了很多人脉。
更重要的是，我接触到了许氏集团内部的商业网络。
这对我的项目来说，至关重要。
我们像一对真正的情侣。
同居，拥抱，接吻。
但我心里很清楚。
这是一场交易。
她迷恋的是我这张脸。
我需要的是她背后的资源。
我们各取所需。
“顾衍，你爱我吗？”
有一次，她喝多了，躺在我怀里问。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很轻。
“你说呢？”
我没有回答。
她也不需要答案。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让她自我欺骗的幻影。
而我，就是那个幻影。
现在，正主回来了。
我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手机震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许知意。
“对不起。今晚的事，我很抱歉。”
我笑了笑，删掉了短信。
然后，拉黑了她的号码。
抱歉？
不必了。
许小姐，我该谢谢你才对。
3
我哥顾景的回国，办得声势浩大。
顾家包下了酒店最大的宴会厅，为他举办接风宴。
城中名流，悉数到场。
我当然也收到了请柬。
是我父亲派人送来的，薄薄的一张纸，透着一股子公事公办的冷漠。
宴会当晚，我穿了一身很普通的西装，准时到场。
一进门，就成了焦点。
因为我和顾景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天啊，那是谁？跟顾大少长得一模一样！”
“嘘，那是顾家二少爷，顾衍。听说一直在外面自己瞎折腾，没什么出息。”
“怪不得，你看他穿的，跟顾大少身上那套高定，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议论声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我耳朵里。
我不在乎。
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主角。
顾景，众星捧月。
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银灰色西装，手里端着香槟，笑得温文尔雅。
他的身边，站着许知意。
她今天穿了一条香槟色的长裙，妆容精致，挽着顾景的手臂，笑靥如花。
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许知意也看到了我。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闪。
顾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见到我，愣了愣，随即对我举了举杯，露出了一个兄友弟恭的笑容。
虚伪。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了自助餐台。
忙了一天，我有点饿了。
正吃着东西，一个讨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哟，这不是顾二少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吃独食啊？”
我回头。
赵天宇。
一个追了许知意很多年的富二代，也是我的死对头之一。
过去三年，他没少找我的麻烦。
“怎么，赵总今天不是来吃饭的？”我叉起一块三文鱼，慢悠悠地问。
他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
“我当然是来吃饭的。不过，不像某些人，只能吃点残羹冷炙。”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顾景和许知意。
“看到没？那才是主角。你啊，就是个笑话，一个被人用完就扔的替代品。”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几个人都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
许知意的脸色有些难看，拉了拉顾景的袖子。
顾景皱了皱眉，却没有要过来解围的意思。
他大概也乐于见到我出丑。
“赵总说得对。”我点点头，居然笑了。
赵天宇愣住了。
他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你……你承认了？”
“为什么不承认？”我放下叉子，看着他，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当替代品也有好处。”
“好处？什么好处？被人当猴耍的好处？”赵天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当然不是。”我用餐巾擦了擦嘴，站直身体，“比如，能近距离观察许氏集团的商业运作。还能认识很多像赵总您这样……有价值的朋友。”
我的话锋一转。
“说起来，我听说赵总最近在做一个新能源的项目，还从海外高价引进了一套设备？”
赵天宇脸色一变。
“你怎么知道？”
这是他的商业机密。
“我还知道，那套设备的核心专利，其实掌握在国内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手里。而你，花了三倍的价钱，买了个贴牌的洋垃圾。”
我凑近他，压低声音。
“更巧的是，那家小公司的创始人，我正好认识。”
赵天宇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你……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赵总心里有数。”我笑了笑，退后一步，“对了，忘了告诉你。那家小公司，刚刚被我全资收购了。所以，赵总，以后咱们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转身离开。
周围看戏的人，表情都变了。
从看笑话，变成了震惊和忌惮。
我没再看许知意和顾景。
径直穿过人群，走出了宴会厅。
走出酒店大门，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
“喂？”
“顾衍！你给我回来！”
是许知意的声音，带着气急败坏。
“你刚才对天宇说什么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在顾景面前难堪？”
我停下脚步，看着远处街上的车流。
“许小姐，我想你搞错了。”
我的声音很冷。
“第一，我跟赵天宇之间是商业问题。第二，你在谁面前难堪，跟我有关系吗？”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忘了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顾衍，你混蛋！”
电话被挂断了。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毫不在意。
这才只是个开始。
好戏，还在后头呢。
4
接风宴之后，我哥顾景，正式成了许知意的男朋友。
他们出双入对，频频登上财经和娱乐版的头条。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而我，顾衍，成了圈子里的一个笑柄。
一个被正主回来后，无情踢开的替身。
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第一次用那么严厉的语气跟我说话。
“顾衍！你到底想干什么？在宴会上让赵家没脸，现在又在外面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司！你是不是嫌顾家的脸还丢得不够？”
“爸，我只是在做我自己的事业。”
“你的事业？你的事业就是跟你哥作对吗？我告诉你，顾景才是顾家未来的继承人！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没什么表情。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样。
顾景是完美的，是家族的骄傲。
而我，是那个多余的，不成器的弟弟。
无所谓。
我已经习惯了。
我的公司，“天骄科技”，正式上线了第一款产品。
一个基于全新算法的企业级数据处理软件。
发布会开得很小，只请了几个业内媒体。
没有引起太大的水花。
但，懂行的人，都知道这东西的价值。
发布会结束的第二天，我就接到了好几个头部科技公司的合作意向。
我的手机快被打爆了。
但我一个都没见。
我在等一条大鱼。
几天后，许知意忽然来公司找我。
这是我们分手后，她第一次主动来见我。
她站在我办公室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景象，有些发愣。
这里已经不是她记忆里那个只有几张桌子的草台班子了。
“找我有事？”
我坐在办公桌后，头也没抬。
她走进来，把一个盒子放在我桌上。
“这些……是你的东西。之前落在公寓里的。”
我瞥了一眼。
是我留下的一些换洗衣物和几本书。
我早就忘了。
“扔了就行。”我淡淡地说。
“顾衍，我们……能谈谈吗？”
她今天看起来有些憔悴，没有了往日的飞扬神采。
“谈什么？谈你和你男朋友的甜蜜生活？还是谈我这个前男友有多碍眼？”
我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她的脸白了白，咬着嘴唇。
“不是的……顾衍，你别这样。”
“那天宴会上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
“哦。”我应了一声，继续看我的文件。
她见我油盐不进，有些急了。
“还有……你哥，他不是故意要针对你的。他只是……他只是刚回来，还不了解情况。”
“顾衍，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跟赵天宇他们作对了？”
我停下笔，终于正眼看她。
“你的面子？许小姐，你觉得你的面子，现在值多少钱？”
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
“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我很忙。”
我下了逐客令。
许知意站在原地，眼圈慢慢红了。
“顾衍，你一定要这样吗？我们……我们毕竟在一起三年。”
“所以呢？”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所以我就该在你一脚踹开我之后，还对你摇尾乞怜？在你和我的好哥哥双宿双飞的时候，默默祝福你们？”
“许知意，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我逼近一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
“你没有把我当替身？没有在我身上找我哥的影子？”
“还是说，你没有在我熟睡的时候，偷偷对着我的脸，喊他的名字？”
她浑身一颤，脸色惨白如纸。
“你……你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我松开她，退后一步，声音冷得像冰。
“我只是在配合你演戏而已。”
“现在戏演完了，你也该离场了。”
我指着门口。
“滚。”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退了两步，失魂落魄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她大概以为，我是因为被抛弃，因爱生恨。
她错了。
我从没爱过她。
我只是，很讨厌被人当成别人的影子。
尤其是，顾景的影子。
桌上的手机亮了。
一条新的短信。
“顾总，鱼上钩了。星海集团的李总，想约您见一面。”
我拿起手机，回了一个字。
“好。”
星海集团。
顾景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合作伙伴。
游戏，越来越好玩了。
5
星海集团的李总，是个老狐狸。
我们约在一家私人会所见面。
他没有立刻谈合作，而是跟我聊了很多关于顾景的事。
“小顾总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李总给我倒茶，笑呵呵地说。
“李总过奖了。跟我哥比，我还差得远。”我也笑。
“诶，话不能这么说。”李总摆摆手，“顾景的路子，太野。看起来风光，但根基不稳。我这个老头子，还是更欣赏顾总你这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做技术的人。”
我心里清楚，他这是在试探我，也是在向我示好。
星海和顾景的公司有深度捆绑，但最近顾景的一个海外投资项目出了大问题，资金链非常紧张，星海也被拖累了。
李总在找新的出路。
而我的“天骄科技”，就是他看中的那条新船。
“李总有话不妨直说。”我放下茶杯。
李总笑了。
“爽快！顾总，我们星海想入股你们天骄。条件你开。”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伸出一根手指，“我要星海中断和顾景公司的所有合作，并且，把他那个海外项目的核心数据，全部交给我。”
李总的脸色变了。
“顾总，你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商场如战场，李总比我懂。”我看着他，“顾景那艘船，快沉了。你是想跟他一起陪葬，还是跳到我的船上，换个活法？”
李总沉默了很久。
他是个商人，他会做出最有利的选择。
最后，他端起茶杯，朝我举了举。
“合作愉快。”
我笑了。
“合作愉快。”
搞定了李总，我心情很好。
一天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我妈。
“阿衍，你在哪？回家一趟吧。”她的声音带着疲惫。
我有点意外。
自从我搬出去后，她很少主动联系我。
在她心里，只有顾景那一个儿子。
回到顾家老宅。
客厅里，气氛很压抑。
我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妈在一旁抹眼泪。
顾景也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旁边坐着许知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还知道回来？”我爸看到我，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摁进烟灰缸。
“妈叫我回来的。”我淡淡地说。
“阿衍，你快跟你爸说，星海集团的事，不是你做的。”我妈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说。
我看向顾景。
他消息还挺灵通。
“是我做的。”我承认了。
“你！”我爸气得站了起来，指着我，“你这个逆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这么见不得你哥好吗？”
“爸，这是商业竞争。”
“狗屁的商业竞争！你这是在毁了顾家！”
“毁了顾家的，是他。”我指着顾景，声音不大，但很清楚，“是他盲目自信，在海外不知道国内情况就投资了一个烂摊子，现在窟窿堵不上了，想让整个顾家给他陪葬。”
“你胡说！”顾景猛地站起来，冲到我面前，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顾衍！你就是嫉妒我！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不过我，所以现在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报复我！”
我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这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我嫉妒你？”我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嫉妒你抢走我的高考名额？还是嫉妒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顾景的动作僵住了。
客厅里，瞬间一片死寂。
我爸妈的脸色都变了。
“你……你在说什么……”我妈的声音在发抖。
“妈，你忘了吗？当年高考，我的成绩明明够上A大，但最后录取通知书，却寄给了成绩比我差一大截的顾景。”
“你们告诉我，是学校搞错了。”
“你们让我去读一个二流大学，说以后顾景会帮我。”
“你们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那是我心里埋藏最深的一根刺。
我从来没问过。
因为我知道，问了也没用。
在他们心里，我永远是该为顾景牺牲的那一个。
“够了！”我爸怒吼一声，打断了我。
“陈年旧事，提这些干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公司的问题！”
他看向我，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是命令的口吻。
“顾衍，你马上给李总打电话，停止跟他的合作。你哥这个项目，顾家会想办法填上。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内斗。”
“一家人？”我笑了，“爸，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过一家人？”
“你现在翅膀硬了，不听我的话了是吗！”我爸又开始发火。
“我不会停。”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凭本事拿下的合作，我不会放手。”
“你！”
“顾衍！”
许知意忽然开口了。
她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
“这里是五千万。算我……算我替顾景赔给你的。”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哀求。
“求你了，放过他吧。也放过……你自己。”
她以为，我做这一切，还是因为她。
因为不甘心。
我看着那张支票，觉得无比讽刺。
三年前，她用资源收买我，让我当替身。
三年后，她又想用钱，让我退出。
在她眼里，我顾衍，是不是就只值这点东西？
我拿起那张支票。
当着所有人的面。
把它撕成了两半。
然后，扔在了她脸上。
“许知意。”
我看着她震惊的眼睛，笑了一下。
“这钱，你还是留着给你自己买药吧。”
“我看你，病得不轻。”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6
我从顾家出来，外面下起了小雨。
冷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
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
不用看也知道，是我爸妈，或者顾景打来的。
我直接关了机。
有些事情，一旦撕破了脸，就再也回不去了。
也好。
这样，我就再也没有任何顾虑了。
第二天，天骄科技和星海集团正式签署战略合作协议的消息，引爆了整个科技圈和金融圈。
我的公司，一夜之间，估值翻了十倍。
我顾衍的名字，第一次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顾景的公司。
失去了星海这个最大的输血方，加上海外项目的窟窿越来越大，他的公司股价应声暴跌，瞬间蒸发了数十亿。
墙倒众人推。
之前追捧他的那些投资人，现在都成了催命鬼。
我没去关注这些。
我忙着整合星海的资源，推进公司的新项目。
一个比之前的数据软件，更具颠覆性的项目。
乔菲，我的合伙人，也是公司的COO，推门走进我的办公室。
“大老板，忙着数钱呢？”她把一杯咖啡放在我桌上，笑着调侃我。
“是啊，数到手抽筋。”我靠在椅子上，喝了口咖啡。
乔菲是个很能干的女人，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我创业之初，唯一一个相信我并支持我的人。
“外面都传疯了。”她说，“说你为了个女人，冲冠一怒，把你哥整得快破产了。”
“他们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不在意。
舆论有时候是武器，有时候，也是最好的烟雾弹。
所有人都以为我的目标是顾景，是许知意。
但他们都错了。
“不过……”乔菲看着我，“你这一招釜底抽薪，确实够狠。顾景现在估计想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他没那个胆子。”我摇摇头。
顾景这个人，从小顺风顺水，被保护得太好了。
他习惯了高高在上，一旦跌下来，就只会怨天尤人，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那许知意呢？”乔菲问，“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自从上次在顾家不欢而散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她的事情，我也不关心。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秘书探进头来。
“顾总，许小姐来了。她说有急事找您。”
我跟乔菲对视了一眼。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让她进来。”
许知意走了进来。
几天不见，她好像瘦了很多，脸色苍白，眼下有很重的黑眼圈。
她看到办公室里的乔菲，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敌意。
“你先出去吧。”我对乔菲说。
乔菲点点头，走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找我什么事？”我问。
“顾衍，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收手？”她开门见山，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顾景的公司快完了！顾家为了帮他，把能抵押的都抵押了！你是不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逼死才甘心？”
“这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语气平淡。
“怎么会与你无关！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她激动地走到我桌前，双手撑着桌子，“我知道，你是在报复我！报复我选了他，没选你！”
“好！我认！顾衍，只要你放过顾景，放过顾家，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她看着我，眼睛里含着泪水。
那样子，楚楚可怜。
如果是在以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让你做什么都行？”我重复了一遍，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她面前。
她以为我的态度有所松动，连忙点头。
“是！什么都行！”
我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她浑身一僵，没有躲。
反而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真感人。”
我的手顺着她的下巴，滑到她的脖子，然后轻轻地，收紧。
并没有用力，但足以让她感到窒息的威胁。
她猛地睁开眼，惊恐地看着我。
“许知意，你是不是觉得，你这副身体，这张脸，对我还有吸引力？”
我的声音很轻，像魔鬼的低语。
“你是不是以为，我为你做了这么多，是因为我还爱你，还对你抱有幻想？”
她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你错了。”我凑到她耳边，“我做这一切，跟你，跟顾景，都没有关系。”
“我只是，在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至于你……”
我松开她，退后一步，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她。
“你和他用过的东西，我都嫌脏。”
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这句话，比任何侮辱都更伤人。
“滚出去。”我说，“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走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知道，我彻底摧毁了她最后一点自尊和幻想。
很好。
我就是要让她看清楚。
她引以为傲的魅力，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7
许知意走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
我乐得清静。
我的公司发展得很快。
“天骄”发布了第二代产品，一款面向个人用户的智能生活助手。
市场反应空前热烈。
我们成了科技圈最炙手可热的明星公司。
而顾景，则彻底跌入了谷底。
他的公司，在挣扎了几个月后，最终宣告破产清算。
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了负债累累的失败者。
听说，他把自己的跑车，豪宅，都卖了，还欠着银行一大笔钱。
我爸妈为了他，愁白了头。
他们卖掉了顾家的一些产业，才勉强帮他还清了债务。
顾家的元气，也因此大伤。
顾景消沉了很久。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再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变了。
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变得阴郁，沉默，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尤其是看我的时候。
一次家庭聚餐上（我妈以死相逼，我才回去的）。
饭桌上，气氛尴尬得能冻死人。
顾景喝了很多酒。
忽然，他把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
“顾衍，你现在满意了？”他红着眼睛，指着我，“你把我的一切都毁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是你自己毁了你自己。”我平静地看着他。
“放屁！”他怒吼，“如果不是你勾结星海，我的项目怎么会失败！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商场上，只看结果，不问手段。”
“好！好一个只看结果！”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神经质，“那你告诉我，你抢走了我的事业，现在是不是还想抢走我的女人？”
他一把将旁边的许知意拽了过来。
许知意惊呼一声，脸上满是难堪。
这段时间，她一直陪在顾景身边，不离不弃。
所有人都说她有情有义。
“你问问她！”顾景指着许知意，对我吼道，“你问问她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你这个替身！她陪着我，不过是因为愧疚！是因为同情！”
“顾景！你喝多了！”许知意想挣脱他，但他的力气很大。
“我没喝多！”顾景掐着她的手腕，眼神疯狂，“我告诉你顾衍，她是我的人！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她！”
我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只觉得无聊。
我放下筷子，站起身。
“你们慢慢吃。”
“你站住！”顾景冲过来，拦住我。
酒气喷在我脸上。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你对知意，到底还有什么企图？”
“企图？”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一个连自己都快保不住的人，还在纠结一个女人的心到底向着谁。
“我劝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我推开他。
“我听说，你破产清算的时候，有一笔两千万的账目对不上。如果我没猜错，那笔钱，是被你转到海外的私人账户了吧？”
顾景的脸色，瞬间变了。
从涨红，变成了死灰。
“你……你怎么知道……”他声音都在抖。
这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连他父母都不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有证据。”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说，如果我把这些证据交给经侦，你会怎么样？”
“职务侵占，数额巨大。判个十年八年，应该不成问题吧？”
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冷汗，从他额头上冒了出来。
他眼里的疯狂和怨恨，瞬间变成了恐惧。
彻彻底底的恐惧。
“你……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我直起身，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只是想提醒你，以后，离我远点。也管好你的嘴。”
“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没再看他。
也没再看饭桌上那几个脸色各异的人。
径直走了出去。
身后，是杯盘落地的碎裂声。
我知道。
那个完美的，高高在上的顾景。
彻底裂开了。
8
顾景那点破事，我其实没兴趣真的去举报他。
那只是一个警告。
一个让他认清现实，别再来烦我的警告。
效果很好。
从那以后，他看见我就绕道走。
我的生活，彻底清净了。
公司步入正轨后，我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新技术的研发上。
偶尔，乔菲会拉着我参加一些商业酒会，拓展人脉。
就是在这样一场酒会上，我再次见到了许知意。
她不是跟顾景一起来的。
她是自己来的。
或者说，她是跟着她父亲，许氏集团的董事长一起来的。
她看起来，比上次更瘦了。
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职业套裙，头发盘了起来，化了淡妆。
没有了之前那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派头，反而多了几分干练和沉静。
她好像……回许氏上班了。
酒会上，她一直跟在许董身边，帮他应酬，挡酒，递名片。
做得有条不紊。
很多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没想到许家大小姐，还真有几分本事。”
“是啊，以前以为她就是个花瓶呢。”
我端着酒杯，在角落里看着她。
看着她对一个难缠的客户，赔着笑脸，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看着她在喝完酒后，借口去洗手间，躲在走廊的拐角，扶着墙干呕。
看着她吐完之后，拿出小镜子补好妆，深吸一口气，又挂上完美的笑容，走回人群。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一直以为，许知意是个被宠坏了的，活在幻想里的女人。
她的世界里，只有情情爱爱，只有她的白月光。
我从没想过，她也有这样坚韧的一面。
“怎么？心疼了？”
乔菲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回过神，喝了口酒。
“没有。”
“嘴硬。”乔菲笑了笑，“不过，她确实变了不少。听说顾景破产后，她就主动跟许董要求，进公司从基层做起。这几个月，干得还不错，谈下了好几个大单子。”
“是吗。”我没什么表情。
“顾衍。”乔菲看着我，“你跟她之间，真的就只是利用和被利用？”
我沉默了。
是吗？
我开始问自己。
这三年，我对她的所有好，所有的温柔，真的都只是在演戏吗？
我记得她爱吃哪家餐厅的甜品。
记得她生理期的时候不能喝冰的。
记得她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一个兔子玩偶。
这些，也是演戏的一部分吗？
我忽然有点烦躁。
酒会快结束的时候，许董带着许知意过来跟我打招呼。
“顾总，年轻有为啊！”许董热情地跟我握手。
“以后我们两家，可要多合作。”
“许董客气了。”我微笑着回应。
我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许知意身上。
她低着头，没有看我。
脸色因为酒精，泛着不正常的红。
“知意，还不快敬顾总一杯！”许董推了她一下。
许知意端起酒杯，手有些抖。
“顾总，我……”
“她不能再喝了。”我忽然开口。
我拿过她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把空杯子放回托盘。
“许董，许小姐不胜酒力，我送她回去吧。”
许董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好！好！那就麻烦顾总了！”
我没再说什么，拉起许知意的手腕，就往外走。
她的手很烫。
走出酒店，冷风一吹，她好像清醒了一点。
想把手抽回去。
我没放。
力道反而更大了些。
“顾衍，你放开我！”她挣扎着。
我把她塞进我车的副驾驶，然后自己上车，落了锁。
车里很安静。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不看我。
“不想干什么。”我发动车子，“送你回家。”
“我不用你送。”
我没理她。
车子平稳地开着。
开着开着，旁边传来压抑的哭声。
很小声，但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我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
转过头。
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哭得像个孩子。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是因为今晚的委屈？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压力？
或者，是因为我？
我叹了口气，从储物箱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她没有接。
我只好抽出一张，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我的手指刚碰到她的脸，她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抬起头，打开了我的手。
“别碰我！”
她红着眼睛，看着我。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委屈，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顾衍，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把我狠狠地踩在脚下，再偶尔给我一点施舍，看着我为你摇摆不定，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我不需要！”她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地看着我，“我自己可以！没有你，没有顾景，我一样可以活得很好！”
“我知道。”我点点头，“我看见了。”
她愣住了。
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你今晚，做得很好。”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她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但这一次，好像不一样了。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她才小声说了一句。
“送我回家吧。”
“我累了。”
9
那晚之后，我和许知意之间，好像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们没有再联系。
但在一些商业场合，偶尔会碰到。
见面时，会点点头，像两个普通的商业伙伴。
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也没有了过去的暧昧纠缠。
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我听说，她在许氏做得越来越好。
已经从一个小职员，升到了项目经理。
她好像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只围着男人转的大小姐。
她开始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生活。
而我，也越来越忙。
公司准备上市，有开不完的会，看不完的报表。
我和乔菲，几乎是连轴转。
“我说，你也该给自己放个假了。”乔
乔菲把一份文件扔在我桌上，“再这么下去，公司还没上市，你就先进ICU了。”
“等上市了再说吧。”我揉了揉眉心。
“不行。”乔菲态度很坚决，“下周，公司组织团建，去邻市的温泉山庄，三天两夜。你必须去。”
“这是命令。”
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
温泉山庄的环境很好，山清水秀。
同事们都玩得很开心。
我没什么兴趣，一个人在酒店后面的竹林里散步。
然后，我就看到了她。
许知意。
她也在这里。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扎着马尾，正在跟一个老师傅学打太极。
一招一式，学得很认真。
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洒在她身上，显得很恬静。
她好像也看到了我，动作停了一下。
随即，朝我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又继续练拳。
很自然的，很坦然的笑。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好看。
我没有过去打扰她。
转身回了酒店。
心里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晚上，公司搞了个烧烤派对。
大家都在泳池边上喝酒，唱歌，玩游戏。
很热闹。
我坐在远一点的躺椅上，看着他们闹。
忽然，一个人影在我身边坐下。
是许知意。
她换了一条长裙，手里拿着两罐啤酒。
“不介意我坐这儿吧？”她问。
我摇摇头。
她递给我一罐啤酒。
“喏，请你喝。”
我接过来，拉开了拉环。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我们公司也在这里团建。”她说，“真巧。”
是挺巧的。
我们两个，沉默地喝着酒。
谁也没说话。
“听说，你的公司要上市了。”她先开了口，“恭喜你。”
“谢谢。”
“顾衍。”她转过头，看着我，“你……现在还恨我吗？”
我看着手里的啤酒罐。
恨吗？
好像……已经不那么恨了。
当我站在更高的地方，再回头看过去那些事，就觉得很可笑，很幼稚。
像一场闹剧。
而现在，闹剧已经落幕了。
“都过去了。”我说。
她好像松了口气，笑了笑。
“那就好。”
她站起身。
“不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许知意。”我忽然叫住她。
她回头。
“以前的事，我很抱歉。”
这句话，我说得很真诚。
无论开始的动机是什么，但在这场关系里，我确实伤害了她。
她看着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过了很久，她才摇摇头。
“不怪你。是我自己……太傻了。”
她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忽然有种冲动。
想把她叫回来。
想告诉她，我们……或许可以重新开始。
但，我最终还是没开口。
我跟她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
一个顾景，一段不堪的过去。
我们，回不去了。
手机响了。
是乔菲打来的。
“你在哪呢？快过来，该你唱歌了！”
“来了。”
我站起身，把那罐没喝完的啤酒，扔进了垃圾桶。
也把心里那个不该有的念头，一起扔了进去。
10
团建回来，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公司上市的最后冲刺阶段。
那段不该有的心软，被我强行压了下去。
就在上市路演的前一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我妈打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
“阿衍，你快回来！你哥……你哥他出事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顾景正在抢救室。
我爸妈守在门口，六神无主。
“怎么回事？”我问。
“他……他跟人打架，被人捅了……”我妈哭着说。
我皱了皱眉。
顾景虽然落魄了，但也不至于去跟人打架。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几个小时后，手术结束了。
顾景没有生命危险，但伤得很重。
警察也来了，做了笔录。
跟顾景打架的，是他之前的一个生意伙伴。
对方说，顾景骗了他的钱，他气不过，才动了手。
但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调取了医院走廊的监控。
在监控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天宇。
在顾景出事前不久，赵天宇去找过他。
两个人好像在争吵什么。
我立刻让人去查赵天宇。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赵天宇的公司，因为之前买到假设备，资金链断裂，已经破产了。
他把这一切，都算在了我头上。
也算在了顾景和许知意头上。
他找不到我，就把目标对准了顾景。
更重要的发现是，当年顾景那个海外项目，之所以会亏得那么惨，除了他自己经营不善，背后，还有赵天宇在捣鬼。
他跟我一样，也想整垮顾景。
只不过，他用的是更阴险的手段。
我把这些证据，都交给了警方。
赵天宇很快被抓了。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顾景在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
我去看了他一次。
他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瘦得脱了相。
看到我，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恨，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的颓然。
“是你……报的警？”他问，声音沙哑。
我点了下头。
“为什么？”他看着我，“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你死了，对我没好处。”我说的是实话，“而且，我不想让别人，脏了我的手。”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顾衍，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我看着他。
“当年高考……名额的事。”他艰难地开口，“不是学校搞错了。是……是我求爸妈，让他们找了关系，把你的名额，换给了我。”
虽然我早就猜到了。
但亲耳听到他承认，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嫉妒你。”他自嘲地笑了笑，“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你学习比我好，比我聪明。我知道，如果让你去了A大，以后顾家，肯定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怕。我怕被你比下去。所以我……就用了那种手段。”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我斗了这么多年的哥哥。
一个被嫉妒和恐惧，扭曲了人性的可怜人。
我走出病房。
在走廊上，看到了许知意。
她提着一个保温桶，应该是来给顾景送汤的。
我们四目相对。
“他……都跟你说了？”她问。
我点点头。
“对不起，顾衍。”她的眼圈红了，“这件事，我后来也知道了。但我……我没有告诉你。我怕……我怕你知道了真相，会杀了你哥哥。”
原来，她也知道。
原来，我身边的这些人，都知道真相。
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那么多年。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笑得有些悲凉。
“许知意。”
我说。
“我们之间，真的，彻底结束了。”
我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再回头。
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只是隔着一个顾景。
现在我才知道。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和一颗，我再也无法相信的心。
11
天骄科技，成功上市了。
敲钟那天，我站在交易所里，被无数的闪光灯包围。
成了这座城市最年轻的上市公司总裁。
身价百亿。
我做到了。
我拿回了属于我的一切，甚至更多。
但我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反而觉得有点空。
庆功宴上，我喝了很多酒。
乔菲送我回家。
在车上，她忽然问我。
“顾衍，你现在……算是报复成功了吗？”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
“不知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
我好像，忽然失去了目标。
“顾衍。”乔菲把车停在我公寓楼下，转头看着我，“往前看吧。别再回头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点点头。
“谢谢你，乔菲。一直以来。”
“跟我还客气什么。”她笑了笑，“上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是啊。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该为自己活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给自己放了个长假。
我去了很多地方旅游。
一个人，背着包，走走停停。
我努力想把过去那些人和事，都忘掉。
但越是想忘，就越是清晰。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许知意的脸，总是会不受控制地跳出来。
有时候，是她哭的样子。
有时候，是她笑的样子。
有时候，是她在温泉山庄，朝我坦然一笑的样子。
我发现，我好像……真的有点想她了。
这个认知，让我觉得恐慌。
我拼命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
我跟她，不可能了。
旅行回来后，我重新投入工作。
我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我以为，这样就可以忘了她。
直到那天。
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见到了她。
她不是来找我的。
她是来相亲的。
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戴着眼镜，是个大学老师。
两个人聊得很投机。
她笑得很开心。
我坐在不远处的角落，看着他们。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原来，这就是嫉妒吗？
不是因为她曾经属于我。
而是因为，我希望她现在，也能对我这样笑。
我终于承认了。
我好像，真的爱上她了。
在我以为我只是在利用她，在报复她的时候。
在我对她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绝的事的时候。
我就已经，不知不觉地，动了心。
我真是个天大的傻子。
等那个男人走了以后，我走了过去。
坐在她对面。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好巧。”
“不巧。”我说，“我一直在等你。”
她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找我有事吗？顾总。”
她用了一个很生疏的称呼。
“许知意。”我看着她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她笑了。
笑得有些苦涩。
“回到过去？回到我把你当替身的时候？还是回到你把我当棋子，用完就扔的时候？”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不用说对不起。”她摇摇头，“顾衍，你说得对。我们之间，都过去了。”
她站起身。
“我还有事，先走了。”
“知意！”我拉住她的手。
她甩开了。
“顾衍，别这样。很难看。”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
只有一片平静。
像一潭死水。
“你知道吗？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自己走出来。我不想再回去了。”
“我现在，过得很好。”
她走了。
我坐在原地，很久很久。
咖啡，已经凉透了。
跟我的心一样。
原来，追妻火葬场，是真的。
只是，我好像，连进火葬场的资格，都没有了。
12
我没有放弃。
我开始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追求许知意。
我每天给她送花。
去她公司楼下等她下班。
包下整个餐厅，只为跟她吃一顿饭。
我把我能想到的，所有浪漫的，俗气的方式，都用了一遍。
她全部拒绝了。
花，被她送给了公司的前台。
下班，她会从后门走掉。
餐厅，她一次都没去过。
她用最冷漠，最决绝的方式，告诉我，我们不可能了。
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了。
说我顾衍，浪子回头。
但人家许家大小姐，已经不想要了。
我又成了一个笑话。
我不在乎。
我只想让她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天是她生日。
我准备了很久，在她家楼下，用蜡烛摆了一个巨大的心形。
手里捧着999朵玫瑰。
我准备跟她表白，跟她求婚。
哪怕她会拒绝，我也想试一试。
我给她打电话。
她没有接。
我就在楼下等。
从天亮，等到天黑。
很多邻居都在围观，对我指指点点。
我像个小丑。
终于，一辆车开了过来。
停在了不远处。
车上，下来两个人。
许知意，和那个相亲的大学老师。
那个男人，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扶着她下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
许知意看到了我。
也看到了地上的心形蜡烛和玫瑰。
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表情，变得很冷。
她让那个男人先上楼。
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顾衍。”她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知意，我爱你。”我把花递到她面前，“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她没有接花。
她只是看着我，摇了摇头。
“太晚了，顾衍。”
“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把我推开了。现在，我不需要了。”
“是因为他吗？”我指着楼上。
“不是。”她说，“是因为我自己。我不想再过那种，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的生活了。”
“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回自己。我不能再为了你，把自己弄丢了。”
她的眼神，很坚定。
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坚定的眼神。
“顾衍，放手吧。”
她说。
“也放过你自己。”
她转身，走进了楼道。
没有再回头。
我站在原地，手里的花，那么重。
心，那么空。
蜡烛，被晚风吹灭了。
我的世界，也黑了。
后来，我听说，她跟那个大学老师，结婚了。
婚礼办得很低调，只请了亲戚朋友。
我没有收到请柬。
再后来，我听说，她怀孕了。
她经常会在朋友圈，晒一些她丈夫为她做的饭，或者是一些婴儿的小衣服。
她的脸上，是那种我从来没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容。
我再也没有去打扰过她。
我只是，偶尔会打开她的朋友圈，看看她的近况。
然后，关掉手机，继续我一个人的生活。
我拥有了全世界。
却弄丢了，唯一想要的那个她。
我有时候会想。
如果，三年前，我没有答应那场交易。
如果，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认识她，去追求她。
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没有如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