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唐高宗与武则天合葬墓——乾陵，当导游指着正前方那座兀然耸立的山峰介绍说这就是乾陵时，内心不觉为之一颤。武氏——这位一千多年前的传奇女子，恁是用自己的纤纤素手撕开沿袭了数千年的男尊女卑思想的迷雾，在危机四伏、血雨腥风中，凭借自己的深厚慧根，以山的的姿势，与唐高宗比肩屹立在了巍巍八百里秦川之上。

乾陵远景

“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在初唐四杰骆宾王那篇《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中，也许是因为政治需要，武后的形象实在是不堪得很。不过，这些文字也从另一个侧面道出了出身寒门的武后，在等级森严的封建体制下登顶权利巅峰的不易。

史料显示：高宗李治生性懦弱，以致大权旁落，给了武后窥窃神器的可乘之机。但他在力排力议，将业已削发为尼的武后复接回宫这件事上，却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果敢，甚至可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虽说所谓爱情也许有着超自然的力量，但武后冠绝六宫、倾城倾国的魅力由此亦可见一斑。

器宇非凡的武后既有着治国安邦的文韬武略，同时也极具才情。《全唐诗》就收录有她的作品，其中《如意娘》：“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一首，尤为后人所称道。

我一直以为一个强悍到可以南面称孤的女人一定是雌雄同体、刀枪不入的，没成想身为一代女皇的武后竟然也有着寻常女人的多愁善感。看朱成碧、憔悴支离，榴裙似火、心事暗沉，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有着对于人生的那种无法言说却又痛彻肺腑的无助和孤独感。

乾陵入口

望着无字碑前如织的人流，不禁回想起此前在灞陵，笔者曾效仿古人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长安时所看到的情景：在大建设的洪流中，古城早已褪去了王者之气，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紫气升腾的汉宫秦阙早已无处寻觅。除了钟、鼓楼，大雁塔这些仅存的古迹，在外观和格局上，古城与其它城市已无明显差别。就连象征性建筑古城墙，也因后期太多的雕琢和粉饰，而使历史的真实与厚重感丧失贻尽。

大唐和武周的萧索抑或繁胜，早已成为了时间长河中随风飘逝的朵朵浪花。当年充满诗性的灞桥也已颓败得再无半点风色，那些曾经如烟似雾地笼罩着十里长堤，映照过历代离人的朦胧泪眼，聆听过他们无语凝咽的苍翠柳色，如今也已遍寻不着，常使行人后悔到此一游。

人生百年如一梦。相较于武后的乖张戾气，我更欣赏辅佐过清初三代帝王、留下了许多嘉言懿行的孝庄，还有为了弘扬佛法、普渡众生而视皇权如粪土的释迦牟尼，正因为没有了外物的羁绊，才使得他在万丈红尘之外，帮助众生打开了观照内心、超脱化外的法门，并最终形成了自己卓而不群却足以流芳千古的思想体系。

人生而不平等，但死而平等。王孙权贵、白骨一也，乡野村夫、白骨一也，孰知其异？！纵使名垂青史，竹帛上所记载的也只不过就是一串串符号而已。在摧枯拉朽的时间面前，无法湮灭的只有活在老百姓心中的传奇。尽管这传奇中的某些细节，也许会因为后人的想象发挥而背离最初的真实，但是主要情节和历史脉络却无法篡改。

乾陵茂柏森森

在泛娱乐时代，人们津津乐道的早已不再是武后的文治武功，而是她如何玩弄阴谋登临帝位、侍奉过两代君王、晚年豢养男宠的那些轶事，并且在不同的媒体上以各种版本进行着或恶俗或精彩的演绎。尽管武后当年曾竭力对此进行掩饰，甚至妄图密隐先帝之私。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如果这位曾经叱咤风云，以毕生精力试图通过修改族谱、传位于武姓后人以使武周王朝永续的一代女皇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为自己曾经做出的那些被权势和贪欲严重扭曲的行为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