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一个复旦毕业生回小县城当老师,会被怎么看待吗?
同学聚会上,李建国开着五个8的奔驰,笑着问我:"陈默,听说你一个月四千五?我店里保安都比你挣得多。"
周建在市政府当副主任,拍拍我的肩:"可惜了,当年你可是咱们班的骄傲。"
张伟做房产中介年入百万,阴阳怪气:"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初中毕业就出来干。"
他们把我安排在角落的小桌,和打工的、卖菜的坐一起。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失败者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县委书记方正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手:"陈默老师,好久不见。"
01
深秋的江南小县城,桂花香飘满了整条老街。
我叫陈默,今年三十五岁,是县一中的语文老师。
十年前,我从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放弃了上海一家杂志社月薪八千的offer,回到了这个连高铁都不通的小县城。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我妈在电话里哭:"儿子,你在上海好好的,回来干什么?这里一个月才三千块!"
我爸更直接:"你要是回来,就别叫我爸。丢不起这个人。"
但我还是回来了。
因为我记得高三那年,班主任老孙拿着他一个月的工资,偷偷帮我交了高考报名费。他说:"默子,你是咱们县这十年唯一有希望考上名牌大学的娃。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要供你上学。"
后来我考上了复旦。
老孙在家里摆了三天流水席,逢人就说:"咱们县出状元了!"
第二年春节,我回家过年,听说老孙得了胃癌。
我去医院看他,他躺在病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还拉着我的手说:"默子,你要好好干,以后当个大作家,给咱们县争光。"
那年清明,老孙走了。
我在他坟前跪了整整一个下午,心里就做了个决定——我要回来,当老师,像老孙一样,培养更多能走出这个小县城的孩子。
现在,我已经教了整整十年书。
月薪从三千涨到了四千五,加上绩效和课时费,一年到手七万块。
在上海的同学,年薪早就过了五十万。
但我不后悔。
这十年,我带过三届高三。
第一届,全班五十二个学生,四十八个考上了一本,其中三个上了清华北大。
第二届更厉害,一本率百分之九十二,创了全县记录。
第三届刚毕业,又有两个孩子考上了清华。
县里给我发了锦旗,教育局长亲自来学校表彰,说我是"全县教育系统的一面旗帜"。
可在外人眼里,我依然是个"没出息"的人。
特别是今天,十年一次的高中同学聚会。
地点定在县城最豪华的酒店——金凤凰大酒店。
这家酒店是我们班的同学李建国开的。
李建国初中毕业就辍学了,跟着他爸搞建筑包工,后来赶上房地产热潮,十年下来,成了全县首富。
开着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车牌号还是五个8。
下午五点,我骑着电动车到了酒店门口。
门口停了一排豪车——奔驰、宝马、奥迪,甚至还有一辆红色的法拉利。
我把电动车停在角落,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进了酒店大堂。
"陈老师!"
门口的迎宾小姐认出了我,热情地打招呼。
她是我两年前教过的学生,叫小雅,高考发挥失常,没考上大学,现在在这里打工。
"小雅,工作还习惯吗?"我问。
"习惯了,老师。"小雅笑着说,"不过我还在准备成人高考,想继续读书。"
"好好准备,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谢谢老师!对了,您是来参加聚会的吧?在三楼的牡丹厅。"
我道了谢,坐电梯上了三楼。
牡丹厅门口挂着一条红色横幅:"95届高三(2)班十年同学会"。
推开门,里面已经坐了二十多个人。
都是当年的老同学。
李建国站在门口招呼,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哟,这不是咱们班的大学生陈默吗?十年了,终于舍得露面了?"
他伸出手,五根手指上都戴着金戒指,晃得我眼睛疼。
我和他握了握手,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听说你在县一中当老师?一个月多少钱啊?"
"四千多。"我老实说。
李建国夸张地瞪大眼睛:"四千多?我的天!陈老师,你复旦毕业的,就拿这点钱?我店里的大堂经理都比你多!"
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
坐在主桌的张伟接话道:"建国,你这话说的,陈默是搞教育的,人家追求的是精神富裕,不像咱们这些俗人。"
张伟是做房地产中介的,这些年房价涨得厉害,他赚了不少钱。
"对对对,精神富裕。"李建国笑着说,"来来来,陈老师,你坐这儿。"
他指了指角落的一张小桌子。
那张桌子上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当年的倒数第一王大头,现在在工厂打工;另一个是班里最老实的刘小军,在菜市场卖菜。
我走过去坐下。
王大头憨厚地笑着说:"默子,你也被分到这桌了?看来咱们都是'没出息'的那一拨。"
刘小军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你看主桌那几个,一个个开豪车,戴金链子,咱们这桌,加起来估计都买不起人家一个轮子。"
我没说话,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主桌那边越来越热闹。
张伟站起来敬酒:"来来来,李总,今天这场子你包了,够意思!我敬你一杯!"
李建国摆摆手:"小意思小意思。今天大家玩得开心就行。对了,听说咱们班还出了个大官?谁啊?"
"你说的是周建吧?"有人说,"他现在在市政府办公室,是副主任了。"
"哟,那可了不得!"李建国拍手,"周建呢?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
正是周建。
他比十年前胖了不少,但气势明显不一样了,眼神里带着几分官场的精明。
"建国,不好意思,来晚了。"周建笑着说,"刚开完会。"
"周主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李建国赶紧迎上去,"来来来,主位给你留着呢。"
周建也不客气,坐到了主桌的中央。
"周主任,听说你马上要提副处了?"张伟凑过来问。
周建摆摆手:"还没定呢,别瞎说。"
"那也快了!"李建国拍马屁,"以后还得您多关照关照咱们这些老同学啊。"
周建笑而不语,端起酒杯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的我身上,愣了一下。
"陈默?你也来了?"
我站起来,点了点头:"来了。"
周建走过来,看了看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皱了皱眉:"听说你回县城当老师了?"
"嗯。"
"可惜了。"周建摇摇头,"当年你可是咱们班成绩最好的,复旦毕业,怎么就想不开回来了呢?在上海随便找个工作,也比在这里强啊。"
"我觉得挺好的。"我平静地说。
周建拍了拍我的肩膀:"行吧,各有各的活法。不过兄弟,你这月薪多少?够花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副业?"
"不用了,够花。"
"那好。"周建转身走回主桌,"对了,听说你还是单身?三十五了吧?该着急了啊。"
主桌那边又笑成一团。
张伟大声说:"陈默这条件,姑娘看得上才怪。复旦毕业又怎么样?一个月四千块,连彩礼都出不起!"
"就是,现在哪个姑娘不要房不要车的?"
"人家要的是才华,不是钱。"有人阴阳怪气地说。
我低头继续喝茶,没搭话。
王大头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默子,你别理他们。一帮势利眼。"
刘小军也说:"就是。都是同学,说话这么难听。"
这时,李建国站起来,敲了敲酒杯。
"各位,各位!安静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他。
李建国清了清嗓子:"今天是咱们十年同学会,大家能聚在一起不容易。我提议,咱们每个人都说说这十年的经历,让大家都了解了解。怎么样?"
"好!"
"有意思!"
主桌那边纷纷鼓掌。
李建国率先开口:"那我先说。十年前,我初中毕业就不念了,跟着我爸搞建筑。前五年吃了不少苦,后五年赶上好时候,房地产火,我赚了点钱,现在在县城开了这家酒店,还有两家建材公司。去年刚买了辆奔驰,车牌五个8,花了五十万。今年准备再开一家连锁酒店。对了,我儿子今年五岁,在县城最好的私立幼儿园上学,一年学费八万。"
他说完,主桌那边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李总牛逼!"
"果然是咱们班首富!"
接下来是张伟。
"我这十年就是做房产中介,赶上房价涨,赚了些佣金。去年买了辆宝马X5,今年在市里买了套复式,两百平,全款。老婆在家当全职太太,女儿上小学三年级。"
又是一阵掌声。
然后是周建。
"我大学毕业考了公务员,在市政府办公室工作了十年,现在是副主任。去年刚提的正科,明年如果顺利,可能会提副处。家里的房子和车都是单位分的,条件还行。孩子在市实验小学念书,成绩还不错。"
掌声更热烈了。
"周主任前途无量啊!"
"以后还得您多关照!"
一个接一个,主桌的人都说完了。
然后目光都转向了角落的我们这桌。
王大头尴尬地站起来:"我......我就在工厂打工,一个月五千块。老婆在家带孩子。没什么好说的。"
刘小军也低声说:"我在菜市场卖菜,一个月也就挣个四五千。家里两个孩子,压力挺大的。"
然后,所有人都看向了我。
李建国笑着说:"陈老师,该你了。给大家说说你这十年的辉煌事迹?"
我放下茶杯,站起来。
"我叫陈默,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现在在县一中当语文老师,教高三。月薪四千五,加上绩效和课时费,一年到手七万左右。单身,没买房,住学校的教师宿舍。这十年带过三届高三,一本率最高的一届是百分之九十二,有七个学生考上了清华北大。今年又有两个学生考上清华。就这些。"
我说完,坐了下来。
整个包厢突然安静了。
然后,李建国哈哈大笑起来。
"陈老师,你这也太......太实诚了吧?"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复旦毕业,一年七万?我店里的保安都比你挣得多!"
张伟也接话:"就是啊,陈默,你当年可是咱们班的骄傲,怎么混成这样了?"
"七个清华北大又怎么样?那是你学生的成绩,又不是你的。你自己还不是一个穷老师?"
"对啊,读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我初中毕业就出来干。"
主桌那边笑成一团。
周建摇着头说:"陈默,不是我说你,你这十年真是白活了。在上海随便找个工作,现在年薪怎么也得三四十万吧?你倒好,回来当老师,一年七万,还单身。你爸妈知道吗?他们得多寒心啊。"
"就是,读书读傻了。"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喝茶。
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
身后跟着两个穿西装的年轻人。
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
因为所有人都认出来了。
这是县委书记——方正。
方正在我们县当了八年书记,去年刚提拔为市委常委,但还兼着县委书记的职务。
在我们这个小县城,方正就是天。
李建国愣了一下,赶紧站起来:"方......方书记?您怎么来了?"
方正没理他,目光扫过整个包厢,最后落在角落的我身上。
他走了过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方正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
然后,他伸出手。
"陈默老师,好久不见。"
我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
"方书记,您好。"
方正转身对其他人说:"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我听说陈老师今天在这里聚会,特地过来敬他一杯酒。"
说着,他示意旁边的年轻人倒酒。
两杯白酒倒好。
方正端起一杯,对我说:"陈老师,这杯酒我敬你。谢谢你这十年为咱们县的教育事业做出的贡献。"
我接过酒杯,有些受宠若惊。
方正继续说:"去年省里开教育工作会议,我做典型发言。省长问我,你们县的教育怎么抓得这么好?一本率连续三年全市第一,清华北大的录取人数比地级市还多?我就说了四个字——因为有陈默。"
包厢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
李建国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方正举起酒杯:"陈老师,你十年前放弃上海高薪回来当老师,很多人不理解。但我理解。你是真正有教育情怀的人。这十年,你带出了二十三个清华北大的学生,让咱们这个偏远小县城在全省都有了名气。前两天省教育厅还专门来调研,说要把你的经验在全省推广。"
他一饮而尽。
我也喝了。
方正拍了拍我的肩膀:"陈老师,县里已经决定了,明年九月,你就是县一中的副校长。工资待遇往上调两级,县里还给你分配一套120平的房子,在实验小学旁边。"
我愣住了。
方正笑着说:"别推辞。这是你应得的。对了,你还单身吧?我让组织部的小王给你介绍几个对象,都是咱们县里的优秀姑娘,学历高、人品好。你可以见见。"
说完,方正又转向其他人:"今天打扰各位了。你们继续聚,这桌的酒钱我来买单。"
他说完就要走。
李建国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方书记,您太客气了!这酒钱我来出!"
方正摆摆手:"不用。今天我是专门来看陈老师的。对了,李老板,你那家酒店的消防检查过了吗?上次市里检查发现有些问题,抓紧整改。"
李建国脸色一白:"是是是,我马上整改!"
方正点点头,又看向周建:"小周,你在市政府办公室干得不错。不过年轻人要沉得住气,不要太浮躁。前两天你申报的那个项目,我看了材料,有些地方还不够细致。回去再改改。"
周建额头冒汗:"是,方书记。我一定认真改。"
方正又看向张伟:"小张,你做房产中介的,要讲诚信。最近有几个客户投诉你们公司,说有虚假宣传。这个事要重视,别到时候被市场监管局查了。"
张伟脸色煞白:"我......我马上处理。"
方正最后看了一眼整个包厢,淡淡地说:"各位都是咱们县的年轻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为家乡做点贡献,这是好事。但不要忘了初心。记住,一个人的价值,不是看他赚了多少钱,开什么车,而是看他为社会做了什么。像陈老师这样的人,才是咱们县真正的财富。"
说完,方正转身离开了。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我。
李建国的脸涨得通红。
周建低着头不敢看我。
张伟的手在发抖。
王大头和刘小军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建国才干笑着说:"那个......陈老师,刚才我说话有点不得体,您别往心里去。"
周建也站起来:"陈老师,我敬您一杯。刚才我说错话了。"
张伟也凑过来:"陈老师,我们都是开玩笑的,您别介意。"
我摆摆手:"没事。大家都是老同学。"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年轻的姑娘冲了进来,她穿着朴素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扎着马尾辫,脸上还带着泪痕。
"陈老师!"
我认出来了,这是我三年前教过的学生——林晓。
她家里很穷,父亲残疾,母亲有病。
但她很争气,当年高考考了全县第一,被清华大学录取。
"晓晓?你怎么来了?"我问。
林晓跑到我面前,眼泪哗哗往下掉:"老师,我听说您今天在这里聚会,我特地从北京赶回来的。我今天拿到了国家奖学金,八千块。我想当面感谢您。"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我手里:"老师,当年要不是您每个月偷偷给我五百块生活费,我根本读不起高中。这些年我一直想还您,但您总是不要。今天我一定要给您。"
我推回去:"这钱你留着。你在北京开销大。"
林晓摇头:"老师,您不知道,您当年给我的那些钱,不只是钱,是希望。我爸妈都说,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妈身体好些了,让我一定要当面谢谢您。"
她说着,从包里又掏出一张大红纸。
"老师,这是我今年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文章,写的就是您。标题是《我的恩师陈默》。"
她展开那张报纸,上面果然有一整版文章,标题很大:《我的恩师陈默》。
文章的第一段是这样写的:
"在我最黑暗的日子里,有一个人像一束光,照亮了我的人生。他就是我的高中老师——陈默。他放弃了上海的高薪工作,回到贫困的小县城当老师。他用自己微薄的工资,资助了无数像我这样的贫困学生。他不求回报,只希望我们能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包厢里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看着那张报纸。
李建国的脸更红了。
周建低下了头。
张伟不敢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