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无非彼,物无非是。万物没有绝对的 “彼” 与 “此”,也没有绝对的 “是” 与 “非”。
《庄子.齐物论》中的这句话,不仅提醒人们不要因执着于事物的相对差异、主客对立和是非判断,而被主观偏见和对立思维所束缚。更是触及了“开悟”和“觉醒”的核心困境——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正是遮蔽本然觉性的根本迷雾。
庄子主张从 “道” 的视角看待万物,万物皆源于道、归于道,其差异只是表象,本质上是统一的。
庄子认为,世界的本然状态是 “齐同” 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而 “彼与此”“是与非” 的对立,本质是人们以主客和好坏顺逆等二元对立思维切割世界的结果。
主客对立使得人们习惯将自我(主)与世界(客)割裂,产生“我在观察世界”的错觉,从而人为地将自己从世界中分离出来。
而觉醒开悟的其中一个本质,是回归 “万物一体” 的本然觉知(如庄子的“物我为一”,佛陀的 “诸法无我”),主客二元对立恰恰是这种觉知的屏障。
同时,从感知层面来看,观察者即是被观察者。外部事物固然是独立于人们个体意识的客观存在,但如果人们不去观察它们、赋予它们意义、价值和感受。那它们对于我们而言,就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关联。
我们所观察到的世界实际上是自己内心的投射,善恶、美好或丑陋等意义和感受等均由我们所赋予,我们与外部世界实则是紧密关联和相互作用的。
当我们不再将自己割裂为“观察者”与“被观察者”、主客消融时,“我”与“世界”、“他者”的严格区分也会随之弱化。万物与“我”在觉知中自然呈现为不可分割的整体,从而超越自我,触及真实的生命体验。
正如庄子所言的,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忘却身体与心智,才能实现心灵与道的连接。倡导人们从 “小我” 中觉醒,回归 “与自然共生的大我”。
外部事物和情境如何,不在事物和情境本身,而在于我们的看法和感受。而我们的看法和感受,则又将会对我们自身产生极大的影响。人们会因此而境随心转,或心随境转。
对此,王阳明强调:境随心转是圣贤,心随境转是凡夫。而我们对事物的看法和感受,是基于好坏顺逆等二元对立的思维。
与庄子的理念高度契合的是,禅宗以 “明心见性” 为开悟觉醒的核心,而 “二元对立思维” 正是 “分别心” 的典型表现 —— 它通过 “主客、善恶、好坏” 的割裂,让众生陷入 “妄念” 的缠缚,从而脱离了 “自性本自圆满、本自具足” 的真相。
正如禅宗三祖僧璨所强调的: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领悟大道或真理并不困难,只是由于人们拣择产生爱憎分别,才难以领悟。如果人们能够不生爱憎,平等看待一切,那么大道就会清晰明白地呈现在眼前。
“拣择” 即分别、取舍,是人们以二元对立思维切割世界的心理习惯。这种分别心正是遮蔽本心的根本障碍,当人们用 “拣择” 的滤镜看待万物时,便远离了实相和真理,陷入各种分别、妄想和执着。
庄子和禅宗共同指出了:二元对立思维所引发的执着,是人们从 “迷” 到 “悟” 的最大障碍。因为它割裂了世界的本然整体性,制造了心性的分裂与焦虑。
而开悟觉醒的本质,正是超越这种执着,回归对 “不二”、“齐同”、“一体” 的体认。这并非是否定二元对立的现象存在,而是强调不被其束缚,在分别中不失整体,在对立中不失清明,在纷繁中照见统一的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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