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美文 | 情感故事

“晓晓，听说你家一下揣进六套房？”张婶的金镯子晃得我眼花，西红柿在我袋子里打了个滚。我盯着鞋尖的泥，想起去年被退婚那天，李家妈把毛衣摔在茶几上：“超市收银还想嫁公务员？”砂锅“哐当”一声，汤溅一地，像极了我碎成渣的脸面。如今风一转，满小区都在替我数房，我却只想把那颗西红柿揣稳——它比我先知道，人情这玩意儿，一冷一热，全靠钱吹。

消息像爆米花，“嘭”一声，老房变六套。我蹲在货架旁哭，方便面箱子陪我一起抖。经理端来热豆浆，笑得像刚出锅的油条：“晓晓，以后你可是咱超市的VIP。”我吸溜一口，烫得直咧嘴——甜是甜，可豆渣还在，人情味里掺着算盘珠。

菜市场豆腐摊，老板递来一块带芝麻的嫩豆腐：“特意给你留，补补。”我笑笑没接，想起从前他多找我五块当“嫁妆”，那五块如今像苍蝇黏在记忆里，拍不掉。原来世上有两种讨好，一种叫雪中送炭，一种叫雪里送炭渣。

李哲出现时，羽绒服还是去年我买的，袖口磨得发白。他拎两箱车厘子，笑得像二手房中介：“晓晓，咱们复合吧，我当上门女婿，孩子跟你姓。”我盯着他耳后的冻疮，想起退婚那天他缩在妈妈身后，像只冻鹌鹑。原来爱情也会穿旧衣服，只是里子换了芯。

他掰着指头数条件：十八万八彩礼，一套房写他名，七八十平就行。我脑子里闪过爸妈在工地搬钢筋的场景，水泥点子溅在他们脸上，像一朵朵灰色的小梅花。我端起水杯，烫得指尖发红：“李哲，我家房是爸妈一根钢筋一块砖攒的，你要住，先把自己砌进去。”

他翻脸比翻书快：“除了我，谁要你？”我“啪”地关上门，风把鸭绒味卷走，像扫走一堆烂树叶。门外苹果滚了一地，红得刺眼。我靠在门板数心跳，咚咚咚，比拆迁锤还响——原来拒绝一个烂人，心跳也会放烟花。

夜里，我陪妈去新房看钥匙。月光铺在毛坯地上，像一层没擀开的面。妈踢到一块凸起的钢筋，轻声说：“晓晓，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分出来的。”我点头，把六串钥匙摞成塔，哗啦一声，像给过去上了锁。

第二天，我把超市工牌摘了，递给经理：“姐，我不干收银了，我要去卖房子。”经理愣住，豆浆洒了一地。我笑：“自家房，得自己数。”走出超市，阳光正好，我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条刚蜕完皮的蛇，软，却活。

我报班考经纪证，夜里啃书啃到眼眶发青。同学笑我：“拆姐还这么拼？”我咧嘴：“房是地基，本事才是楼板，空壳子装不下日子。”后来我真开了间小中介，门店小得像个豆腐块，却天天有人推门问：“姑娘，你家还有房吗？”我递水递钥匙，也递一句话：“房能遮雨，可心得自己向阳。”

张婶又来了，这次拎着自家腌的黄瓜：“晓晓，婶子给你介绍个对象，公务员，家里有车有房。”我把黄瓜推回去：“婶，我现在不缺房，缺的是把我当人的。”她讪笑，金镯子晃得没以前响。我知道，风又转了，这次我站风口，却不想再飞。

夜里数钥匙，六把，一把开一扇门，却开不了一颗心。我把它串成手链，哗啦哗啦，像给过去戴了手铐。李哲再来时，我在门店贴招聘，他盯着橱窗里的我，像看一张过期海报。我冲他摆摆手，笑得比拆迁那天还轻松——原来六套房不是盔甲，是镜子，照出别人，也照清自己。往后日子，我不逃，也不靠，就守着我的小豆腐块门店，等真正会敲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