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别山散记

刚筋混凝土铸就的牢笼，永远也不可能锁住，甚至泯灭一颗自然之子向往大自然的童心。

向往自然，崇尚自然，与自然融为一体，历来都是人生所追求的目标。五柳先生的《桃花源记》，为人们编织出一方净土，一个精神的乐园，一块心灵的息栖地。还有，他那“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欲辨已忘言。”每每读来，都心醉神迷，无限向往。

五一假期，忙里偷闲，邀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驾车出行，向大别山进发。

一 夕阳余晖无限好

下午2:30分，我们一同从菏泽城里出发。

城市的繁华与喧嚣，心情的焦灼与不安，工作的烦恼与压力，离我们渐行渐远。

自由的蓝天上，鸟儿在自由的飞翔，时而洒下串串鸟鸣，时而留下美丽的倩影，迷一般的美丽。散落的云，或白，或灰，或黑，造型各异，灵动，安闲，或聚或散，或起或落。

车子一会儿，便驶出了郊外。无数高楼，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无数绿树在风中穿行，发出孩子般的笑声和快乐；河水，一如既往地匆匆流淌，永远朝着一个方向，滚动着波浪，云朵，和太阳，不，还有那疑是银河落九天里的月光。

田野里，是一层厚厚的绿毯。纵横交错的河流，来往穿梭的道路，把它们切割成整齐划一的方块。

广袤无垠的世界，到处是无尽的绿。这绿色里，埋藏里自然界里的生命，人类的粮食。自古以来，人们都离不农业，农业是人类生存的命脉。

有点点穿红带绿的身影在晃动，那是精心劳作的农民，他们或许在提蒜薹，或许是在为小麦浇水，总之，我看不清他们的身影，看不清她们的脸庞。我想，那一定是张极好看的，健康美丽脸，充满笑意与善良。

小麦，已经开花，遍地白花，琐琐碎碎，散发着一地清香，不久就要灌浆，长出充实的麦粒。那毛茸茸的麦芒，在夕阳里泛着金光，透着麦香。我看见无数村落，在那里静谧着，有炊烟袅袅升起，有孩童欢欢乐乐，有老牛哞哞喘息，有深巷里的犬吠鸡鸣，这多像小时候的我，生活的原始村落。

车子在高速上，一直飞快地向前冲行。路边的树木、田野、河流和村子，在飞速地向后奔跑。路边，整齐的太阳能光板，发出忽明忽暗的光。远处的，高大的风车，在慢悠悠的转动着它的叶片，在夕阳下，把它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大地，一张一合，宛如铺张的画卷，永不停歇地拉伸延长，延长再拉伸，幅幅帧帧，炫丽无比。我像一粒尘土，一忽儿钻进田野，一忽儿飞向天空，不停地在那儿旋转。

准河上，太阳老人，正把他的余晖，一把一把地洒向河面，落日熔金，渐渐变成绮红色，铺满整个河面。不知是哪个诗人，看到这满河红彩，发出半江瑟瑟半江红的赞叹，同样的，亦不知哪位诗人喊出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干年咏叹。

暮云闭合，天地渐渐融为一体，为黑色所淹没。在黑色的极大空虚里，我感到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唯有我，才是真实存在的；相反的，在白日光明的天空下，我觉得一切都是真真切切的，我又是最空虚的存在。

车子，在黑暗中穿行，路边的小小反光板，一明一暗，匆匆把来路照亮。路转捂溪忽见，导航里不断传来声声提醒，后面有车辆逼进，前面五公里处就是某某服务区，开车已两个多小时，谨防疲劳驾驶。赵先生的颈椎病，又复发啦，不停地在扭动脖子，我看出他的不适，这些都让我爱莫能助。这时，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有远处，或近处，传来声声鸣笛，提醒对方，也防范自己；“呱呱，呱呱”两声鸟鸣，飞过天空。

远处，有三二处，或是偶有一处灯明。随着车子的远行，有淹没在黑暗的夜色里。

从一座熟悉的平原小城，来到一处陌生的山区小镇，万家灯火中，是我们并不熟悉的一切。但是，山区小镇，有个让人羡慕的名字——金寨。她的整洁与美丽，干净与漂亮，温暖与包容，热情与好客，深深地吸引着我。

二、 月中落桂子

我们在网上，预约了酒店——假日酒店。

到那里已是黑夜，个个都饥肠辘辘的。洒店的服务员，是个青年女性，她办事雷厉风行，在那个区区弹丸之地，竞也能为我们腾出一席之地，让我们的爱车有了栖身之所。

办理入手续的，是个资深美女，一件花旗袍，把它的身材一览无余的呈现在我们面前。边办理入住，边向我们推荐周边的美食。办好手续，她走出大门，热情向我们推荐大月亮，“说那是政府花一个亿打造的，可好看了，离这儿700米远。”

王女士，卖的天鹅蛋小甜瓜，让我们个个都吃上了瘾，甜醉了心。我手里拿着半个，吃着半个，甜甜的，糯糯的，沙沙的，很有口感，是不是像吃肉一样，大块朵颐。

大家都夸她是个地地道道的美食家，不但水果买的好，更会做美食，就连她的老公，都直言不讳地夸赞她做的嘎牙鱼好，甚至与五星级饭店里做的相比，也毫无逊色，满足中，自有一种得意。

夫君，一边拉着我，一边看着马路。我能感觉到他手心里的温度有点湿热，就像牵着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车子，从我旁边擦身而过，有我点怕，想跑又跑不动，

“过马路，千万不能跑，这样司机没法判断你的快慢，往往容易出事”，他一边说，一边走，像是自言自语，又向在提醒我的不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二千多年前的诗经，一直都在这样传递爱情，传递人生，解读人性。难怪人们结婚时，常常都用这话来祝福人生。就像今天一样。

横穿马路，像如履薄冰，应格外小心翼翼，尤其在我病了之后，动作不是那么灵便，走路不是那么协调，且行动迟缓，脑子像断了一根弦。

穿过马路，夫君又把拿在手里的甜瓜，递给了我。我慢慢吃着、走着、看着。沿河的街道，是一家家小吃店，有农家吊锅，山珍海味，铁板鱼，剁椒鱼头，单县羊肉汤，腊肉炒竹肉，山野菜……，南北触合，东西协调，应有尽有。不过，我们看了一家又一家，不是地方小，就是菜品不合口味，不是十分满意。

左右为难之际，我们忽然想到了酒店老板给我们推荐的那家饭馆，吴家菜馆。走过一家又一家，千呼万唤始出来。

“那……那……”我指了指说。

“就是，就是，我先去看看”，夫君说。

“我忘了拿酒来，酒还在车上，现在就去拿”，赵先生后悔的说。

“我在这儿等他，快回屋吧，外边凉”，王先生笑眯眯的说。

等拿来酒，我们人也到齐啦。小屋不大，放三长桌子，也就满啦。见我们人多，男老板慌忙把一张桌子横过来，一张桌子搬到门外。这样，前后左右，都能坐人，也就坐开了。

这是一对夫妻打理的小店，锅灶放在门口的南边位置，开放式的，便于客人观察。透明的操作台，干净，卫生。食材，也同样搁在门囗朝北的位置，一南一北，左右平衡。山野菜还没有择，青毛豆还没有剥，都是绿油油的，一般清爽，正堆在地上。冰厨里，还放。刚炖好的鸡肉，鲜豆腐，以及各种食材，但是没有一样预制菜品

我们点了菜谱里的八个特色小菜，毛豆炒蛋，辣椒烧豆腐，干炸小千条，青蒸扁鱼，腊肉炒笋尖，凉拌野菜，辣子鸡。滑肉汤，还有清汤面。听老板说，山里的豆腐好吃，我们就要了一纷葱烧豆腐。

在等待做饭的吋候，我一扭头，发现墙的二面都贴满了奖状，还挂满了奖牌，我不禁好奇地走过去。一个是吴琳的，一个是吴亦凡的。可见她有一双优秀的儿女。就像我小时候一样，把奖状都贴在墙上，一方面是为了激励，一方面是对过去的肯定。

男的负责配菜，女的负责料理。三十七八岁，头戴蓝布长舌帽，面戴口罩，只见二囗锅不停的翻滚，眼疾手快，煎炸烹炒，颠锅翻勺，烟雾缭绕，砰砰作晌，菜里裹着饭香，不一会的功夫，饭就做好了。

男的端菜上桌，只轻轻的报一下菜名。女的端来一盘自家淹的酸豇豆，上面有两个红辣椒，肥肥胖胖的，甚是醒目，就像开在盘里的两朵野玫瑰花。

果然，名不虚传。她烧的菜，个个囗感适中，甜辣酸咸，恰到好处。

鱼肉鲜美而不腥，豆腐软嫩而酥香，山野菜自有一种风味，毛豆妙蛋新鲜而清香，腊肉炒笋味道厚重而浅薄，……

赵先生有备而来，拿来了国缘老酒。抿一囗，甜到胸口，再抿一上口，香到胸膛。

我俩六个，三男三女。苏总与王先生一个主陪，一个副陪。我挨差夫君坐，便于他帮我夹菜。王女士与赵先生，他们是一家，也坐在了一起。

苏总与王女士喝啤酒，我稍微喝点白酒，他们三个男士先是喝了白酒，觉得开心，尚不过瘾，又喝了啤酒。酒过三巡，沧海桑田，无所不拉，谈人生的漂泊，悲欢离合，亦畅谈人生的美好易失，“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酒足饭饱，我去院里，转了一会，看酒店一家挨着一家，多是空荡荡的，少有一两家还有一两桌在吃饭的。酒店老板，寂寞无聊，在那里擦擦洗洗。

不一会，苏总也出来了，问我没事不？

“没事”，我说。

她教我如何锻炼身体，说着就现场示范。她腿，一下跷的老高，又一下压的很低，两手臂跟着曲伸，扭动腰板的动作灵活，活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表演舞蹈。她说这些动作要跟着音乐节拍来作，我看的眼花缭乱，想学也学不会。我是一个天生没有乐感的人，对行体动作也十分迟钝，看她动作灵活而优美，协调而生风，甚是为她曼妙的身材和舞蹈而羡慕。

她说，“拍打手臂，肘窝，可以练心经”。中医的十二条经络，我早已放回肚子里了，哪儿还知道什么心经不心经的？一个外行人早已成了内行人，我怕我是永远也赶不上啦。

据说，她是某某舞蹈协会的会员，早已成为业内的领军人物。苏总，这一名字的由来，是在另一个行业，担任总经理。

月亮，像个扁舟，在西天上半悬着，没有一丝云彩，显得静谧而遥远，空旷而神秘。或许，她在默默地听我俩谈话，看大地上的风景。

屋里的人，正招我们回去喝面。女老板见面条下的太多，我们每人一大碗，还没盛清。她为了不浪费，就盛了一碗，分给屋外的桌子。

吃饭时，啤酒由我们自取。算帐时，由我们自己报数，当然，我们也不可能不诚实。面条，本来下的六碗，可我们只吃了五碗，她把多余的一碗，又给了别人。按理说，应该算在我们头上，可老板硬是少算了一碗。

我们本打算每人100元的标准，结果才化了一半的钱，310元。酒好，菜好，心情好，老板好，老板的孩子也好，这是我在这家小店的感觉。

说起孩子，男老板兴致可高了:“反正我两口子，也没大本事，实实在在做人，老老实实做事，明明白白做生意，就是为了培养好孩子。”

女老板，见我们问起了她的孩子，掩饰不住的内心的满足，“我们两个孩子，可省心了，上小学，谁得了奖状奖牌，我们都奖励，一次30元。上了初中，谁得了奖状奖牌，我们都奖励，一次50元。姐弟比着学，每次班里考试，都数一数二的”。

我们带着老板的问候与祝福，去看那个大月亮。路上，我在想，我们哪个孩子不是在父母言传身教中长大的？又有哪个孩子不是看着父母起早贪黑的不容易中成长的？一代代底屋的百姓，就是在这种生活的重压下，挣破贫穷与无知的枷锁，渴望自由春天的到来。我希望，将来老板的两个孩子能比他现在的父母生活得更好，更幸福。

夫君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们在大街上走，昏黄的灯光照亮我们前行的路。透过头顶上密密麻麻的树叶，看见高空里的月亮，也只有半个，剩下那半个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银色的月光，将斑驳的树影洒在我的身上，于是我就穿上了月亮一样的衣裳。“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于是，我就有了李白笔下的花姿月容，我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里，变得惝恍迷离，飘飘欲仙。

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我们几个一前一后的走着，沿街的门市，大都关闭，个别透明的厨窗里，还闪烁着繁华“市到珠玑，户盈罗绮”。

路转溪桥忽见，这儿便是我们要去的大月亮公园。公园里，已经息灯，借着天上的月光，地上的灯光，我们看见了一个旱池，倒是月亮形状，周围有小的类似月亮的模形，又好似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样子。

沿着坡路，继读上行，曲径通幽处，蛙声如潮。往下看，是一个大深潭，周围有许多高大的树木做屏障，那树像是桂树，秋天里一定会香飘万里。

潭的中央，正摆放着月亮。云影在那里游弋，风轻轻的摇着它的影子，多像刘禹锡的所描写的《望洞庭》: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

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一花一世界，一潭一洞天。白天里，当是另一番诗情画意。沿着湖边，往前走，又是下坡路，君夫死死地拽着我，生怕我一不小心又摔个大跟头。

黑魆魆的，在树林中穿行，我有点怕。但我又不知道怕的是什么？或许，在特定的环境里，人都一种心理畏惧感。我一个人，我是不会黑天半夜里到这儿来探险的。

路牵着人走，忽来没路了。“别 忽来没路了。“别怕，车到山前必有路”，夫君安慰我说。

果然，“柳暗花明又一村”，前面有一个大型雕塑，正在维修。周围是，一群士兵，手握钢枪，腰别战鼓，奋力冲杀。我想，这一定是歌领纪念当年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的场景吧。

很遗憾，我们没有看到大月亮的真容，但是正是这不完美，才留给我们山中月下落桂子的无尽美丽。

2025.5.6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