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深了。晨雾刚散,我就抱着被子往楼下跑——要在太阳爬上楼顶前,占个晒被架。
棉絮在风里蓬松着,像朵云。隔壁王奶奶也来晒,她的被单是枣红色,搭在我米白被子上,倒成了幅天然的拼贴画。“小丫头,”她递来个塑料袋,“你上周掉的发圈,我拾了。”袋子里躺着枚珍珠发圈,还带着阳光的余温。

中午煮了梨汤。砂锅里浮着几颗川贝,梨肉炖得半透明,甜香漫得满屋子都是。想起小时候发烧,妈妈总煮这个,我嫌甜不肯喝,她就哄:“喝了,喉咙就不疼啦。”如今我守着锅,看气泡咕嘟咕嘟冒,忽然懂了:有些甜,是要等自己成了煮汤的人,才品得出深浅。
傍晚下楼倒垃圾,风卷着片银杏叶扑过来。金黄金黄的,像把小扇子。我捡起来,夹进书桌的《人间草木》。书里夹过桃花、枫叶,今年的第一片银杏,该留给秋末的我——纪念那些晒被时的闲聊、煮梨时的等待,和弯腰拾叶的瞬间。

有人问,生活的诗意在哪里?大概就在这些“无用”的小事里:晒被子时沾了阳光的味道,煮梨汤时想起妈妈的唠叨,拾片叶子藏进书里,把秋天做成标本。
我们总急着追赶远方,却忘了,最浓的秋意,从来不在远山,而在晒得蓬松的被角,在飘着甜香的厨房,在低头捡叶时,撞进眼里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