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安人的城墙下是西安人的火车，西安人的火车出发的地方叫西安火车站。

几十年间，西安火车站的面貌是变了又变。南广场的城墙是拆了又连，护城河的河道是填了又通；又新修了北广场，面对的大明宫上的棚户区也变成了大公园。在一波接一波的千变万化中，唯一不变的，就是火车站周边的饭，还是一如既往地难吃。

我大概有十多年都没从西安火车站坐过火车了，但偶尔还会从那路过，或者去附近办事。每次看到周边大街小巷的馆子，都不由得没了食欲。

最近的一次，就是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而且还不得不吃了个早餐，然后吃得那叫一个肉疼——倒不是因为比别的地方贵很多，更重要的是吃完顶得胃疼，以及那极其不堪的性价比。

二

一个可有可无的会，放在了火车站旁边的某老饭店里，而且还是周末的一大早。害得我不得不在六点多天还黑着呢就出门，也来不及在家吃早餐。

原本想着顺便在去地铁站的时候吃点啥，沿路有一家卖油条胡辣汤的，还有一家沙县小吃。结果不知道是时间太早还是别的原因，不但心心念的借店经营的油条胡辣汤黑着灯锁着门，连自租门面的沙县小吃也是黑咕隆咚。心说这下惨了，怕得要饿着肚子开一上午的会吧。

及至出了地铁，天还没完全亮的火车站前已经熙熙攘攘。看着时间还早，明知道火车站周边的饭不咋能吃，但还是忍不住饿，更担心不吃点啥的话开会的时候会犯低血糖，决定还是找点啥吃的。

和火车站候车厅同一排的是不敢去的，解放路上的也是不能去的，这两处不会有油条胡辣汤，更何况还有前车之鉴。所以，专门从尚俭路，转到了东八路。

尚俭路上啥都没有，东八路上倒是有几家开门营业的，但都是面馆肉夹馍什么的，谁一大早有胃口吃那么硬拽的东西？直到都快走到解放路了，才看见一家同样卖肉夹馍的，食单上的第一项，居然是小笼包子。

那就吃笼包子喝碗稀饭吧。

包子一笼八个，不管肉的瘦的都是十块，稀饭一碗三块，价格自然不能说实惠，但也还算可以接受，毕竟是在火车站跟前嘛。

先端上来的是稀饭，倒是很煎火，喝着还烫嘴，但是，那碗嘛，也就比巴掌大点，那饭嘛，确实对得起稀饭这个名字，稀汤寡米里挂着星星点灯一样的一点南瓜碎。不远处的包子笼，不见冒一点热气。河南口音的老板，却从操作间里拎出来一笼，不是直接端给我，却是塞进了微波炉。

原来是预制包啊。

三

数分钟后，这笼包子终于出炉了，包子笼也没比稀饭碗大多少，里面的包子，差不多也就鹌鹑蛋大。

一口咬下去，倒是热透了，毕竟是素的，倒没啥异味，只是，那包子皮，干硬干硬的，吃的时候顶嘴，咽下去之后顶胃。

想起小区附近卖的小笼包，六块钱一笼六个，个头大很多就不说了，起码是现蒸出来的，又喧腾又软和。又想起街头常见的渭南包子，一块五一个，又大又好吃又得劲。几厢对比，眼前的硬皮预制小笼包，吃得就味同嚼蜡，口感真的就是嚼蜡。

一边吃着，一边心里后悔着。早知是这样的“小笼包”，还不如在便利店里买个面包啃了呢。

问老板，你们这包子是从别的地方进的吧。老板倒也实诚，说就是的，俺这人有啥说啥，不光俺家是这样的，火车站跟前都是这样的，谁家会给你卖现蒸的包子？

老板又说他家的肉夹馍是现做的，然而，我并没有看见有打馍的炉子，煮肉的锅。

四

为了验证那老板所说的“火车站跟前谁家给你卖现蒸的包子”所言非虚，去开会的路上以及开完会我还专门转了一圈，不管是火车站旁边还是解放路上，但凡看见有卖包子的，不管是大包子还是小包子，着实没一家是现蒸现卖的。那包子笼，基本就是个摆设。

若干年前，陪外地来的同学从火车站坐车去华山，为了赶时间，也是到了火车站广场才踅摸早餐，结果啥正经早餐也没踅摸到，只好从一个流动小贩那买了两碗油茶麻花，就圪蹴在地上吃喝了。

当晚回来，同学要赶火车回家，为了省时间只好又在火车站附近找个所谓的“陕西特色小吃”解决晚饭。同学想尝尝著名的biangbiang面，就要了两个凉菜两碗面。价格就不说了，凉菜的味道也不说了，说起来都是肚子疼。就那两碗面，分量实在是辜负了“碗”，形状实在是辜负了“biangbiang”，味道实在是辜负了“面”。

后来还有几次，事非得已在火车站跟前吃饭，每次钱都没少花，没有一次，吃的舒服倭也。

火车站好歹是一个城市的门面，卖的贵一点也就罢了，但质量还普遍那么不堪，能凑合就凑合，能将就就将就，着实是一种悲哀。

能在火车站跟前吃饭的，大部分都是来来往往的旅客，满怀憧憬地想着最省时最便捷地尝尝“陕西特色”，哪怕多花点钱人家都认了，然后，天南海北的旅客们，钱是没少花，带走的“陕西特色”的回味，就是预制加热的干硬包子和乱七八糟胡乱凑合的变味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