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常遇到一类福主。他们来寻我,多半不是平日为长远计,而是人生突遭变故,或事业陷入泥沼,或家庭连生波折,或身体突发恶疾。到了这般境地,才猛然想起祖坟风水,急急火火地想要迁坟、重葬,指望换个地方便能扭转乾坤,挽狂澜于既倒。
怀着这般心思的人,着实不少。每遇此情,我心中常是五味杂陈。这不是说地理无用,而是事情往往不似他们想的那般简单。我曾多次说过,什么样的初心,常会引向什么样的结果。此事关乎命理,亦关乎地理。
一个人命运的轨迹,自有其起伏的节律。但凡经历过辉煌、走过大运的人,运程一过,转入平缓甚至下行阶段,几乎是必然的天地之理。这从高峰滑落的过程,对当事人而言,痛苦异常,想尽办法重振旗鼓,实乃人之常情。然而,许多人看不明白,一个“好”的状态走向“坏”,通常不是一个急转直下的瞬间,而是一个缓慢却坚实的长期过程。这可能是十年、二十年的气运流转,甚至是一去不返的转折。这是冰冷的现实。

此时,人们常把希望寄托于风水地理,盼着迁一坟、改一向,便能立时止跌回升,再造辉煌。愿望固然可以理解,但天地之道,往往并非如此运作。
我曾亲历一家,其家主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乘势而起,富甲一方。至本世纪初,事业渐显颓势,内部管理混乱,外部竞争日剧。他心中焦急,便归咎于祖坟不利,听信某师之言,执意将安葬不过十余年的父亲坟茔迁往一处据说能“速发偏财”的山地。那地我曾路过,龙身粗顽,堂局陡泻,水口无关,实非善地。苦劝不听,强行迁葬。结果不出三年,其子卷入一场严重的投资骗局,家财损去大半,企业亦濒临破产。这便是运势下行之时,心气浮躁,判断力已失,所遇非人(庸师),所选非地,地理非但未能挽救,反而如陡坡踩油,加速了其败落的过程。那坟地的凶象,不过是其命运困顿在空间上的一个显影罢了。
反观另一例。某家族子弟,正值青年,学业事业虽有小成,但格局未开。其长辈有远见,于家族气运尚算平稳之时,请人仔细勘察祖坟。发现其地虽无大过,但内堂狭小,有困龙之嫌,且碑向略有偏斜,未能尽收旺气。遂于一个平和的年份,择吉日略作调整:拓宽坟前,修正碑向,并在特定方位稍作修补。当时并未见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然而,不过五六年,此子接连抓住几次关键机遇,在专业领域脱颖而出,家运也随之稳步提升。这便是处于上升或平稳期时,地理调理如同顺水推舟,或如为健康的树苗修枝培土,虽见效未必神速,却能夯实根基,引导生气,助其更好地承接即将到来的运势。
这里面的差别,核心在于“势”。一个人在上升期,自身气运与天地生气同频共振,所遇之人、所感之事多带吉气。此时若有明师稍作点拨调整,如同为行船修正航道,或张帆借得顺风,往往能助其更顺畅地渡过某些关口,甚至将运势推得更高。而一个人在下降期,自身气机已然衰弱、紊乱,所感所遇,易带衰颓驳杂之气。此时心念多急迫偏执,极易吸引、听信那些浮夸不实的“速成”之法,所遇之地也多是看似华丽实则败坏的“花假”格局。地理在此刻,已难施“起死回生”之神效,最多只能扮演一个“缓冲”或“止损”的角色,且需福主有极大的福慧与静气,方能觅得真正稳妥的补救之法,其过程往往缓不济急。
所以,我常感叹,得志之时,莫忘来时之路,更需思虑长远。人在顺境,头脑清明,福慧俱足,此时检视并调理阴阳二宅,是未雨绸缪,是为未来的航船加固船体、校准罗盘。这比等到狂风暴雨、船身漏水时再来手忙脚乱地修补,要明智得多,也有效得多。
命运如四季,有春生夏长,便有秋收冬藏。地理之道,贵在知时、顺势。它可以是锦上添花的妙笔,也可以是雪中送炭的暖薪,但很难成为逆转乾坤的魔杖。明白此理,便知在人生得意时该做些什么——那正是为家族基业默默耕耘、固本培元之时;在失意困顿中又该如何自处——那或许需要先修心养性,静待天时,而非将全部希望与躁动之心,寄托于一次孤注一掷的迁坟改运。
这些道理,源自多年所见所历,无甚高深玄虚,不过是天地人间一点朴素的观察。各人经历不同,思虑各异,能懂者自然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