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一个月,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进了小区的电梯,一手刷着业主群的最新消息。
“十五楼的住户晚上能不能安静点?吵得人睡不着!”
众人纷纷讨伐议论,忽然有人在群里默默地说了一句,“十五楼根本没人住啊……”
“叮——”电梯停下了。
我抬头一看,正是十五楼。
(一)
“奇怪,明明已经按了好几次,怎么还是在十五楼不动呢?”
我一边暗自嘀咕,一边回想着群里发的消息,心里暗暗发怵。
难不成真的见鬼了?
又过了十来秒,电梯再次停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还是十五楼。
怎么会这样?
想着十五楼离我住的十四楼也不远,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还不如从楼梯间走回去呢。
于是,我紧了紧身上的挎包,抬脚走出了电梯,沿着走廊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和别的楼层不同,十五楼的走道里没有一盏灯,一眼望过去除了黑漆漆的一排房间,便再无其他,看来的确没有人住。
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阴风。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小姐,你要去哪里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儿被高跟鞋给绊倒在地。
然而在我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时,那声尖叫终究是卡在了喉咙里,随之而来的是无法言表的万分惊恐。
那是个穿着红色长裙,脸白如纸的女人。
她的头发很长,几乎快到脚踝处,借着窗外的月光,我隐约能看见她的头发全都染成了鲜艳的血红色,几乎与身上的裙子融为一体。
她的脸也很白,白得近乎发光,就好像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忽然活了过来,即便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也依然能让我清楚地看见她的五官。
以及,那条伸长在嘴唇外的红得滴血的舌头。
该死的,我竟然真的遇到鬼了!
我死死地攥紧拳头,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不能自乱阵脚。
“哦,我来这楼上找朋友说点事情,现在要去一楼。”
我强装淡定地说出这句话,然后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速度快得简直和百米冲刺的运动员有得一比。
然而就在我快要冲到楼梯拐角时,一转头却发现那女人竟然就站在离我不到十米的距离。
我心里一惊,抓紧身上的挎包就疯了似的往楼下跑,跑得连高跟鞋都掉了,也不敢停下去捡。
“哈哈哈哈,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鬼魅一般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循环响起,仿佛死神的追魂令在一遍遍地催促我下地狱。
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湿透,我却顾不得这些,始终不要命地一直往楼下跑。
可是跑了许久,我才猛然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转,也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莫雨,你的死期,到了……”
我无力地靠着墙角,眼睁睁看着那女鬼渐渐朝我逼近。可就在她即将扑到我身上时,旁边的门缝里忽然伸出来一只手,以极快的速度将我拉进了屋里,并迅速关上了门。
“谢谢你。”
“别客气。”
那人笑了笑,“你先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杯水压压惊。”
我点点头,看着他一步步往饮水机旁边走去的背影,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对了,是脚!他是用脚尖走路的!
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紧张了起来,掌心也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整个人如坐针毡。
“来,喝点水压压惊吧。”
我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水杯,脑海里疯狂盘算着应该怎样脱身。
“你都发现了,对吧?”
他忽然开始狞笑,笑声放肆而得意。
我被他的嘲笑激怒了。
忽然间,在他惊诧的目光中,一把锋利的防身匕首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这时,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传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再没了知觉。
(二)
次日,阳光高照,微风习习,迎着橘黄色的朝霞,我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停机的大脑也渐渐恢复了意识,昨晚那些恐怖的画面再次浮于眼前。
对了,那两个鬼呢!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
浅粉色的被子,薰衣紫的台灯,灰棕色的衣柜以及米老鼠造型的闹钟,床头柜上还放着我出差前没有翻阅完的期刊。
一切照旧,这里的确是我的房间。
可是不对啊,昨天晚上我不是遇到了两只鬼吗?那我后来又是怎样回到这里的?
我仔细思索了好半天,愣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咚咚!”有人敲门。
“林浩,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做饭给你吃啊。”
不等我说完,林浩就提着两手的菜走进了屋里,然后卷起衣袖就开始忙活起来。
“你出差这么久,肯定没吃几顿好的,难得今天周末我有空,就让我好好犒劳犒劳你吧。”
他一边熟练地刮着鱼鳞,一边眯起左眼冲我抛了个媚眼。
我摇头轻笑,平心而论,林浩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他努力,上进,专情又浪漫,绝对算得上不可多得的优质股。
只可惜,他实在不该把心思用在我身上。
没一会儿,厨房里就飘来了阵阵诱人的香味儿,馋得我饥肠辘辘。
“林大厨的手艺真可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听到我的夸赞,厨房里的某人瞬间喜上眉梢。
“那可不?为了照顾好你啊,我可是下足了功夫……啊!”
他突然惊呼一声,吓得我急忙从沙发上弹起来直奔厨房。
可是刚走到厨房门口,我的腿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得一步也迈不开,心也快得仿佛马上就要从喉咙里飞出来。
因为,我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此刻就站在林浩的旁边,瞪着一双流着血泪的眼睛死死地拖着林浩握刀的右手往左手的手腕去划,鲜血沿着水槽流了下来。
“林浩!”
眼下的情况太过危急,我再也顾不得心里的恐惧,一鼓作气冲了过去,然后拉着林浩就往外跑。
“莫雨你怎么了?”
我来不及多做解释,只想赶紧逃得越远越好。
可是好奇怪,按理说一个男人的手应该都比较宽厚粗糙,怎么林浩的手摸起来又细又滑,甚至还有种从骨子里散出来的寒意呢?
莫非……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油然而生。
“莫雨,你逃不掉的……”
我强忍着心中的恐慌,缓缓地回过头去,对上的却是那个女人吐着长舌低声狞笑的脸!
(三)
糟了!我中了这个女鬼的奸计!
我立马甩开那只冰冷的手,不要命地往走廊的尽头跑,一步也不敢停。
“哈哈哈,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女鬼阴冷的笑声不断地在耳畔回响,她每发出一阵笑声,我奔跑的速度就比之前更快一倍。
于是,原本要五分钟才能走完的楼梯,我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跑到了顶楼的拐角处。
屋顶外的光芒就在眼前,我眼里的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可就在此时,只听“轰”的一声,那通往楼顶的大门便被死死地关上了。
“想跑?做梦!”
我绝望地转过头,还没等看清楚眼前的画面,脖子便被一只冰冷异常的手死命地掐住,身体也被迫抵在了身后的大门之上。
“你到底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为什么偏偏要抓着我不放?”
我费力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全程紧闭着眼皮不敢多看那张恐怖的鬼脸一眼。
那女鬼冷哼一声,红得滴血的嘴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老娘想杀谁就杀谁,要怪就只能怪你和那个该死的覃富国勾勾搭搭,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听到这个名字,我一下子就懵了。
她说的那个男人,不正是我工作上的老板吗?
难道说,这个女鬼是老板的旧情人?
“你误会了,我跟老板只是工作关系,并没有别的来往。”
我急忙撇清关系,生怕这女鬼杀错了人。
“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女鬼,你放开她!”
正当那女鬼准备一把掐死我的时候,一回头却看见林浩举着像消防栓一样的武器跑了过来,对准女鬼的身体就是一顿乱喷。
一股刺鼻且怪异的黄色雾气瞬间在楼道里四处飘散,熏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脑袋也晕得不行。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林浩背回了卧室。
“莫雨,你怎么样?”
我看着满脸担忧的林浩,紧张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林浩,我们逃出来了?那个女鬼呢?还有,你刚才喷的那是什么东西?”
“是雄黄,还有朱砂。我听说厉鬼最怕这类东西,所以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以前我就在这房间里放了些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我忽而一愣。
“不对,你一个科技人员,怎么会信这些鬼啊神的呢?”
他促狭地摸了摸鼻子,低低地咳嗽了一下。
“咳咳,这个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前段时间我总是睡不安稳,后来遇到一个大师,他说我最近有血光之灾,所以我就想着买点驱邪的东西在家里防身总是好的嘛。刚才看到那女鬼的时候我也呆住了,好在及时想起了之前准备好的朱砂。”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脑海里一直在想那个女鬼和老板到底是什么关系。
“莫雨,这地方不干净,依我看你还是赶紧搬走吧。”
我想了想,摇头道,“这是我和我闺蜜一起生活的地方,可是前几年她去世了,我留在这儿,就是想留住和她的记忆。况且这地方离公司近,而且房价低,别的地方只怕没这么合意的。所以,还是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林浩抿了抿唇,“那好吧,那我以后每天都过来看看你。”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良久,点了点头。
林浩走后,我又在网上查了许多对付厉鬼的办法,然后仔仔细细地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都洒满了香灰和朱砂之类的东西,才安心地躺下。
业主群里有人在闲聊,忽然一条消息弹出来,吓得我浑身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三年前,十五楼本来住着一男一女,没多久,男人的老婆找上了门,带着一群打手把那小情人暴揍了一顿,惨叫声响彻了整栋楼。可是等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满地都是血,那几人却都不见了踪影。自那以后,总有人时不时地听到屋子里有女人的呜咽声传来,大家都说是那个小情人死不瞑目,而那屋子也再没人敢住了。”
(四)
三年前。
十五楼。
死不瞑目的地下情人。
联想到那个女鬼一心要找覃富国报仇,一种莫名的直觉涌上心头。
这个女鬼,极有可能就是三年前被捉奸的那个女人。
她生前怨气太重,故而死后一直不肯离开。
所以,她的冤魂才会一直被困在楼上,为的就是寻找机会向每一个接近覃富国的女人报仇!
想到这儿,我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额前的刘海黏糊糊地耷拉成一片,怎么看怎么难受。
我一把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身体都包裹在其中,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如果事情的真相真的如我所想,想让女鬼放下心结去投胎,问题的关键就在老板身上。
可我应该从哪里着手呢?
思绪乱得像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导致我整晚都没能休息好,就连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都忍不住一个劲儿地打瞌睡。
“莫雨,把那份重要的文件拿到办公室里来。”
老板忽然站在办公室门口冲我招呼了两声,吓得我瞌睡都没了,急忙站起身来收拾东西。
旁边的同事看了看我,露出一脸揶揄的笑。
“小雨姐,老板似乎对你这个秘书很不一般哦,什么场合都带着你一起去。说真的,你对当老板娘就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吗?”
老板娘?
不知为何,我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那个女鬼惨白的脸,忍不住背心一凉,冷声道,“老板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少做梦,多做事。”
办公室内。
老板看着面前摊开的文件,浓眉不时地蹙起,过了没一会儿又干脆合上文件,双手捂着脸沉思起来。
我知道一般这时候,他心里觉得特别烦。
按照以前的习惯,我熟练地给他满上了一杯茶。
“老板,喝杯茶吧。”
他接过茶杯,粗粝的指腹却在触碰到我的手时,特意停顿了许久。
我有些慌了,慌乱地想要抽出手离他远远的,一个不防却被他顺手一拉,整个人都跌进了他的怀中。
“小雨,其实我看上你好久了。只要你答应我做我的情人,我一定给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被他这些话吓得不轻,拼尽全力地挣脱着在我身上胡乱游走的双手。
情急之下,也不知是怒是羞,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
我抬起右手,狠狠地在他的脸上甩了一巴掌。趁着他呆住的功夫,我慌忙起身跑到了门边。
“老板,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卖身给你的!”
他愣愣地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神色之中竟然带着几分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诧异,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讷讷地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真的,很像她。”
(五)
那天的事情之后,我着实受到了不小的刺激,于是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直接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老板倒也没有多问,直接就给我批假了,还在微信上跟我说要多休息。
我没回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一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直接娶你做我的太太。”
我嫌恶地冷哼一声,随手把手机扔到了一旁,拉上被子就进入了美妙的梦乡。
可是还没等我平静两天,林浩住院的消息就传了过来,原因竟是他和老板打了一架。
我来不及多问,拿起挎包就直奔医院,接着便看到了脑袋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白纱布的某人。
“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他笑着摆了摆手,“嗐,没事,这点儿小伤不要紧的。”
我皱着眉头把刚剥好的橘子放到他手里,埋怨他太过冲动,他的火气却一下子就上来了。
“哼,那个覃富国就仗着自己有两个臭钱,整天在公司里胡作非为。现在他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我不揍他,还是不是男人!”
我看着他义愤填膺的双眸,心情忽然变得很复杂,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
好在林浩只是皮外伤,只住了一天的院,我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晌午的阳光格外刺眼,地面烫得能把鸡蛋煎熟。
“现在你也被公司辞退了,以后怎么办呢?”
林浩举起手里的矿泉水一饮而尽,不以为然道,“怕什么?山人自有妙计。况且对我来说,工作可以随时换,没了你可不行啊。”
他笑得很开心,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时,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姑娘跑了过来,随手从她提着的花篮里拿了一支玫瑰花塞给了林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