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帝钦点的太子妃,我嚣张跋扈,视众人如猪狗,唯独将太子哥哥捧为神明。
可当那群太监掳走我的时候,太子却没有出手救我。
我被欺凌羞辱了三年,逃出魔爪之后,我学乖了。
我要离开皇宫,太子却愿意为了我诛杀郡主……
1.
我被侍卫裹在披风里从西郊遗弃的宅子里救出来的时候,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他们说我被救出来的时候衣不蔽体,整个人被折磨的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像条苟延残喘的野狗。
冬日里寒风刺骨,我整个人缩在侍卫的披风里瑟瑟发抖。
马车进了宫里,我微微掀开马车帘子的一角,看着曾经熟悉的宫殿,却不曾感到心安,强烈的恐惧感再度袭来。
我就是在这里被那群太监拖走,然后关进了西郊的宅子里,承受了三年的残虐折磨。
马车停了,我知道是因为前面的地界马车不能进,我需要靠自己的双腿走进去。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侍卫对我恭敬道:「请太子妃下马车,陛下跟太子正在等您。」
我认得这个侍卫,他是太子的心腹,叫谢淮,每当太子哥哥厌烦我的时候,就是他一次又一次把我从东宫「请」出去的。
他刚刚在西郊的宅子里看到我的时候,常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一丝惊诧,应该是没有想过堂堂太子妃竟然会被人残虐至此。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裹住我,看着我身上的伤疤眼里闪过一丝不忍。
我小声反驳:「三年前李家获罪,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
谢淮愣了一瞬,似乎是没有想过我居然也会有这么谨慎恭敬的时候。
我从小就是嚣张跋扈的性子,仗着父亲跟兄长身上有军功,就连公主见了我都要给我让路。
大梁一大半的江山都是靠我李家流血打下来的,所以我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更何况,我12岁那年皇帝在宫宴上亲口说太子妃的位置非我莫属。
我每天黏在太子身边,时刻炫耀着我太子妃的身份跟荣耀。
其实我喜欢的不是太子妃这个身份,我喜欢的是太子。
但是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这三年我能强吊着一口气活下来不容易,我不会再去奢望当太子周衍泽的太子妃了。
我只想活下去,带着我父兄的那一份活下去。
我起身从马车上下来,还没有人给我一份可以面圣的衣服,我身上的残布不足以遮盖身子,我只能拢了拢披风,希望披风能把我裹的严实一些。
地砖上冰雪覆盖,我赤脚踩在上面,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全身。
谢淮走在我身后,有些于心不忍:「太子妃的着装不适宜面圣,属下去给您找一件……」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陛下看到我这个样子说不定能解气一些,毕竟我是罪臣之女。
三年前李家被人举报在前线造反,父亲战死沙场,被陛下安排前去平叛的将军带回了哥哥的头颅。
几封信就定了李家的罪状,李家上下都成了阶下囚,我跑到宫里求陛下开恩,却被几个太监硬生生拖走。
太子殿下就冷眼站在一旁,连句话都没有说。
看向我的眼神也满是嫌弃跟厌恶。
太监带我进了偏殿,我恭敬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头顶落下一道熟悉的男声,低沉暗哑:「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心脏整个揪在一起,身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2.
我低着头,瑟缩着不肯开口。
周衍泽冷嗤一声:「怎么,三年不见,你成哑巴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我究竟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呢?
三年里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求那些太监们饶我一命,自然是没有变成哑巴的。
这三年里我被那群奴才日夜折磨,浑身上下满是被他们凌虐留下的伤疤,冬天里没有足够的炭火,我只能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取暖,乞求上天保佑不要让我冻死在这里。
我每天吃着馊掉的饭菜,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屋子里。
屋子里每天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味,那些奴才们像扔狗食一样把食物丢在地上,让我趴在地上吃,不然就会把饭菜踹翻在地上。
我身上的旧伤还没有好,就会有新伤附在上面,一层盖着一层,显得狰狞可怖。
就连我身上的衣服都是三年前被强行拖走时的那一件。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周衍泽。
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冷峻硬挺的脸上没有一丝瑕疵,眼神里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冷漠。
我曾经就是被他这幅样子深深吸引,无法自拔。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双目相对,我一眼不眨的看着他,他皱眉打量我。
「你穿的这是什么东西?面圣的规矩都忘了吗?」
我低下头,扯了扯嘴角:「殿下忘了吗?李家上下就只剩下我一个活口,自然是不会有人给我送衣服的。」
周衍泽一言不发,我抬眼看向他。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他有些不自然的开口:「父皇说了会替李家平反。」
我面无表情看着他,他似乎是在等着我感谢这突如其来的天恩。
但我内心毫无波澜,李家人除我之外已经全部都死光了,难不成平反了,我那些亲人都能活过来吗?
我攥紧了身上的披风,缓缓低下头,低声说:「多谢陛下隆恩。」
周衍泽打量了我许久,嘴角忽的扯起一抹讥笑:「你保住了你的太子妃之位,自然应该对圣上感恩戴德。」
我疑惑看向他,难不成这三年里周衍泽都没有成婚吗?
我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头:「罪臣之女自知高攀不上殿下,不敢妄想。」
周衍泽俯下身,冰冷的手指攥着我的下巴,用强硬的力道逼迫我不得不直视他。
我闻到他身上幽冷檀香的味道,明明三年没有闻到过了,却还是那么熟悉。
他冷呵了声,毫不避讳的审视目光压迫感甚足,他掐住我下巴的力道逐渐加深,嘲讽似的开口:「李青仪。」
这一声喊的我头皮发麻,熟悉的压迫感席卷全身,衣襟里的皮肤竖起冷刺。
「这三年倒是把你的性子磨乖了不少。」
我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吃痛出声。
周衍泽松开手,站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随手将帕子丢在我身上。
「下去换身衣服,这样面圣不规矩。」
3.
我被宫女带下去换衣服,浴盆里放好了热水, 宫女想要伺候我脱衣,我摇头拒绝了。
这三年里我已经懂了很多道理,在这大梁朝,我跟她们并无区别,我们都是陛下的奴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一句话能让人升官发财,让他整个家族飞黄腾达,也能一句话毁掉一个忠诚世家大族。
宫女们好奇打量着我,深情似乎是在说以前嚣张跋扈的人竟然有一天也会变成这副模样。
我摆摆手:「你们先退下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
我脱下衣服,整个人浸泡在温水里,温水包裹住全身的触感让我打了一个哆嗦。
以前的我都是温泉水沐浴,水面上还要铺满新鲜的玫瑰花瓣,光是沐浴就要有四个人伺候我,极尽奢华。
但是李家获罪后的这三年里,就连洗漱沐浴都成了奢望。
我用丝巾擦拭着身子,浴盆里的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我站起身,用放在一旁的木桶里的水将自己冲洗干净。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华美服饰,上等丝绸的质感好的不像话,我今天穿在身上的破布想当初是比我手上的这件更加昂贵的。
胭脂水粉, 金丝首饰,宝石璎珞,丝绸罗缎,像是流水一般送进我的闺阁。
现在想想恍若隔世。
我一件件将衣裳穿在身上,穿戴完毕后,我看向不远处的铜镜。
我看着脸上粗糙的肌肤,没忍住从鼻子哼出一声冷嗤。
那声冷嗤像是嘲讽也像是唏嘘。
我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我没想到我竟然已经沦落成了这幅样子。
想当初我被娇养着长大,肌肤凝白如雪,找不到任何一点瑕疵,乌黑的长发像丝绸一般,精致的眉眼,足以让世人为我疯狂。
就连当时最跟我过不去的郡主也曾经感叹过:
「老天真是待你不薄,给你了显赫的家世,还给了你绝美的容貌,世上那么多好处,偏都让你占尽了。」
宫女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出来:「太子妃,陛下已经到养心殿了,殿下让奴婢带您过去。」
我默不作声看了宫女一眼,宫女缓缓抬头看向我,视线停留在我的头发上,深情惊讶了一瞬,想是我披着头发的样子吓着她了。
「太子妃,奴婢帮您整理一下发髻。」
我淡淡开口:「不必了,去养心殿吧。」
我想用卖惨让陛下心软的计策已经被周衍泽打破了,我换了得体的衣裳,总得出点错漏才能让陛下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会在他面前恪守礼节的李青仪了。
现在的李青仪经过三年的折磨有些神经不正常,对周家的江山造不成任何威胁。
我在宫女的指引下再次来到养心殿,我恭敬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参见陛下。」
头顶响起陛下威严的声音:「起来吧。」
我没有起身,只是缓缓抬起头。
「罪臣之女,哪儿有资格在陛下面前站着回话。」
陛下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与生俱来的威严感朝我压了过来,其实说起来,我也算是在皇帝眼皮底下长大的,皇宫大内任我自由出入,陛下曾经也给我父亲般的关怀,他赏赐给公主的东西,我也会有一份,甚至比公主的那份更加昂贵。
陛下的眼神淡淡扫视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我胸腔里的呼吸都不太顺畅,心跳稍窒。
耳边响起我被那群奴才羞辱时我的呼救声,这些羞辱都是拜眼前的男人所赐。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不知道他接下来准备怎么折磨我。
良久后他却说:「阿仪,你瘦了。」
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模糊了听觉,我震惊抬眼看陛下。
4.
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已经三年都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我抿唇,努力不让眼泪从眼眶滑落。
周衍泽站在一旁,眉眼间压着冷冷淡淡的情绪。
陛下打量着我,眼眶红了。
「朕知道这三年来你受苦了,朕已经决定给李家平反,你跟太子的婚约从未解除,所以你还是太子妃。」
我震惊的看着陛下,眼泪从眼眶滑落,连呼吸都忘记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回的话,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从养心殿出来的。
等我回过神来时,我已经站在养心殿外了。
周衍泽冷眼看着我:「仅仅过了三年,你就连规矩都忘了吗?连谢恩都需要孤提醒你。」
我茫然看着他,眨了眨眼。
周衍泽的眼神逐渐变暗,深眸落在我的头发上。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有心机,换了衣裳却不梳发髻,以为这样父皇就会对你放下戒心吗?」
我淡漠看着周衍泽,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但是我知道,我现在的沉默在他眼里就是承认了。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拼命跟他解释,生怕会让他觉得我是个心机深沉的可怕女人,但是现在我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在三年后给李家平反,又是为什么会继续让我做太子妃。
李家现在无权无势,只剩下我一个人,对于周衍泽没有任何助力。
我脑子一片混乱,长期的虐待过程中,我又有几次头部遭受重击的遭遇,落下了个多思考就会头疼的毛病。
我被周衍泽安排在东宫西侧的偏僻角落, 安排了两个人伺候我。
我梳洗后换了身衣服躺下,脑子里一遍遍过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额角隐隐抽痛,生出耳鸣的症状。
我转过身侧躺着,抬手掀开床帘的一角,视线落在不远处椅子上的男士披风上。
脑子里闪过谢淮的脸,我要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能够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
我翻身下床,随便套了件披风走出房门,手里拿着谢淮的披风,看向距离房间不远的槐树。
槐树粗壮,当年我年少时为了吓唬周衍泽还爬过这棵树,我说他要是还不理我,我就从树上跳下去。
年少时为了吸引心爱人的注意,真是什么糊涂事都敢做。
当时周衍泽是怎么做的呢?
他说他会接住我,让我往下跳。
我信了他的话,毫不犹豫的跳下来,结果他却躲开了。
我狠狠摔在地上,膝盖都摔破了,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他居高临下俯视我狼狈的模样,语气及其淡漠:「李青仪,威胁储君就是这个下场。你记住了吗?」
我被他那副样子吓得连哭都忘记了,等他走开后,从膝盖处传来的阵阵刺痛,我这才痛哭出声。
他吃定了我不敢去跟皇后娘娘告状,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的伤害我。
我叹了口气,暗骂自己曾经的愚蠢。
我缓缓迈步走到槐树底下,抬头向上看,清了清嗓子:「谢大人,你的披风还在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