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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我是哥哥,就该为弟弟顶罪

他们说,我是哥哥,就该为弟弟顶罪。于是,我在二十岁生日那天,走进了监狱,替酒驾撞人的江宇扛下了所有。三年后,他们隔着探视

他们说,我是哥哥,就该为弟弟顶罪。

于是,我在二十岁生日那天,走进了监狱,替酒驾撞人的江宇扛下了所有。

三年后,他们隔着探视玻璃,理直气壮地要求我再为他捐一颗肾。

理由是,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把自己作进了医院,而我是他唯一的“活体器官库”。

他们还带来了我的女朋友许瑶。

她哭着劝我:“江哲,这只是一个手术,但对江宇来说,是一条命啊!”

她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是江宇上个月送的生日礼物。

那一刻,我笑了。

原来,我遵守的诺言,守护的亲情,不过是他们用来圈养我的牢笼。

他们抽我的血,断我的路,现在,还要拆我的骨。

好啊。

既然你们不当人,就别怪我,活成你们最恐惧的魔鬼。

这场游戏,从现在起,由我来定规则。

1

“江哲,你必须救你弟弟!”

我妈的手掌,“啪”地一声拍在探视窗的玻璃上,脸上的肉因为激动而颤抖。

玻璃冰冷,隔绝了她的温度,却隔不断她声音里的尖利。

“他是你亲弟弟!他现在躺在医院里,尿毒症晚期,医生说,只有换肾才能活!”

我平静地看着她。

三年了。

这身灰色的囚服,已经穿了整整一千零九十五天。

我从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变成了编号7356的囚犯。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口中那个“亲弟弟”,江宇。

三年前,他开着跑车,醉醺醺地撞倒了一个过马王路的老人,然后像条狗一样,跪在我面前,求我替他顶罪。

他说:“哥,我刚签约了经纪公司,前途一片光明,我不能有案底!”

我爸说:“江哲,你反正学习好,就算耽误几年,出来还能东山再起。你弟弟不一样,他的人生才刚开始。”

我妈抱着我哭:“哲哲,妈求你了,你就当是为了这个家,救你弟弟一次。”

于是,我认了罪。

交通肇事,四年有期徒刑。

我用我的前途,我的人生,换来了江宇的“一片光明”。

这三年,他们每个月都来。

带来的,永远是江宇的消息。

江宇签了多大的合同。

江宇又换了哪个嫩模女友。

江宇的跑车又换了最新款。

他们眉飞色舞,好像江宇的每一次炫耀,都是这个家至高无上的荣耀。

他们从没问过我,在里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稳,有没有被人欺负。

今天,他们又来了。

不是来告诉我江宇又取得了什么“成就”,而是来跟我讨债。

“医生说了,直系亲属的肾源匹配率最高。你和他都是O型血,肯定能配上!”

我爸坐在旁边,扶了扶金丝眼镜,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开了口。

“江哲,这件事没得商量。我已经咨询过律师和医生了,手续上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安排好。你只需要签字,配合检查。”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和自己的儿子商量,更像是在通知一个下属,执行一项命令。

我看着他们。

一个是我妈,给了我生命的人。

一个是我爸,教我读书写字的人。

他们此刻的嘴脸,却比监狱里最凶恶的犯人还要陌生,还要丑陋。

我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开口,声音因为长期沉默而有些沙哑。

“他怎么会得尿毒症的?”

我妈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喊道:

“还不是因为你!”

“你入狱之后,小宇心里一直觉得愧疚,压力大,天天晚上去酒吧喝酒解愁,这才把身体搞垮了的!归根结底,都怪你!”

好一个“怪我”。

好一个“喝酒解愁”。

我低着头,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抖动。

他们以为我在哭,我妈的语气放缓和了一些,开始打温情牌。

“哲哲,妈知道你委屈。但你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啊。你救了他,等他好了,他会记你一辈子的好的。我们家也会补偿你的。”

我抬起头,脸上带着他们看不懂的笑容。

“补偿?怎么补偿?”

我爸推了推眼镜,沉声说:“你出去以后,我给你五十万,让你做个小生意。你弟弟也会帮你。”

五十万。

一颗肾。

我被判了四年,坐牢三年了。

我的人生,在他们眼里,就值这个价。

真够廉价的。

“如果,我不愿意呢?”我一字一句地问。

我妈的脸色瞬间变了,刚刚还温情脉脉的脸,立刻布满了狰狞。

“不愿意?江哲,你敢不愿意?你是不是想看着你弟弟去死!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冷血无情的畜生!”

“畜生?”我重复着这个词,笑意更深,“妈,你有没有想过,监狱里的饭,不好吃。监狱里的床,不好睡。我在这里替他受罪的时候,他在外面的温柔乡里‘喝酒解愁’,现在,他的身体被掏空了,就要来掏我的?”

“你这是什么话!”我爸猛地一拍桌子,虽然隔着玻璃,但那股官威还是十足,“他是你弟弟!长兄如父,你照顾他是天经地义!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谁给你的!”

我拥有的一切?

我拥有什么?

这身囚服吗?

还是这个7356的编号?

我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收敛,眼神也一点点变冷。

“爸,妈。”

“我只问一个问题。”

“在你们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我妈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是我儿子!”

“是给江宇顶罪的儿子,还是给江宇捐肾的儿子?”

这句话,像一把刀,戳破了那层名为“亲情”的虚伪窗户纸。

我妈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指着我,手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探视时间到了。

狱警走过来,示意我该回去了。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们一眼。

“回去告诉江宇,想要我的肾,可以。”

我妈眼睛一亮。

我缓缓说出后半句。

“让他自己,亲自来跪着求我。”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没有回头。

背后,是我妈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江哲!你这个不孝子!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

我的报应,三年前就已经来了。

现在,也该轮到他们了。

2

回到监区,空气里依旧是那股熟悉的,混杂着汗味和消毒水的气味。

“7356,今天怎么回事?你妈在外面大厅都快把房顶掀了。”

监区的老刘头,刘狱警,递给我一个馒头。

他五十多岁,眼角全是褶子,但眼神不混浊。

在所有人把我当成一个编号的时候,只有他,偶尔还会叫我原来的名字。

当然,是在没人的时候。

我接过馒头,掰了一半。

“没什么,家庭纠纷。”

刘狱警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你小子,我看了你三年,你是我见过最不像犯人的犯人。”

“安静,守规矩,从来不惹事。每天除了劳动,就是去图书室看书。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把咱们这儿的法律书都背下来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背下来?

何止是背下来。

我甚至能把《刑法》第234条故意伤害罪的构成要件和量刑标准,精确到每一个标点符号。

三年前,我被送进来的时候,也曾绝望过。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有另一套生存法则。

弱肉强食,被写在每一个犯人浑浊的眼睛里。

我一个学生,手无缚鸡之力,进来第一天就被同监舍的老大盯上了。

他让我给他洗内裤。

我不干。

那天晚上,我被打断了两根肋骨。

我以为我死定了。

是刘狱警把我从那间监舍里拖出来的。

他把我调到了一个单人监舍,那是重刑犯才有资格住的“优待房”。

他对我说:“小子,想在这里活下去,光靠忍是不够的。你得有用。”

从那天起,我开始疯狂地看书。

法律,经济,历史,心理学……只要是图书室里能找到的,我一本不落。

我的脑子,好像在这压抑的环境里,被开发出了某种潜能。

过目不忘。

逻辑推演能力呈几何倍数增长。

监狱里龙蛇混杂,多的是走投无路或者心有不甘的人。

一个因为合同诈骗进来的小老板,我帮他分析了合同漏洞,找到了他被人下套的证据,让他出去之后有了翻案的希望。

一个因为激情伤人进来的退伍兵,家里老母亲被拆迁队欺负,我教他怎么写申诉材料,怎么找媒体,怎么合法地维权。

慢慢地,没人再敢欺负我。

他们开始叫我,“江先生”。

就连一些狱警,遇到点家长里短的法律问题,也会偷偷来问我。

我成了这座监狱里,最特殊的存在。

而这一切,都源于刘狱警当初的那句话,和那个单人监舍。

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帮我。

直到一年前,监狱里调来一位新的监狱长,姓秦。

秦监狱长上任第一天,就点名要见我。

我们在他的办公室里,聊了三个小时。

从罗马史,聊到分形几何,再聊到最新的商业模式。

他走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

“江哲,委屈你了。这地方,困不住你。”

后来我才知道,秦监狱长,是刘狱警当兵时的老班长。

而刘狱警,二十年前曾被一个混混头子堵在巷子里差点捅死,是一个路过的大学生出手相救,替他挡了一刀。

那个大学生,姓江。

是我的亲大伯。

我大伯毕业后就出了国,和我家早就断了联系。

但我爸妈不知道,这份恩情,被刘狱警记了二十年。

现在,报应在了我的身上。

不,应该说是,福报。

刘狱警看着我把半个馒头吃完,又开口了。

“你家里人让你捐肾的事,我听说了。”

我点点头。

“你怎么想的?”

“刘叔,”我抬起头看他,“如果我不想捐,是不是犯法的?”

刘狱警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你小子少给我来这套。刑法我都让你背烂了,你会不知道这个?《人体器官移植条例》规定,活体器官捐献,必须遵循捐献人完全自愿的原则。任何人不得强迫、欺骗或者利诱他人捐献。”

“他们这是在逼我。”

“我知道。”刘狱警的眼神变得严肃,“所以,秦监狱长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外面的世界很大。有的人,不配做你的家人。有的笼子,也该打破了。”

我心里一震。

秦监狱长,这是在给我递话。

他知道我所有的事。

包括我顶罪的真相。

我一直没说,不是因为我还对那个家抱有幻想。

而是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能让他们万劫不复的时机。

现在,时机好像到了。

“刘叔,替我谢谢秦监狱长。”

我站起身。

“另外,我想申请提前出狱。我的减刑材料,应该早就批下来了吧?”

我服刑期间,表现良好,多次获得嘉奖,参与监狱内部的技术革新项目,早就符合了减刑的最高标准。

按照规定,我可以提前一年出狱。

算算日子,就在下个月。

刘狱警点点头:“批下来了。文件就在秦监狱长办公桌上。不过……”

他看着我。

“你家里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要是知道你要提前出去,还拒绝捐肾,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我笑了。

“闹?”

“就怕他们,闹不大。”

我的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运转。

一张无形的网,正在缓缓拉开。

而我的父母,我的好弟弟,就是那网中央,最肥美的猎物。

3

我没想到,他们会把许瑶带来。

第二次探视,就在三天后。

我妈大概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没有一上来就撒泼。

她憔悴了很多,眼睛红肿,像是几天没睡好。

我爸坐在一旁,面色阴沉地抽着烟。

而他们中间,坐着许瑶。

我的女朋友。

不,现在应该是,前女友了。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化着淡妆,还是我记忆里那个清纯的模样。

只是,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有过去的热烈和心疼。

只剩下,陌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江哲。”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发颤。

我看着她,没说话。

“我……我听阿姨说了。关于……江宇的事。”

“江哲,我知道,让你捐肾,对你很不公平。可是,那是一条人命啊!他是你弟弟。”

她开始重复我妈说过的那套说辞。

亲情,生命,大义。

说得真好听。

我打断她:“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他们逼你来的?”

许瑶的脸色白了一下。

“是我自己要来的。江哲,我是真的担心江宇。我们……”

她顿住了。

我妈立刻接话:“瑶瑶是个好孩子!她知道我们家小宇病了,天天去医院照顾他,比我们这两个老的还尽心!哲哲,你看看,瑶瑶都这么通情达理,你怎么就这么犟呢?”

天天去医院照顾他?

我捕捉到了这个信息。

再看看许瑶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块手表。

百达翡丽,星空系列。

市场价,七位数。

我记得很清楚。

去年我入狱前,江宇曾经指着杂志上的这块表,对他朋友吹牛。

“看见没?等老子下个剧本的钱到账了,就去把它买了,送给我最爱的女人。”

当时,许瑶就站在我身边。

她还笑着对我说:“江哲,你看你弟弟,多会讨女孩子欢心。你呢?就知道送我一堆习题册。”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等我毕业了,我给你买更好的。我亲手给你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

她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抱着我,说这辈子非我不嫁。

誓言犹在耳边。

可如今,她戴着江宇送的表,来劝我,给江宇捐肾。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吗?

我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北冰洋里,一瞬间,冻得又冷又硬。

最后一丝对这个女人的留恋,也消失殆尽。

“许瑶。”

我叫她的名字。

“你手上的表,很漂亮。”

许瑶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眼神慌乱。

“这是……这是我朋友送的。”

“朋友?”我笑了,“是江宇吗?”

许瑶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我爸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把烟头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

“江哲!你阴阳怪气地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瑶瑶和小宇现在是男女朋友,互相照顾一下怎么了?你一个在坐牢的犯人,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她!”

“我没资格?”

我慢慢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死死地盯着玻璃窗后面的三个人。

我的目光,扫过我妈闪躲的眼神,我爸恼羞成怒的脸,最后,落在了许瑶苍白的嘴唇上。

“我替他坐牢,我没资格?”

“我马上要把肾捐给他,我也没资格?”

“那你们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算有资格?是不是要把我的心也掏出来,给你们看看,它到底是不是黑色的?”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狠狠地扎进他们的耳朵里。

探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江哲,你别这样……我……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

我笑了。

“别啊。你们谁都别说对不起。”

“因为,很快,你们就会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到底有多不值钱。”

我妈终于反应了过来,指着我尖叫:

“江哲!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捐不捐!”

“捐。”

我说。

他们的脸上,瞬间露出了喜色。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爸急切地问。

“我要出狱后,第一时间,就做手术。”

“这个当然!”

“另外,”我看着许瑶,“手术那天,我希望你和江宇,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你们订婚的消息。”

许瑶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爸我妈也愣住了。

“什么?”

我微笑着,说出了让他们毛骨悚然的话。

“我要亲眼看着,我用一颗肾,换我弟弟和我女朋友的幸福。”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江家,是多么的‘兄友弟恭’,‘家庭和睦’。”

“这,就是我的条件。”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如同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直接转身离开。

我知道,他们会答应的。

因为在他们眼里,我江哲的尊严,和我的肾一样,都只是可以用来交换的物品。

他们永远不会明白。

有时候,魔鬼的请柬,会用最甜蜜的糖果来包装。

而他们,已经开心地,把糖纸剥开了。

4

出狱那天,天阴沉沉的。

秦监狱长和刘狱警亲自送我到门口。

没有长篇大论的嘱咐,秦监狱长只是递给我一个牛皮纸袋。

“这里面,是你的新身份证明,还有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

“另外,还有一份礼物。”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江哲,记住,你从来不欠任何人的。出去之后,挺直腰杆做人。”

我接过纸袋,很沉。

我对着他和刘狱警,深深地鞠了一躬。

“秦监狱长,刘叔,大恩不言谢。”

刘狱警眼圈有点红。

“出去之后,好好生活。别再回来了。”

我点点头。

监狱的大铁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

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声响。

三年的时光,被隔绝在了身后。

我抬头看天,深深地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

空气里,没有消毒水的味道。

真好。

一辆黑色的奥迪A6停在不远处。

我爸从车上下来,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

“出来了?上车吧,你妈和瑶瑶在医院等你弟弟。”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急切。

仿佛我不是他刚出狱的儿子,而是一件刚刚到货的,救命的“零件”。

我没有动。

“爸。”

“嗯?”

“你好像忘了点什么。”

他愣了一下:“忘了什么?”

“三年前,我进去的时候,你说过,等我出来,给我五十万,让我做点小生意。”

我爸的脸色沉了下去。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弟弟还躺在医院里!等手术做完了,钱少不了你的!”

“不行。”

我摇摇头。

“我现在就要。”

“你!”我爸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江哲,你别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我笑了,“爸,当初说这话的可是你。怎么,现在想赖账?”

“再说了,我一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劳改犯,身无分文,你们让我怎么去医院?爬着去吗?”

“我要先去买身衣服,理个发,洗个澡,再吃顿饱饭。不然,我怕我这身晦气,冲撞了你们江家的宝贝疙瘩。”

我的话,句句带刺。

我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最后,还是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卡,扔给我。

“密码六个8!里面有五万!先用着!赶紧弄完了去医院!”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我一眼,直接上车,一脚油门开走了。

好像多待一秒,都会沾上我这个“劳改犯”的晦气。

我拿着那张卡,站在原地,笑出了声。

五万?

打发叫花子呢?

我转身,没有去坐公交车,而是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市中心,金茂大厦。”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了我几眼,眼神里带着点鄙夷。

大概是看到了我身上那套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和我刚剃的板寸头。

我没在意。

到了金茂大厦,我直奔一家高档男装店。

服务员看到我,眉头下意识地就皱了起来。

“先生,我们这里……”

我没等她说完,直接从秦监狱长给我的牛皮纸袋里,掏出了那张黑色的银行卡。

“把你们店里最新款的西装,从里到外,给我来一套。尺码180。”

服务员看到那张无限额的黑卡,眼睛都直了,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好的先生!您稍等!”

半小时后,我从店里走出来。

一身剪裁合体的阿玛尼西装,配上江诗丹顿的手表。

镜子里的人,面容清瘦,眼神锐利,再没有一丝一毫阶下囚的狼狈。

我打开了牛皮纸袋里的另一个小文件袋。

那里面,是秦监狱长送我的“礼物”。

一份DNA检测报告。

还有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我爸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笑得很开心。

照片的右下角,印着日期。

二十三年前。

比我出生的日期,还要早半年。

报告的最后一页,是结论。

——排除当事人江卫国与江宇存在亲子关系。

——确认当事人江卫国与江哲存在亲子关系。

江宇,我那个好弟弟。

根本就不是我爸的亲生儿子。

我看着这份报告,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我爸对我妈那种近乎病态的纵容,对江宇那种毫无原则的偏爱,到底是从何而来。

原来,他不是偏心。

他是在赎罪。

用我的人生,去替他还他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

真好。

真是我的好父亲。

我把报告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好。

这份大礼,得挑个好时候,送给他们。

比如,在我那好弟弟的手术台上。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那是我在监狱里,帮那个退伍兵大哥维权时,他留给我的。

他说,他欠我一条命,只要我开口,上刀山下火海。

“喂,是兵哥吗?”

“是我,江先生!您出来了?”电话那头,声音激动。

“我出来了。想请你帮个忙。”

“您说!”

“帮我查一个人,我妈,陈秀娟。查一查她二十三年前,所有的社会关系和医院记录。”

“没问题!给我三天时间!”

挂了电话,我打车,直奔医院。

好戏,该开场了。

5

我到医院的时候,江宇已经被推进了术前准备室。

我妈,我爸,还有许瑶,三个人守在走廊里。

看到我焕然一新地出现,他们三个都愣住了。

尤其是我妈,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悦。

“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好的衣服?你爸给你的五万块,你都花了?”

“不然呢?难道要我穿着囚服来给你的宝贝儿子捐肾吗?”我反问。

我爸的脸色很难看。

“江哲,注意你的态度!马上要手术了,别在这里惹你妈生气!”

许瑶也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袖子。

“江哲,别这样……叔叔阿姨也是太担心江宇了。”

她的手碰到我的瞬间,我像是被电了一下,猛地甩开。

“别碰我。”

我的声音很冷。

许瑶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

“行了行了!”我妈不耐烦地打断,“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江哲,医生叫你,赶紧去做术前检查!配型报告虽然出来了,但还有几个指标要最后确认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推着我往医生办公室走。

那架势,生怕我跑了。

我走进办公室,主刀医生是一个姓王的教授,看起来五十多岁,很权威的样子。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报告。

“你就是捐献者江哲?”

“是我。”

“嗯,身体素质不错。”王教授点点头,“虽然年轻,但还是要提醒你,肾脏移植手术对捐献者来说,也是有风险的。你确定你考虑清楚了?是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进行的捐献?”

他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门口。

我爸我妈正扒在门缝上,紧张地往里看。

我心里有数了。

这位王教授,恐怕也是秦监狱长打过招呼的人。

我点点头:“王教授,我考虑得很清楚。我是自愿的。”

然后,我话锋一转。

“不过,在手术之前,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说。”

“我希望,在手术同意书上,除了我签字,还需要我弟弟江宇,以及我的父母,同时签字。”

王教授愣了一下。

“这是为什么?捐献同意书,只需要捐献者本人签字就有法律效力了。”

“不。”我摇摇头,笑得意味深长,“我要签的,不是捐献同意书。”

“而是一份……‘交易合同’。”

我从西装内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份文件,递给王教授。

“您看看这个。”

王教授疑惑地接过文件,打开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他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我。

“你这是……”

我对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王教授,我只是想让这场交易,变得更公平一点,也更牢固一点。”

“您只需要告诉他们,这是医院的‘新规定’,为了避免术后纠纷,需要所有直系亲属共同签字确认。我想,他们为了救我弟弟的命,应该会很乐意签的。”

王教授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走出办公室。

我妈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身体很好,随时可以手术。”

我妈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我顿了一下,“医生说,为了避免以后有纠纷,医院有个新规定,需要我们全家都在一份‘家庭互助确认书’上签字。”

“什么确认书?”我爸警惕地问。

“就是一份声明,证明我是自愿捐肾,并且你们也都知情同意。主要是为了保护医院。”我轻描淡写地解释。

一听说是为了保护医院,对我家没影响,他们立刻就放松了警惕。

“签签签!只要能赶紧手术,签什么都行!”我妈催促道。

王教授拿着那份“合同”,走了出来。

“几位家属,过来签下字吧。签完字,我们马上安排手术。”

我爸我妈,还有被他们拉过来的许瑶,毫不犹豫地在文件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江宇的签名,是他们代签的。

看着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名字,我笑了。

鱼儿,上钩了。

那份文件的标题,写得很清楚。

《关于江哲向江宇有偿转让肾脏器官暨江氏集团股权变更协议》

里面的条款,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第一条:甲方(江哲)自愿将本人之一枚健康肾脏,有偿转让给乙方(江宇)。

第二条:经甲乙双方及丙方(江卫国,陈秀娟)共同协商,本次器官转让价格,定为江氏集团名下51%的股权。

第三条:本协议自各方签字之日起生效。丙方需在本协议生效后24小时内,完成股权变更的法律手续。

第四条:若丙方逾期未完成股权变更,则本协议自动失效,且甲方有权向乙方及丙方,就本次手术所造成的身体及精神损失,索赔人民币十亿元。

……

这份协议,是我花了整整三个通宵,字斟句酌写出来的。

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一个陷阱。

而他们,就这么开开心心地,跳了进来。

“好了,江哲,字也签了,你现在满意了吧?赶紧准备手术!”我妈收起笔,迫不及待地说。

“别急啊。”

我拿出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然后,我看向许瑶。

“我进手术室前,还想听一件事。”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听你和江宇,宣布订婚。”

许瑶的脸,瞬间惨白。

6

“江哲,你别闹了!”

我爸的脸色铁青,压低了声音呵斥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小宇马上要进手术室了!你要是把他气出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闹?”我看着他,笑了,“爸,这可是我捐肾的条件之一。你们答应过的。”

“答应又怎么样?你非要挑这个时候吗?”

“对。”我点点头,目光转向许瑶,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要挑这个时候。”

“我要在进手术室前,亲耳听到我爱过的女人,告诉我,她要嫁给我最恨的仇人。”

“我觉得,这样会让我更有动力,去‘救’我那个好弟弟。”

我的话,像淬了毒的针,又冷又恶毒。

许瑶的身体摇摇欲坠,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妈急了,一把抓住许瑶的手臂。

“瑶瑶!你就说一句!赶紧说了让他进去手术!有什么事等小宇好了再说!”

她看向许瑶的眼神,充满了恳求和逼迫。

许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挣扎,和一丝……哀求。

她在求我,放过她。

可惜。

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心软的江哲了。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举起了手机,对准了她。

“说吧,我录下来。等江宇出来了,放给他听,也算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江哲!你够了!”许瑶终于崩溃了,对我尖叫起来,“你一定要这么羞辱我吗?”

“羞辱你?”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许瑶,你戴着他送的表,住着他买的房,开着他送的车,现在来劝我给他捐肾。到底是谁在羞辱谁?”

“你和他在一起多久了?一年?两年?还是从我进去的第一天起,你们就搞到一起了?”

“我……”许瑶的脸上一片死灰。

“说啊!”我猛地提高音量,步步紧逼,“你说不出口,我替你说!”

“三年前我进去,你们无缝衔接。他用我爸妈给的钱,给你买包买表。你呢?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享受着用我的人生换来的富贵!”

“现在他要死了,你们又想起我了。想起我这个‘备用零件’了!你们把我当什么了?许瑶!你告诉我!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的质问,响彻了整个走廊。

来往的病人和护士,都停下脚步,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我爸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说了!别说了!”我妈冲上来,想抢我的手机,“家丑不可外扬!你非要让所有人都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我一把推开她。

“家丑?”

“我倒觉得,这是一件大喜事。”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许瑶,缓缓开口。

“说吧,许瑶。说你爱江宇,你要嫁给他。”

“只要你说了,我马上就进手术室。”

“不然,我现在就走。让江宇,在病床上,等死。”

我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这是最后的通牒。

许瑶浑身都在发抖,她看着我,眼神里最后一点光,也熄灭了。

她知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拿捏的江哲了。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变得空洞。

“我……”

“我爱江宇。”

“我要……嫁给他。”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大声点,我听不见。”我说。

许瑶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她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

“我爱江宇!我要嫁给他!江哲!你满意了吗!”

“满意。”

我点点头,按下了手机的停止录音键。

然后,我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把这段录音,发给了我那个退伍兵大哥。

附上了一句话:

“兵哥,帮我把这段录音,连同我之前让你查的东西,一起送到江氏集团所有董事的邮箱里。再买个热搜,标题就叫豪门秘闻:亲哥为爱捐肾,准弟媳含泪表白。”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揣回兜里。

对着目瞪口呆的三个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好了,现在,我们可以去救我那个好弟弟了。”

我转身,走向手术室。

留下身后,一片死寂。

他们还不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7

我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师开始给我注射药物。

冰冷的液体顺着静脉流遍全身,意识渐渐模糊。

闭上眼睛前,我看到王教授对我做了一个“放心”的口型。

我知道,他会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

这个手术,是假的。

他会用“术中出现紧急情况”的理由,把我再推出来。

而这段时间,足够兵哥把我送出去的“炸弹”,引爆了。

……

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人已经在VIP病房里。

身上穿着病号服,但并没有手术的伤口。

手背上插着针,在输营养液。

刘狱警的儿子,小刘,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小伙子,正坐在我床边削苹果。

他看到我醒了,立刻站起来。

“哲哥,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我问,嗓子有点干。

“快六个小时了。”小刘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我,“秦叔和刘叔让我在这儿守着你。说你醒了,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外面怎么样了?”

小刘的脸上露出一丝兴奋。

“炸了!全炸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

微博热搜前十条,有五条都和江家有关。

豪门秘闻:亲哥为爱捐肾,准弟媳含泪表白爆

江氏集团继承人江宇肇事逃逸热

江氏集团董事长被曝婚内出轨新

江宇非江家亲生子沸

江氏集团股价暴跌热

每一个标题,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江家那金碧辉煌的门面上。

我点开第一条。

那段许瑶撕心裂肺的“表白”录音,被做成了视频,配上了煽情的音乐和字幕。

评论区已经盖了几十万楼。

“卧槽!这是什么年度大戏!哥哥给弟弟捐肾,女朋友(未来的弟媳)在手术室门口表白弟弟?这信息量太大了!”

“我听吐了,这女的怎么有脸说出口的?那个哥哥得多绝望啊?”

“重点难道不是,哥哥是为爱捐肾吗?这是什么绝世大情种(冤大头)!”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在同情我这个“为爱奉献”的哥哥,唾骂许瑶和江宇这对“狗男女”。

我又点开第二条。

兵哥的效率很高。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三年前江宇肇事现场的监控视频。

虽然画面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从驾驶座上滚下来的人,就是江宇。

视频下面,还有当年受害老人家属的最新采访。

他们哭诉着,说当年江家给了他们一笔钱私了,但他们一直觉得顶罪的人不是真凶。

这一下,江宇“肇事逃逸,找人顶罪”的罪名,算是彻底坐实了。

而最劲爆的,是第三条和第四条。

我爸当年和那个女人抱孩子的照片,被高清修复后放了上去。

虽然女人的脸打了码,但那眉眼,和江宇有七八分相似。

紧随其后的,就是那份DNA检测报告的截图。

——排除江卫国与江宇存在亲子关系。

这下,全乱了。

“我靠!所以弟弟不是亲生的?是老公和外面女人生的?然后让亲儿子给这个野种顶罪捐肾?这妈是人吗?”

“楼上的格局小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弟弟,是爸和外面小三生的,但又不是爸的种,然后抱回来让原配养,还从小pua亲儿子?”

“不对不对!你们看时间线!照片是23年前,哥哥才22岁!所以是爸先出轨有了私生子,却没想到自己做了冤大头,然后才娶了现在的老婆生了亲儿子!我操,细思极恐!”

网友们化身福尔摩斯,脑洞大开。

虽然细节有出入,但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

而兵哥让人送去给董事会的,是更完整,也更致命的证据链。

那里面,还有我妈,陈秀娟,二十三年前在一家私人妇产医院的“流产”记录。

以及,她和一个男人的亲密合照。

那个男人,是她当年的初恋情人,也是我爸生意上的死对头,李氏集团的老总。

所以,真相是——

我爸出轨,在外面有了私生子江宇,但实际上不是他的种。

为了给私生子一个名分,他设计让我妈“流产”,然后把江宇抱回来,谎称是他们“失而复得”的儿子。

我妈,为了保住自己江太太的位置,也为了报复我爸的出轨,选择了隐忍。

她把我爸的私生子,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甚至比对亲儿子还要好。

她要用这种方式,让我爸一辈子都活在愧疚里。

而我,江哲。

就是这场肮脏交易里,最无辜,也最可悲的牺牲品。

他们把我当成维系这段畸形关系的工具,当成补偿江宇的筹码。

现在,我亲手把这一切,都掀了个底朝天。

“哲哥,”小刘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敬佩,“江氏集团的股价,今天下午开盘就跌停了。好几个董事联合起来,要求立刻召开紧急股东大会,要罢免你爸的董事长职务。”

“你爸妈……他们疯了。在医院走廊里又哭又闹,说医院骗他们,说你不见了。后来被保安架出去了。”

“许瑶呢?”我问。

“那个女的?她跑了。从医院跑出去,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我点点头。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江宇呢?他手术做了吗?”

小刘摇摇头:“没呢。王教授说,你‘术中大出血’,情况危急,肾源保不住了。江宇那边,只能先用透析维持着。”

“他现在,估计也看到新闻了。听说,在病房里把东西都砸了,哭着喊着不是真的。”

我笑了。

“好。”

“这只是开胃菜。”

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我爸气急败坏,歇斯底里的咆哮。

“江哲!你这个逆子!是不是你干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他吼完。

然后,我用最平静,也最残忍的语气,对他说:

“爸。”

“我不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回家了。”

“回到,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家。”

8

江氏集团的紧急董事会,在三天后召开。

地点在公司顶楼的会议室。

我爸江卫国,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头发白了大半,眼窝深陷,再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我妈陈秀娟也来了,坐在他旁边,像个斗败了的公鸡,眼神怨毒地盯着每一个进门的董事。

曾经巴结他们的公司高管,如今看到他们,都像是躲瘟疫一样,绕着走。

会议室里,坐满了公司的董事和股东。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愤怒”和“凝重”。

这三天,江氏集团的股价,连续三个跌停板,市值蒸发了近百亿。

公司的声誉,更是跌到了谷底。

这一切,都拜我那对“好父母”所赐。

“江卫国!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一个持股不少的董事,姓张,第一个拍了桌子。

“现在外面闹成什么样了?公司的电话都被打爆了!我们几十年的心血,就要被你们家的丑闻给毁了!”

“就是!江卫国,你当年怎么跟我们保证的?说江宇是商业奇才,能带领公司走向新的辉煌!结果呢?是个连自己身世都搞不清楚的冒牌货!还是个肇事逃逸的罪犯!”

“必须罢免他!这种人做董事长,我们不放心!”

群情激奋。

我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反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那些爆料,都是真的。

他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各位!各位!请静一静!”

我爸的秘书,也是他的心腹,站起来试图维持秩序。

“董事长他……他也是受害者!他被骗了二十多年啊!”

他伸手一指我妈。

我妈“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王秘书!你放屁!谁骗谁了?江卫国!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江宇不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野种吗?”

“你!”

“我什么我?你当年逼着我打掉自己的孩子,把这个小杂种抱回来,你怎么不说?你为了他,二十多年没给过江哲一个好脸色,你怎么不说?现在出事了,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门儿都没有!”

两个人,当着所有董事的面,就这么撕咬了起来。

把二十多年的恩怨,丑闻,全都抖了出来。

董事们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是更深的愤怒和失望。

“够了!”张董事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我们今天来,不是听你们夫妻俩吵架的!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现在,我们提议,立即启动罢免程序!同意罢免江卫国董事长职务的,请举手!”

“哗啦”一下。

会议室里,除了我爸的秘书,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我爸的身体晃了晃,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完了。

他一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那么,关于新任董事长的人选……”张董事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走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江哲?”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爸我妈,像见了鬼一样看着我。

我没有理他们,径直走到主位旁边。

我对张董事笑了笑。

“张叔,好久不见。”

张董事愣住了,显然没认出我。

我从怀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了会议桌上。

“各位董事,在讨论新任董事长人选之前,我想,你们应该先看看这个。”

离我最近的一个董事,疑惑地拿起文件。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瞪大了。

“股权……转让协议?”

他失声喊了出来。

文件,被一个个地传阅下去。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份协议,就是我爸我妈在医院签下的那一份。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他们,为了换我一颗肾,自愿将名下合计51%的集团股份,转让给我。

并且,有主刀医生王教授的亲笔签名作为见证。

法律效力,无懈可击。

“不!不可能!”我爸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来想抢那份协议。

“这是假的!这是伪造的!”

我侧身一步,躲开了他。

“爸,这上面,可是有你的亲笔签名啊。”

我拿出手机,播放了另一段录音。

那是我在医院走廊,故意逼他们答应我“无理要求”时的录音。

“……只要能赶紧手术,签什么都行!”

“……这个当然!……”

录音里,我爸妈急切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会议室里。

证据确凿。

我爸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我妈更是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我看着会议室里,一张张震惊到麻木的脸,缓缓开口。

“所以,各位。”

“从现在起,我,江哲,才是江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对于新任董事长的人选,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各位投票了。”

我拉开主位的椅子,坐了下去。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我,一个三天前才从监狱里出来的“劳改犯”。

此刻,成了这家市值数百亿公司的,王。

9

我成为江氏集团新任董事长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开新闻发布会。

面对着无数的闪光灯和摄像头,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解释。

我只是,对着所有的镜头,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江哲,为江氏集团前任董事长江卫国先生,及前董事长夫人陈秀娟女士,还有江宇先生,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对社会造成的恶劣影响,向各位,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从今天起,江氏集团将迎来新生。”

“所有因江宇先生肇事逃逸案的受害者,集团将予以双倍赔偿,并承担其后续所有医疗及生活费用。”

“所有因本次舆论风波而对公司产生信任危机的合作伙伴和消费者,我们将用最有诚意的方案和最过硬的产品,来重新赢回你们的信任。”

“至于我个人……”

我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直视着镜头。

“我曾替人顶罪,入狱三年。这是我人生中无法抹去的污点,也是我为曾经的愚蠢和懦弱,付出的代价。”

“但我可以向各位保证,未来的江哲,未来的江氏集团,将会在阳光下,坦荡前行。绝不会再有任何阴暗和肮脏的交易。”

我的发言,不卑不亢,诚恳,且有力。

舆论的风向,开始悄然转变。

从对江家丑闻的口诛笔伐,渐渐变成了对“新任董事长力挽狂澜”的观望和期待。

公司的股价,也在发布会后,奇迹般地止跌回升。

当然,我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挑战,还在后面。

处理完公司的事,我去了医院。

江宇的病房。

他比上次见面时,瘦得更厉害了,眼窝深陷,面色蜡黄,躺在病床上,像一具随时会散架的骷髅。

看到我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怨毒的光芒。

“江哲!你这个杂种!你不得好死!”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我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床边。

“骂吧。反正你也只剩下骂人的力气了。”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我哥啊!”

他居然还有脸说这句话。

我笑了。

“哥?江宇,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二十多年,你把我当过一天哥吗?”

“从小到大,我的玩具,是你的。我的新衣服,是你的。我辛辛苦苦考来的大学名额,你一句‘我也想去’,爸妈就逼着我复读,把名额让给你。”

“三年前,你撞了人,跪在我面前,说你是我的好弟弟,让我救你。我救了。结果呢?我进去的第二天,你就睡了我的女朋友。”

“现在,你把自己作死了,又要来挖我的肾。”

“江宇,”我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也不是我弟,你是野种。”

“你是我江家养的一条,永远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的话,让他彻底疯狂了。

“你胡说!我妈说了!我才是江家的宝贝!你就是个给她儿子铺路的石头!你生下来,就是为我服务的!”

“你妈?”我冷笑一声,“你说的,是哪个妈?”

“是你那个,为了荣华富贵,心甘情愿给别人养了二十多年儿子的陈秀娟?”

“还是你那个,把你生下来,就扔给你亲爹,自己跑去嫁给别人的亲妈?”

我拿出手机,把江宇亲妈和她初恋情人的照片,放在了江宇眼前。

“看清楚,江宇。这个男人,才是你真正的爹。”

“而你亲妈,是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把你当成筹码送人的贱女人。”

“而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可怜的,被所有人唾骂的野种。”

江宇死死地盯着照片,像是要把它看穿。

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不……这不是真的……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他嘶吼着,伸手想打掉我的手机。

我收回手机,站起身。

“是真是假,你自己去问他们吧。”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肇事逃逸顶罪的案子,警方已经重新立案了。等你病好一点,就会有检察院的人来找你。”

“还有,许瑶,她跑了。带着你送她的所有东西,跑了。我猜,她大概是去找下一个,能给她买百达翡丽的男人了吧。”

“江宇,你完了。”

“你的人生,你的前途,你的女人,你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没了。”

我留下这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背后,是江宇绝望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嚎哭。

我知道,这个声音,将会成为他余生,唯一的背景音乐。

10

我从江宇的病房出来,迎面就撞上了我爸妈。

他们像是两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满眼血丝。

看到我,他们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起扑了过来。

“哲哲!”

“儿子!”

我妈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儿子,妈错了!妈真的错了!妈是猪油蒙了心啊!你原谅妈妈一次好不好?”

我爸也放下了他那可悲的自尊,声音沙哑地哀求。

“江哲,爸求你了。公司……公司是爸一辈子的心血,你不能就这么拿走啊。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

现在知道跟我说一家人了?

早干嘛去了?

我冷漠地看着他们。

“你们来干什么?来看你们那个‘宝贝儿子’吗?”

“不不不!”我妈连忙摆手,“我们是来找你的!哲哲,江宇他不是个东西,我们现在才知道,你才是我们的好儿子啊!”

“哦?是吗?”我笑了,“那你们是准备,让我继续给他捐肾吗?”

我妈的脸色一僵,随即哭得更厉害了。

“不捐了!不捐了!那种人的死活,跟我们没关系!哲哲,我们只要你!只要你好好地,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

我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妈,你知道这三年,我在里面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我肋骨被打断,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我的爸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现在,我想明白了。”

“因为,在你们眼里,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独立的人。我只是你们用来维系那段可悲婚姻的工具,是你们用来补偿那个野种的牺牲品。”

“你们的爱,太沉重,也太恶心。”

“我,要不起。”

我一根一根地,掰开我妈抓住我的手指。

“江卫国,陈秀娟。”

我叫着他们的全名。

“从今天起,我江哲,和你们,恩断义绝。”

“江氏集团,我会经营好。但它的每一分利润,都和你们再无关系。”

“你们名下的房产,车子,账户,我会全部冻结,用来赔偿当年那个被江宇撞伤的老人,以及这几年公司的损失。”

“至于你们……”

我看着他们瞬间惨白的脸,缓缓地说:

“我会给你们在郊区租一间小房子,每个月,给你们打三千块钱生活费。不多,但饿不死。”

“这是我,作为你们养育了我二十年的儿子,还给你们的,最后的‘孝顺’。”

“以后,你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江哲!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我爸终于崩溃了,他想冲上来打我。

两个黑衣保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这是我给自己请的保镖。

以防,有的人狗急跳墙。

“逼死你们?”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当初,你们把我送进监狱,逼着我捐肾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们也是在逼死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爸,这句话,可是你亲口教我的。”

我爸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

我妈,则直接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哭声,凄厉,绝望。

充满了迟来的,毫无价值的忏悔。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我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的一切,都和我再无关系。

我的人生,从今天起,才算真正地,重新开始。

11

一年后。

江氏集团在我手里,脱胎换骨。

我砍掉了所有华而不实、只为面子的项目,专注于核心技术研发。

公司股价稳步回升,甚至超过了风波前的最高点。

我成了商界最炙手可热的新贵。

年轻,有为,手段狠辣,背景成谜。

这是外界给我的标签。

没人知道,一年前,我还是个阶下囚。

江宇的案子,判了。

数罪并罚,肇事逃逸,加上之前的一些经济犯罪,一共判了十五年。

因为他身体不好,被批准了保外就医。

但江家倒了,没人再愿意花钱给他续命。

我听说,他现在躺在一家廉价的护理院里,每天靠着透析活着,生不如死。

许瑶,也消失了。

据说她拿着从江宇那里骗来的钱,想去国外,结果在机场被几个江宇的债主堵了。

下场如何,没人知道。

我也没兴趣知道。

至于我爸妈。

他们住在我给他们租的那个小房子里。

没有了锦衣玉食,没有了佣人伺候。

两个人,为了谁做饭谁洗碗这种小事,都能吵得天翻地覆。

他们来找过我几次。

都被保镖拦在了公司楼下。

有一次,我从落地窗前,看到他们在楼下争吵,拉扯,最后,我妈蹲在地上,像个泼妇一样嚎啕大哭。

我爸则在一旁,烦躁地抽着烟。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不恨,也不怜悯。

就像在看两个,与我无关的陌生人。

兵哥,成了我公司的安保部总监。

他踏实,可靠,是我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秦监狱长,已经退休了。

我把他和刘狱警都接到了市里,给他们买了套大房子,请了最好的保姆。

有时候,我会去看他们。

三个人,喝着茶,下着棋,聊着天。

那才像是,家人的感觉。

这天,我正在办公室看文件。

秘书敲门进来。

“江总,楼下有两位老人,说是您的父母,一定要见您。”

我头也没抬。

“不见。”

“可是……”秘书有些为难,“他们说,如果您不见,他们就跪在公司门口,不起来。”

我签文件的手,顿了一下。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

楼下,两个苍老的身影,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渺小,又那么刺眼。

我沉默了很久。

最后,我说:

“让他们上来吧。”

12

在我的办公室里,我再一次见到了江卫国和陈秀娟。

他们比一年前,更老了。

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脸上布满了皱纹。

他们穿着不合身的旧衣服,局促不安地站着,像两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陈秀娟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哲……哲哲。”她不敢看我,低着头,声音发颤,“妈……妈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排骨汤。你尝尝,尝尝……”

她想把保温桶放到我桌上,却不小心打翻了。

滚烫的汤,洒了一地。

她吓得手足无措,蹲下去,想用手去擦。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卫国也慌忙蹲下去帮忙。

曾经高高在上的江氏集团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此刻,狼狈得像两条丧家之犬。

我看着他们,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够了。”

我开口。

他们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用一种充满希冀和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坐吧。”

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他们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找我,有什么事?”我问。

“哲哲……”江卫国搓着手,艰难地开口,“我们……我们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

“我们对不起你……我们不是人……我们后悔了……”

陈秀娟在一旁,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点头。

“我们不求你把公司还给我们……我们只想……只想你能认我们。我们老了,只想……能有个家。”

家?

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很可笑。

“家,不是你们亲手毁掉的吗?”

“当你们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这个家,就已经没了。”

“当你们逼我给那个野种捐肾的时候,我们之间,最后一点情分,也断了。”

“江卫国,陈秀娟,你们今天来,不是因为你们真的后悔了。”

“你们只是,过惯了富裕的生活,受不了现在的穷苦。”

“你们怀念的,不是我这个儿子,而是江氏集团能带给你们的荣华富贵。”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剥开了他们最后一点伪装。

他们的脸上,血色褪尽。

“不……不是的……”陈秀娟还在徒劳地辩解。

我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我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

放在了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这里面,有一百万。”

“密码,是我的生日,如果你们连我生日都忘记了,那就不好意思了。”

“拿着这笔钱,离开这个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安度晚年吧。”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们,爸,妈。”

“也是我,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生死,各安天命。”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张卡,又抬头看看我。

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他们终于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转身,不再看他们。

“送客。”

两个保镖走进来,对着他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秀娟的哭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真的,撕心裂肺。

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

阳光,刺眼。

我的手机响了。

是秦监狱长的孙女,一个很可爱的姑娘,现在是我的老婆。

“老公,你什么时候来呀!爷爷说,今天包饺子,三鲜馅的!”

我笑了。

眼眶,有些湿润。

“好。”

“我马上就回家。”

我挂了电话,走出办公室。

背后,那两个曾经是我全世界的人,被保镖“请”了出去。

他们的哭声,渐渐远去。

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的前方,有更温暖的灯火,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