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深了,躺在病房里窄窄的陪护床上,永顺县人民医院的走廊依旧泛着灰白的光。遥想昨夜还在山寨木楼里安然酣睡的父亲,此刻却因一阵剧烈的咳嗽蜷缩在县城医院的病床上。给他服下止咳药后,不一会儿,病房里终于又响起熟悉的鼾声,像山涧静静流淌的溪流,让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中午与老友刘清风、彭武明小聚时,往事如潮水般涌来。1990年4月1日,不满16岁的我,带着对县城的无限憧憬,从泽家镇奔赴这里参加全国数学竞赛。那时,九角钱的车费是奢侈,两块钱一晚的住宿是新奇,而纱厂车间尖尖齐整的轮廓,更是深深烙印在脑海里。那是我第一次走进自己出生的县城,满心都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可谁能想到,35年过去了,同样是四月,人到中年了,最让我刻骨铭心的县城记忆,竟与医院紧紧相连。父亲年轻时为养育我们,在山寨里日夜操劳,落下一身病痛。如今,那些隐藏在岁月里的伤痕,终究还是显露出来。尤其是今年以来,陪着父亲在医院与山寨间多次辗转,心里满是酸楚。他拼尽全力把我们送出大山,若非病痛缠身,仍愿守着那方天地,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日子。此刻,听着父亲的鼾声,我只盼时光能慢些走点,让我有更多时间,好好守护他,陪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