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53年，杨继盛触怒嘉靖，被打残后投入诏狱。当晚，狱卒持刀查房，却听见牢房里传来杨继盛微弱的声音：“麻烦借个火。” 嘉靖三十二年的诏狱深处，霉斑在石墙上爬出蛛网般的纹路。杨继盛趴在腐草堆上，大腿的溃伤口渗出黄水，脓血混着汗渍在囚衣上结成硬壳，这是三天前廷杖一百的“恩赐”。 狱卒巡夜时刀鞘撞击牢门的声响，惊醒了半昏的他。“劳驾，借个火。”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新来的狱卒举灯凑近铁栏，吓得倒退半步，那人正用碎瓷片剜着腿肉，腐肉堆在脚边招来鼠蚁，新鲜的血顺着骨节滴答坠落。灯笼光下，这张脸因剧痛扭曲着，眼睛却亮得骇人。 严嵩党羽特意交代“好生照料”，狱吏心领神会地断了他的伤药。此刻瓷片在骨膜上刮出沙沙声，持灯的狱卒双手发抖，灯笼光影在墙上疯狂跳跃。 杨继盛突然停手，歉意地请对方稳些光亮，他需要看清筋膜的走向。这个曾让狄道百姓尊为“杨父”的人，此刻正亲手实施史上最残酷的手术，无麻沸散，无钢刃，唯有碎碗碴与一盏昏灯。 腐肉剥离的剧痛让他想起甘肃风沙。两年前贬谪狄道时，他变卖妻子首饰兴办书院，带百姓挖煤山，疏水渠。 临洮人捧着“杨父万民伞”送他返京的场景犹在眼前，如今京城却要把他碾成血泥。瓷片突然刮到腿骨，他闷哼着咬破嘴唇，血丝渗进草席。 狱卒想起传闻，此人受杖时拒绝止痛蛇胆，笑言“椒山自有胆”。此刻灯笼映着他痉挛的背脊，像张拉满的弓。 当最后一条腐筋被切断，杨继盛瘫倒在血泊里喘息。狱卒发现墙角有新鲜刻痕，凑近辨认出十字，“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 血书墨迹未干，与腿伤淌下的血浆在砖面交汇。这抹红让狱卒想起严嵩轿辇前洒落的朱砂，权贵的红是金箔混着民脂，此人的红是骨血淬炼的赤金。 三年后刑场诀别日，京城万人噤声。杨继盛拖着残腿走过长街时，忽然有百姓举起灯笼。一盏、十盏、百盏，幽暗的街衢渐次亮起星河。 他仰天吟诵“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声浪漫过朱红宫墙。 那个曾为他掌灯的狱卒挤在人群里，看见血衣翻飞处，当年剜去的腐肉早已化作铮铮铁骨，撑起大明最硬的脊梁。 杨继盛死后七年，严嵩倒台。百姓将其故居改为庙堂，香火熏黑墙壁时，“铁肩担道义”的刻痕反而越发清晰。 1888年康有为在此起草“公车上书”，百年间无数志士立于血书楹联下，借一盏心灯，刺破时代长夜。 主要信源：（《明史》《杨继盛自书年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