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老婆出轨，我俩离婚了。这不前两天在超市买东西，碰见她爹了。老头子上来就说我前妻得癌症，活不长了。 超市冷柜前的那句话 超市的冷柜正对着入口，风幕机呼呼吹着白气，把刚进来的热乎气全挡在外面。我捏着购物车把手，在速冻区磨蹭——速冻饺子搞促销，两种馅买一送一，正纠结要芹菜还是白菜。 "小周？" 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力道很轻，像片叶子落下来。我回头的瞬间，购物车"哐当"撞在冷柜上，速冻包子的包装袋掉了两袋。 是前岳父。 他比去年见时瘦了圈，蓝布褂子的肩膀处空落落的，头发白得厉害，原来只是两鬓，现在连头顶都像落了层霜。手里攥着袋小苏打，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包装袋被捏出几道深痕。 "叔......"我把掉的包子捡起来，手有点抖。购物车里的酸奶瓶互相碰撞，发出细碎的响。 去年这时候，也是这样的冷天。我把离婚协议拍在他家里的茶几上，兰兰——我前妻，正坐在沙发上哭，他蹲在阳台抽烟，烟头扔了一地。最后他走过来，没看我，只对兰兰说："路是你选的，以后别哭着回来。" 此刻他就站在冷柜前，白气模糊了他的脸。"你......还好吧？"他问，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 "还行，"我扯了扯嘴角，"工程队最近不忙，能早点下班。"其实是上周刚丢了个大活，正愁下个月工资怎么发。 他点点头，眼睛往我购物车里瞟，看见那袋速冻饺子，突然叹了口气："还吃这个？兰兰以前总说，速冻的不如现包的......"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停了，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咽什么东西。冷柜的嗡鸣声突然变得很响，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撞着胸口。 "那个......"他往前凑了半步，白气喷在我脸上，带着股薄荷牙膏的味，"兰兰她......" 我猛地攥紧了购物车把手，指节泛白。离婚后没再见过兰兰，只从朋友那听说，她跟那个男人分了，后来去了南方，具体在哪，没人知道。 "她得癌症了，"前岳父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怕被谁听见，"肺癌晚期，医生说......说也就这俩月了。" 超市的广播在放促销广告，欢快的音乐钻到耳朵里，却让人心里发沉。我盯着冷柜里的速冻饺子，包装袋上的水珠顺着玻璃往下流，像谁在哭。 兰兰以前总咳嗽，尤其是冬天，她说在服装厂上班，布料粉尘大。我劝她换个工作，她总说"再干两年，攒够钱就不干了"。后来发现她出轨，我红着眼跟她吵，说她"不知好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她哭着喊"你懂什么！你除了干活就是干活！" 那天她收拾东西搬走，我坐在空荡荡的屋里，听见她在楼道里咳嗽得直不起腰，却没出去看一眼。 "她......回来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上周刚从南方回来，"前岳父抹了把脸，手背上的老年斑看得清楚，"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走不动路。她不让告诉你，说......说没脸见你。"他从裤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团，展开，是张住院通知单，"在市一院，302病房。" 我接过通知单，纸边糙得硌手。上面的名字"兰兰"被水洇过，有点模糊，像我记忆里她哭红的眼睛。 "小周，我知道......以前的事，是她对不住你，"前岳父的声音带着哭腔，"可她毕竟跟你过了五年......你要是......要是有空，就去看看她吧，她总念叨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 冷柜的风还在吹，吹得人眼睛发酸。我想起刚结婚那年，兰兰发烧，我大半夜跑出去给她买退烧药，回来时她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还抱着我脏了的工作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 "我知道了，叔。"我把住院单叠好，塞进裤兜，"我明天就去。" 前岳父点点头，没再说啥，转身往出口走。他的背比去年更驼了，走路有点跛，可能是上次摔的那跤还没好——去年我跟兰兰吵架时，他劝架摔下楼梯，断了根肋骨。 我推着购物车往收银台走，没买饺子，也没买酸奶。走出超市，冷风灌进脖子里，让人打了个寒颤。路边的落叶被风吹得滚来滚去，像无家可归的孩子。 第二天去医院，病房里很安静。兰兰躺在床上，瘦得脱了相，头发掉了大半，看见我，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又赶紧闭上，眼泪从眼角滚下来。 "我给你带了西红柿，"我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有点硬，"护士说你能吃点清淡的。" 她没说话，只是哭。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眼，突然想起以前总嫌她花钱大手大脚，嫌她做饭不好吃，嫌她......现在才发现，那些被我嫌弃的日子，其实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在乎。 兰兰后来还是走了，走的那天，天很蓝。前岳父给我打电话，说她最后念叨的，是我第一次给她买的那条围巾，红格子的，早就洗得发白，她一直放在衣柜最上面。 我找出那条围巾，捂在脸上，闻到股淡淡的洗衣粉味，像兰兰身上的味道。原来有些人，有些事，非要到再也来不及的时候，才明白：过日子哪有那么多对错，错过了，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