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亲戚，每年春节家族聚餐，他都会因为赶上末班公交车，催促大家早点开席，本来是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叙叙旧，联络一下亲戚的感情，每次都是因为他们夫妻俩，大家火急火燎的吃完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今年还是那样，刚坐下他就把手机亮出来，屏幕盯着时间不挪眼，我夹了块肉刚到嘴边，他又说快点快点，菜别挑了，能吃就行……桌上就没了那股子闲聊的劲儿，酒也没人敢多倒，话题开了两句又收回去。 因为他们住得远，公交站在郊区那头，末班车就一班，九点半停。他平时就爱省，打车动不动五六十，他心里不舒服；再因为家里孩子在等着写作业，怕晚了乱套，他媳妇也跟着急。这事我不是不理解，就是一碰到聚餐就这么赶，人一多，节奏就乱。 前年我试过，提前一周跟他说我开车送，别惦记车。他摆手，说不麻烦你，我坐公交稳。他还从包里掏出两个馒头，笑着说到站上垫垫肚子就行……到那天还是催，菜第一盘刚上，他就问还得几道，够不够吃，差不多就开吧。大伯母那锅排骨还没收汁，他就站在厨房门口念叨，后来端出来，大家都像赶路人一样扒拉两口。 也有一次，咱们改在中午，他又说下午要去给孩子报个班，不能耽误。大伯想活跃气氛，提前准备了几个小红包，让大家抽着玩，他看了看表，说抽快一点，别耽误走……那次红包没热乎两分钟，气氛就下去了。二姑带的橘子光摆在桌上，谁也没心思慢慢剥。 我也试过变通，我把网约车提前订好，八点四十到门口，不用他们掏钱。他听了说不用不用，车来得快也怕堵，公交按点儿，心里踏实。他媳妇在旁边点头，说坐公交就行，打车钱留着给孩子买练习册。我也没法多说，话说重了就伤人，话说轻了又不管用。 去年下大雨，路上积水，末班车临时停运，他俩在站台那儿站了二十多分钟没动。我开车去接他们，回来一问，他还说坐公交最合适，就是那天运气不好……大伯当晚叹了口气，说要不以后不叫了，省得大家心里别扭。我在旁边劝了两句，聚还是要聚，总不能为了一班车把人情散了。说完我也心虚，第二天就琢磨安排时间。 今年干脆把聚餐开到五点，想着让他们吃个舒坦。结果别的表哥表姐下班赶不过来，路上堵得厉害，到桌边都汗呼呼的。菜还热着，人心却凉了半截。七点多他们吃完就走，其余人坐下才聊到正题，聊着聊着又断了，我看着空椅子，脑子里都是他喊时间的声音。 他老说“能省一点是一点，钱花在刀刃上。”这话我懂。问题是，聚餐这件事，本来就不是算计着分钟和车票的事。因为一张时刻表，大家的心就被拽住了，谁都不敢把话说开。不用上升到大是大非，也不用争论对错，反正每次到了饭点就像打铃，上来就收尾。 我现在学乖了，先把菜分给老人和孩子，聊的事靠前说，拍合照也提前拍，别等最后。我也不再劝他坐一会儿，太多了他心里更急。他要走就走，我把门口灯给他开着，袋子给他提着，车站方向顺口说一下。他媳妇点点头，脚步还是快。 你说有没有转机，有一次他真晚走了十分钟，是因为车晚点，他在群里发了张站牌照片，大家又把话接上了，笑了一会儿。但这事也就那一次，第二天他又回到原样。我心里明白，人到中年，花钱有花钱的难处，时间也有时间的紧张。只是过年聚一次，不该这么拧巴。我能做的就这些，把桌子摆稳，把话提前，说到点上就收。 以后还会见面，还是同一张桌，还是那几个人。我不指望谁一下子变样，心里留出空位，别跟自己较劲。能聊两句就聊两句，能坐半小时就坐半小时。剩下的，就让它过去……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