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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冀南风沙里的烟火与刀光》 1919年的冀南平原,风卷着黄沙打在

(小说) 《冀南风沙里的烟火与刀光》 1919年的冀南平原,风卷着黄沙打在土坯墙上,发出“呜呜”的怪响,像谁在暗处哭。住子就生在这年,落地时哭声不大,却攥着拳头,指甲缝里嵌着娘身上蹭来的黄土。接生婆抱着他说:“这娃眼神亮,是个能扛事的。”屋外,货郎摇着拨浪鼓喊:“北平学生闹革命啦!”——这声吆喝,像根线,把住子的命跟时代的乱麻缠在了一起。 饿出来的筋骨 冀南这地邪性。东汉时黄河在这儿撒野,冲出的平原看着平展,底下全是沙砾和盐碱,抓一把土能攥出白花花的碱面。后来黄河改道去河南,留下这片“种高粱嫌瘦,种豆子嫌贫”的荒滩。住子记事起,肚子就没真正饱过。他长了副细高挑的身板,肩膀窄窄的,却透着股韧劲,像沙地里钻出来的酸枣树。眼睛是少见的亮,看人时不眨,说话慢悠悠,每句都砸在点子上。 他娘是个小脚女人,脚腕细得像麻杆,走路一颠一颠,却能背着半篓柴火走二里地。老太太脸上沟壑纵横,笑起来眼角堆成褶,骂起人来嗓门能掀翻屋顶。对住子,她疼得没边儿——有回住子发烧,她跪在灶台前,把仅有的两个鸡蛋全磕进锅里,自己蹲在灶门口啃硬邦邦的窝头,眼泪掉在灶灰里,“滋”地冒个烟就没了。 “住儿,”这天娘把瓦罐底的玉米面扫得干干净净,声音发颤,“麦子收了半筐,玉黍棵旱得能点着,再耗着,咱娘俩就得喝西北风。”她摸着住子后颈的薄皮,指腹糙得像砂纸,“去你姥姥家吧,那边有口粥喝。对了,跟你姥爷学做豆腐,回头咱支个摊——人活一世,不能被饿肚子压垮。” 住子没说话,只是点头。他摸了摸怀里揣着的半块窝头,那是娘昨晚偷偷塞给他的。心里盘算着:姥姥家村西头总有人夜里聚着,影影绰绰的,听说在干“大事”;再说,他抬轿的手艺不能当饭吃——农闲时跟着轿队走街串巷,他总把轿杆抬得稳稳的,脚步匀得像钟摆,雇主多给两个铜板,他就攒着给娘买块粗布。 姥姥家的秘密 姥姥家在邻村,村头老槐树下总坐着个瞎眼老汉弹三弦。住子去的第三天就发现,老汉的弦音有讲究:生人来了,弦子弹得慢悠悠;要是有人往村西破庙去,弦子就“噔噔”地急,像敲警钟。 住子机灵,帮着跑了几趟腿。把纸条卷成细棍塞进芦苇杆,揣在怀里,走路故意晃肩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儿。有回撞见两个挎枪的兵痞,他赶紧蹲下来系鞋带,手指死死攥着芦苇杆,后背的汗把褂子浸得透湿,脸上却咧着傻笑:“老总,渴不?俺家有井水。”兵痞骂了句“穷酸”,他才敢站起来,腿肚子都在转。 一个月后,穿青布长衫的王老师拍他肩膀:“住子,想不想让冀南人都吃上饱饭?”住子看着对方眼里的光,心里“咚咚”跳,嘴上却稳:“只要能成,刀山火海我闯。”那天夜里,他在破庙里对着油灯宣誓,拳头攥得发白,油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又高又直。他知道,这往后,脑袋就不是自己的了——可比起饿肚子的煎熬,这点怕,算个啥? 云丫头的祸事 住子有个童养媳,叫云丫头,比他小七岁。刚到家里时,梳着俩羊角辫,眼睛像浸了水的黑葡萄,见人就躲,递她块窝头,能红着脸说声“谢谢哥”。长到十岁,出落得愈发水灵,粗布衣裳穿在身上,也显露出细细的腰肢。 这天云丫头去河边洗衣,回来时脸煞白,攥着住子娘的手直抖:“娘,我听见……听见二根他们说,要绑我去当压寨夫人。”二根是邻村的土匪,一脸横肉,左耳朵缺了半块,据说被人用刀削的,见了女人就直勾勾地瞅。 住子娘当时就炸了。她把云丫头往身后一拽,小脚在地上跺得“咚咚”响:“反了他二根的!敢动我家丫头!”云丫头拉她:“娘,咱躲躲吧。”老太太眼一瞪:“躲?我老婆子在,谁也别想动我家娃!” 她踩着小脚往外冲,路上被石子绊了个趔趄,手按在地上磨出血,也顾不上擦。她要找的人,是铁磨头——这一带的“狠角色”。 铁磨头的狠 铁磨头是本地农户,却长了副铁塔似的身板,胳膊比住子的腿还粗,能把石碾子扛着走。他嫌种地窝囊,去给富户看家护院,手里那杆汉阳造,擦得能照见人影。 这人发家,全凭一股子狠劲。去年夏天,他在富户门口站岗,见东村二柱子骑着新自行车,穿花褂子,斜挎把德国盒子炮,车铃“叮铃”响,得意洋洋往家赶——听说新媳妇正守着热炕头呢。 铁磨头的烟袋锅子“啪嗒”掉地上,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枪。他慢慢摘下汉阳造,手指扣扳机时,手不抖脸不红。“砰”一声,二柱子从车上摔下来,手脚抽了两下就不动了。自行车撞在石头上,前轮拧成麻花,后轮还转了两圈,像在哭。 铁磨头走过去,一脚踹开尸体,摘下盒子炮往肩上一挎,看都没看那车。他把汉阳造立在富户门口,抬头瞅了瞅天——白云悠悠的,跟没事人似的——慢悠悠回家了。就凭这,他拉起队伍,成了谁都不敢惹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