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姨在姨夫去世之后，去北京给一个老头做钟点工。就是上午打扫卫生，做顿中午饭。老头退休的，退休金一个月八千多。他和儿女看大姨利索爽快，就有意想让大姨和老头做个伴，不领证结婚。答应每个月给大姨两千块钱零花，水电费买菜，老头出钱。大姨刚去北京那会儿，纯属是想躲个清净。姨夫走了快一年，她在老家待着，天天对着空房子发呆，儿女虽孝顺，但各有各的家要顾，她不想成拖累，就琢磨着出来挣点钱，也能让自己忙起来。 大姨听老头儿女说这话时，手里还拿着没洗完的碗，水顺着指尖往下滴。她愣了半天没应声，心里乱糟糟的。姨夫在世时，两人一辈子没红过脸，突然要跟另一个陌生老头搭伙过日子，她打心底里别扭。可转头想想，老家的房子空荡荡的，晚上躺下闭眼就是姨夫的影子，在北京忙起来倒还好，要是真辞了工回去，恐怕又要陷在悲伤里。 老头姓王，儿女都在外地工作，平时就他一个人住。大姨刚去的时候，王老头话不多，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偶尔抬头说句 “桌子擦干净点”“菜少放盐”。大姨干活麻利，地板擦得能反光，饭菜做得清淡合口，王老头渐渐话多了些，会跟她聊两句以前在单位的事，说他年轻时候是工程师，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大姨也偶尔回应，说老家的庄稼收成，说孙子孙女的趣事。 王老头的儿女每半个月来一次，每次都带些水果补品，对大姨客客气气。有回大姨感冒了，鼻音重，王老头的女儿特意买了感冒药和维生素，叮嘱她多休息，还说要是累着就少干点儿活。大姨心里暖乎乎的，觉得这家人心眼实在，不像会亏待她的样子。 犹豫了半个月，大姨给儿子打了个电话，把这事说了。儿子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只要她自己愿意，过得舒心，家里没意见。还说要是王老头那边有人欺负她，随时打电话，他立马去北京接她。挂了电话，大姨心里踏实了些，第二天就跟王老头说了同意。 搭伙过日子后，大姨就不再是钟点工了，搬进了王老头家的次卧。每天早上，她还是照常打扫卫生、做饭，下午没事就看看电视，或者去小区楼下跟其他老人聊聊天、遛遛弯。王老头喜欢养花，阳台摆满了各种绿植，大姨跟着学，也慢慢养了几盆多肉，每天浇水施肥，挺有滋味。 每个月月初，王老头都会准时给大姨两千块钱，一分不少。大姨舍不得花，大多存了起来，偶尔给孙辈买些衣服文具，寄回老家。王老头知道她惦记家里，也不干涉，还时常说让她多给孩子寄点，别太节省。 有回王老头半夜起夜，不小心摔了一跤，疼得站不起来。大姨听见动静，赶紧起来扶他，又打了 120 送医院。检查下来是轻微骨折，需要卧床休养。那段时间，大姨忙前忙后，每天变着花样给王老头做营养餐，帮他擦身、翻身，按时提醒他吃药。王老头的儿女赶回来，见大姨把父亲照顾得妥妥帖帖，心里十分感激，又多给了大姨一千块钱，大姨没要，说这是她该做的。 王老头痊愈后，对大姨更体贴了。知道大姨喜欢吃老家的红薯，他特意让儿女从网上买了寄过来；大姨眼神不太好，看手机费劲，他就给她买了个大屏老年机。两人相处得越来越和睦，平时一起买菜，一起在小区散步，外人看着就像一对真正的老夫妻。 大姨偶尔也会想起姨夫，清明的时候，王老头会陪她去附近的十字路口烧点纸钱。大姨对着火堆念叨，王老头就站在旁边默默陪着，不说话。有回大姨哭了，说对不起姨夫，王老头递了张纸巾，说：“人活着，得往前看，你过得好，他在那边也安心。” 现在大姨来北京快两年了，整个人精神多了，脸上有了笑容，也胖了些。儿女每次视频，都说她状态比以前好太多。大姨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不用孤单，不用拖累儿女，每月还有零花钱，王老头和他家人都待她好，日子过得踏实又安稳。她有时候会想，要是姨夫还在，肯定也会为她高兴，毕竟人这辈子，能有个安稳舒心的晚年，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