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味里的谎言 作者:墨琴 冬日的风卷着寒意，从医院窗户的缝隙里钻进来，刮在小芬脸上，像带了刺。 她趴在母亲的病床边，三天三夜没合过囫囵眼。眼前的母亲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曾经总爱拉着她念叨家长里短的手，如今软软地垂在床边，左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小芬伸手替母亲掖了掖被角，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她鼻尖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 不过一个月没见，母亲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哥嫂说母亲是脑梗心塞，突然就病倒了。小芬信了，她马不停蹄地从外地赶回来，守在病床前，喂水、擦身、换尿垫，把母亲想见的亲戚都挨个叫来，只盼着母亲能多醒一会儿，少留些遗憾。 夜里的医院格外安静，只有仪器滴答作响的声音。小芬总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飘在空气里，她拉过自己的衣领闻了又闻，什么都没有，只当是医院消毒水混着药味的错觉。 直到她喂母亲喝糖水，汤匙碰到母亲嘴唇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全然不同于中药的怪味，猛地窜进鼻腔。 小芬愣了愣，用纸巾轻轻擦去母亲嘴角残留的水渍。哥嫂说在家喂过药，许是西药的味道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可接下来的两天，那股怪味总缠着她，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让她莫名地不安。 第三天晚上，丈夫赶来替换她。两人低声说着话，丈夫无意间提起的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小芬浑身发麻。 “妈这次住院，怕是不全是脑梗，听说是之前在家喝了除草剂，哥送她洗过胃的，怕是农药残留闹的。” 小芬的手一抖，手里的水杯差点摔在地上。“你胡说什么！”她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哥嫂怎么会让妈喝那种东西？不可能！” 丈夫看着她发白的脸，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那一晚，小芬彻底没了睡意。母亲臀部的淤青、骨瘦如柴的模样、嘴里挥之不去的怪味，还有那股莫名的臭味，像碎片一样在她脑海里拼凑，渐渐拼成了一个让她不敢深究的轮廓。 她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要等医生，要亲口问清楚。 天刚蒙蒙亮，哥哥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小芬看着他，喉咙发紧，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终于熬到医生查房，她攥着衣角，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医生，听说我妈是喝了农药，真的吗？” 医生愣了愣：“病人送来的时候，家属没说啊。” “那血检报告能看出来吗？” 医生翻着报告单，眉头渐渐皱起：“胆碱酯酶和肝功能指标都不太对，确实有农药中毒的可能……只是我们医院没法做进一步检查，得问家属具体情况。” 小芬的眼泪汹涌而出，她一抬头，正好看见哥哥站在护士台旁。医生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病人送来前是不是喝了农药？” 哥哥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是，11月24号喝的，已经在别的医院洗过胃了。” “入院不告知病情，这病人我们不能收！”医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农药残留随时可能危及生命，你们赶紧决定，转院还是……” 后面的话，小芬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嗡嗡作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原来那些不安的预感都是真的，原来哥嫂一直瞒着她，原来她守着的，不只是病重的母亲，还有一个被层层包裹的谎言。 她张了张嘴，想质问，想嘶吼，可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巨大的悲伤和愤怒涌上来，像潮水般将她淹没，眼前一黑，她再也撑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直直地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又闻到了那股臭味，混杂着刺鼻的药味，钻进鼻腔，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