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柏林12月18日电 新闻分析丨欧盟汽车“禁燃令”缘何松动

新华社记者李函林 张兆卿 丁英华

在欧洲汽车产业电动化推进不及预期、竞争压力持续加大的背景下，欧盟委员会日前提议放宽2035年“禁售燃油车”相关要求，将新车“零排放”目标调整为“减排90%”。这意味着，部分燃油车届时在特定条件下仍可进入市场。

业内人士认为，这一调整是欧盟近五年来在绿色政策上的最大一次“重大退让”。这或许能为欧洲的电动化转型争取缓冲空间，减轻企业压力，但难以从根本上解决欧洲在汽车工业转型中面临的不利局面。

禁令出现松动

欧盟理事会2023年3月通过一项法规，决定从2035年起禁售导致碳排放的新的燃油轿车和小型客货车，该政策一度被视为欧盟的“绿色新政”和交通领域去碳化的关键战略。

然而，欧盟委员会16日提出拟将2035年新车“零排放”目标调整为“较2021年减排90%”。这就为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增程式汽车、轻度混合动力汽车以及内燃机车辆在2035年后的销售留出了空间。

欧盟这一政策的松动并非偶然。近期，德国、意大利等主要汽车制造国，以及斯泰兰蒂斯、梅赛德斯-奔驰等欧洲汽车制造商向欧盟持续施压。他们提出，单一路径的转型安排，可能削弱欧洲汽车产业的整体韧性与生存空间。

欧盟提议公布后，德国总理默茨对此表示欢迎，称“很高兴看到欧盟委员会开始放宽对汽车行业的监管”。德国大众汽车公司表示，该提议务实且“在经济上是合理的”，符合当前的市场现实；德国宝马汽车公司指出，欧盟“承认内燃机的未来可行性”是重要一步。

与此同时，反对声音也同样存在。德国汽车经济学专家费迪南德·杜登赫费尔说，该提议是“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解决方案”，既不能为产业转型提供清晰方向，也难以真正缓解汽车制造商面临的经营压力。该提议在关键节点释放出犹豫和妥协的政策信号，可能导致企业战略决策出现迟疑，投资推迟甚至搁置，进而削弱创新动力，浪费宝贵的转型时间。

产业现实掣肘

欧盟政策松动的背后，是欧洲汽车产业受到了日益突出的结构性压力。据欧洲汽车制造商协会的数据，今年1月至10月，欧盟新注册乘用车中，纯电动车占比仅为16.4%。业内普遍认为，在纯电动车市场尚未成熟、充电基础设施和关键供应链配套不足的背景下，欧洲汽车产业的转型正受到多重现实掣肘。

近年来，欧洲在新能源关键环节的短板进一步显现。一度被寄予厚望的瑞典动力电池企业北方伏特，虽然获得了高盛、宝马、大众等多方资本加持，但最终未能实现预期并于2024年年底申请破产。

成本压力也加大了转型难度。能源价格高企推高电动车使用成本并压缩企业利润空间，美国加征关税又带来额外的不确定性。宝马、梅赛德斯-奔驰、大众等多家德国车企的财报显示，今年前三季度利润均有不同程度的下滑。截至今年6月，德国汽车业在12个月内净减岗位约5.15万个，成为受冲击最为集中的工业领域之一。

在外部竞争层面，美国通过产业补贴和贸易政策强化了本土制造。面对多重现实困境，欧盟内部对产业安全的担忧显著上升。

立场存在分歧

围绕燃油车禁令调整，欧盟内部也存在不小分歧。以德国为代表的部分成员国和主流车企强调“技术开放性”，认为2035年目标在现实条件下难以实现，因此政策应提供“规划安全性”，避免过度僵化而削弱投资信心。

另一方面，也有部分欧洲车企和环保组织坚决反对政策松动，认为此举将拖慢转型步伐，削弱欧洲在新能源赛道上的长期竞争力。那些已重金押注电动化的车企对此尤为警惕。

瑞典沃尔沃汽车公司首席商务官埃里克·塞韦林松说，尽管公司已做好推出电动车替代品的准备，但政策反复将动摇企业对欧盟法规稳定性的信心。瑞典极星公司首席执行官迈克尔·洛舍勒说，这一倒退不仅损害气候目标，也将削弱欧洲竞争力。

欧洲运输与环境联合会执行主任威廉·托茨指出，依赖内燃机无法让欧洲车企再度强大。德国绿党联邦议会党团主席卡塔琳娜·德勒格警告说，错误决策将冲击整个汽车产业，动摇转型可能让欧洲丧失更多主动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