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废品的老汉蹲在河南乡下的院坝里，手里掂量着个黄澄澄的摆件。 “一百块，你不卖我走了。”农妇攥着围裙角犹豫，屋里突然传来丈夫的声音：“这东西挖出来时带着泥，看着就不一般，不能卖。”老汉嘬着旱烟起身，摆件被丈夫从窗台上拿进屋，玻璃上映出萝卜缨子般的翠绿。 这摆件是老王头刨红薯时挖出来的。 那年秋天土湿，锄头下去“当”一声响，他还以为碰到石头。 扒开半尺深的泥，露出来的东西裹着层暗红色的布，拆开是个萝卜连着白菜的物件，黄得像蜜蜡，绿得像新摘的叶子，叶子上还有个黑点点，仔细看是只小虫子，腿都能数清。 农妇觉得就是个旧摆设，收废品的肯出一百块算不错了。 丈夫却记着挖出来时土里裹着层红布，村里老人说过，老辈人藏东西才用红布包。 他骑着二八自行车跑了趟镇上，文化站的人听完，当天就联系了河南博物馆。 三天后，博物馆的专家带着白手套来了。 摆件搁在铺着绒布的桌上，放大镜在“白菜叶”上挪了半天。 “这是象牙雕，清代的。”专家指着叶子上的瓢虫，“翅膀上的斑点是用矿物质颜料染的，几百年了没褪色。萝卜缨子上那只蚂蚱，腿上的细毛都根根分明。”我觉得这门手艺的精妙，正在于对细节的极致追求，连蚂蚱的触须都透着活气。 后来量了尺寸，白菜高36厘米，萝卜长30厘米，加起来重不到半斤。 博物馆的人说，这是乾隆时期皇家造办处的活儿，那会儿工匠专给宫里做玩意儿，能用象牙刻出叶脉的凹凸感，还得让颜色几百年不掉。 现在实验室试过，化工染料最多撑五年，老手艺的讲究，全在看不见的功夫里。 老王头没要多的，博物馆给了八百块奖金，他用这钱给孙子买了台学习机。 现在那“萝卜白菜”摆在河南博物馆的玻璃柜里，标签写着“镇馆之宝”。 每天都有人趴在柜前看那只蝈蝈的触须，好像下一秒就会跳起来，连带想起那个蹲在红薯地里扒泥的老汉。 玻璃柜里的“萝卜白菜”还保持着刚出土时的鲜活，老王头当年擦摆件的那块抹布，后来被他孙子当成了宝贝收着。 一件从红薯地挖出来的旧物，成了让更多人看见历史温度的窗口。 这或许就是民间收藏最实在的意义不是值多少钱，而是让老手艺的光芒，能被今天的人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