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9分。
客厅里瞬间安静得像被冻结了一般,张伟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上的数字。
“不可能!”他猛地推开张浩,站起身凑到屏幕前又看了一遍,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系统肯定出错了!”
对面的妻子和儿子沉默不语。
王芳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而李明低着头,嘴唇紧咬。
“我不信,就差一分怎么可能!”张伟国拍了一下茶几。
“明天我就找人查卷……”
01
时间倒回三个月前的三月,离高考还有不到百天。
张伟国的公司刚签下一笔大单,但他心思完全不在生意上。
对他来说,财富远不及独子张浩重要。
“浩浩,今天模拟考成绩出来了吗?”张伟国一进门就急切地问。
张浩埋头在书桌前刷题,头也不抬:“692分。”
“太好了!”张伟国兴奋地搓手,语气激动,“照这势头,985大学稳了!”
刘梅从厨房走出来,系着围裙,轻声劝道:“伟国,别给孩子太大压力,慢慢来。”
“压力?哪来的压力?”张伟国瞪了妻子一眼,语气急促,“我们张家就浩浩一根独苗,不考985还能考哪儿?我当年没读什么书,吃过多少苦你不知道吗?绝不能让浩浩走我的老路!”
张浩的笔停了一下,但很快继续写,仿佛没听见。
张伟国走到儿子身边,拍拍他的肩,豪迈地说:“浩浩,爸爸就一个要求——考上985!只要考上,毕业后爸爸给你买那辆小米SU7,出国留学的钱也全包!”
“知道了,爸。”张浩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透着一丝异样。
从小到大,张浩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年级第一,竞赛奖状无数,还有一堆令人羡慕的特长证书。
张伟国常在朋友面前炫耀:“我家浩浩从不用我们操心,学习全靠自觉。”
但他没注意到,每次提到“985”,张浩眼中总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高考前最后一个月,张伟国几乎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儿子的高考准备中。
他请来顶尖营养师为张浩调理饮食,找心理专家为儿子做考前辅导,还特意买了辆宝马,只为高考三天让儿子坐得舒服。
“浩浩,还缺什么吗?”高考前一晚,张伟国关切地问。
“没事,爸。”张浩一边收拾文具盒,一边淡淡地说,“你早点休息吧。”
“好,好。”张伟国点头,语气坚定,“明天是决定你未来的关键时刻,爸爸相信你,985肯定没问题!”
张浩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眼中藏着难以言说的情绪:“爸,如果……万一我考不上985怎么办?”
“你说什么傻话?”张伟国脸色一沉,“以你的实力,怎么可能考不上?别乱想,安心考试!”
那晚,张浩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睡着。
高考三天很快过去。
张浩表现看似正常,每场考试后,张伟国都会详细询问。
“数学考得怎么样?”
“还行,应该能拿140分以上。”张浩平静回答。
“英语呢?”
“145分应该没问题。”张浩语气平稳。
“语文作文写的啥?”
“关于青年担当,写得还行。”张浩简短答道。
张伟国听着儿子的话,心里越来越踏实。
按张浩估分,总分约690分,985录取线通常在680分左右,应当十拿九稳。
考试结束后的一个月,张伟国比谁都兴奋。
02
他开始为张浩的985大学生活做准备:联系北京的房产中介看学区房,咨询出国留学的各种事宜,甚至还定制了一套高档西装,准备在张浩收到985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穿上。
“梅梅,你说浩浩收到985大学通知书那天,咱们是不是得摆几桌酒席庆祝一下?”张伟国兴高采烈地问道。
刘梅看了看房间里的儿子,低声说:“伟国,你别高兴得太早,分数还没出来呢。”
“有什么好担心的?”张伟国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浩浩什么时候让我们失望过?”
但刘梅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不安。
这段时间,她发现张浩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张浩变得更沉默了,经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问他在干什么,他总说在看书。
可刘梅偶尔路过他房间,却发现他常常只是呆呆地坐在那儿,望着窗外发愣。
“浩浩,你最近咋了?是不是担心成绩?”刘梅试探着问道。
“没事,妈,就是有点累。”张浩的回答很简单。
“那你就多休息,别想太多,以你的水平,肯定没问题的。”刘梅安慰道。
张浩点点头,可眼里的忧虑却没有散去。
6月25日,高考成绩公布的日子终于到了。
下午两点,查分系统正式开放,张伟国特意从公司赶回家,要陪儿子一起查成绩。
“浩浩,快查!”张伟国搓着手,比张浩还紧张。
张浩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几秒,才慢慢输入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
页面跳转,成绩显示出来。
589分。
客厅里瞬间安静得像凝固了一样,张伟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屏幕上的数字。
“怎么可能?”他一把推开张浩,凑到屏幕前又看了一遍,“肯定是系统出错了!”
张伟国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班主任王老师的电话。
“王老师,我是张浩的爸爸,我想问问,查分系统是不是有问题?浩浩的成绩才589分……”张伟国语气急切。
电话那头传来王老师惊讶的声音:“张先生,我刚也看了浩浩的成绩,589分确实比我们预想的低了点,但也不算差,今年985大学的录取线是590分,只差1分……”
“只差1分?”张伟国的声音猛地提高,“王老师,你知道这1分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浩浩上不了985大学!”
“张先生,您别急,现在还有很多选择,复旦、上交都是顶尖的学校……”王老师试图安抚。
“我不要其他学校!”张伟国几乎吼了出来,“我儿子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凭什么上不了985大学?”
挂断电话,张伟国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脸色阴沉得吓人。
刘梅想安慰他:“伟国,589分已经很好了,咱们可以考虑别的……”
“不行!”张伟国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绝不接受这个结果,肯定是阅卷出了问题!”
他转向张浩,眼神急切:“浩浩,你觉得自己能考多少分?”
张浩低着头,声音很轻:“大概……大概就是这个分数吧。”
“什么叫大概就是这个分数?”张伟国走到儿子面前,语气加重,“你考试时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道题不会做?”
“都会做。”张浩低声回答。
“那为什么才589分?”张伟国追问。
张浩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可能……可能是我发挥失常吧。”
“发挥失常?”张伟国盯着儿子的眼睛,语气变得严厉,“浩浩,你老实说,考试时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没有。”张浩回答得很坚定,但眼神却有些闪躲。
刘梅注意到了儿子的异样,但她没吱声。
张伟国在客厅里又转了几圈,突然停下脚步:“不行,我得投诉要求查卷!”
03
省招办有个姓周的主任,跟张伟国的一个生意伙伴关系不错,可以通过这个渠道申请查卷。
“伟国,这事我可以帮你,但你得有心理准备。”生意伙伴在电话里说,“查卷程序很严格,分数改动的可能性不大。”
“我知道,但我得试试。”张伟国咬牙道,“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钱的事先不说,关键得走正规程序,我明天就帮你联系周主任。”生意伙伴应道。
刘梅在一旁听着丈夫打电话,心里越来越复杂。
她走到张浩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浩浩,妈进来一下。”刘梅柔声说。
张浩正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小说看。
看到母亲进来,他赶紧把书藏起来。
“妈。”张浩低声叫了一声。
刘梅坐在床边,看着儿子:“浩浩,你觉得爸爸投诉查卷这事怎么样?”
张浩身体僵了一下,淡淡地说:“随便吧。”
“随便?”刘梅皱起眉头,“浩浩,这可是关系到你未来的大事,你怎么能说随便呢?”
“妈,我觉得没必要查卷。”张浩转过身,看着母亲,“589分就589分吧,也不算太差。”
“不算太差?”刘梅有些惊讶,“浩浩,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上不了985大学!”
“我知道。”张浩的声音平静得让刘梅感到不安。
“那你为什么不在乎?”刘梅仔细观察着儿子的表情,“浩浩,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们?”
张浩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没有,妈,我只是觉得,上哪所大学不是最重要的。”
“瞎说!”刘梅声音提高了,“浩浩,你从小就是最优秀的,怎么能这么说?你爸为你读书花了多少心思,你不能让他失望!”
“我知道。”张浩低下头,“但妈,有些事我控制不了。”
“什么叫控制不了?”刘梅越来越担心,“浩浩,你到底想说啥?”
张浩沉默了很久,最后摇摇头:“没事,妈,让爸去查卷吧。”
刘梅看着儿子的表情,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她总觉得张浩在隐瞒什么大事。
第二天早上,张伟国收到好消息。
周主任同意帮忙处理投诉查卷,但得等省招办正式批复。
“周主任说了,查卷程序很严格,需三位专家一起参与,还得有录像监控。”张伟国兴奋地对妻子说,“不过他答应尽量帮忙。”
“伟国,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查卷结果还是这个分数咋办?”刘梅担忧地问。
“不可能!”张伟国断然摇头,“浩浩的实力我最清楚,绝不可能只考589分,肯定是阅卷老师看错了!”
当天下午,周主任来电,省招办同意查卷,但有个条件——必须考生本人提出申请,还得交1000元的查卷费。
“浩浩,快写申请书!”张伟国催促道。
张浩坐在书桌前,握着笔,却迟迟没动。
“咋了?快写啊!”张伟国有些不耐烦。
“爸,我真觉得没必要查卷。”张浩抬头说,“我对这个分数没意见。”
“你没意见?”张伟国瞪大眼睛,“浩浩,你知道你在说啥吗?你这是在放弃985大学!”
“我知道。”张浩语气很坚定。
“你知道还这么说?”张伟国走到儿子面前,“浩浩,告诉爸,你是不是受啥刺激了?有人威胁你了?”
“没有,爸。”张浩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可能就是我该得的分数。”
“胡扯!”张伟国一拍桌子,“你给我写申请书,现在就写!”
看到父亲发火,张浩无奈地拿起笔,慢慢写起申请书。
但刘梅注意到,张浩写字的手在微微发抖。
申请书递上去后,省招办效率很高。
04
第三天就通知查卷时间定在下周一上午10点。
“太好了!”张伟国高兴得像个孩子,“浩浩,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查卷得考生本人在场。”
张浩点点头,但脸色越来越苍白。
周末这两天,张伟国心情特别好。
他甚至提前联系了几家媒体,准备查卷结果出来后开新闻发布会,揭露高考阅卷的问题。
“梅梅,你说浩浩的分数能涨多少?”张伟国兴奋地问,“我猜至少能涨10分,985大学稳了!”
刘梅没回答,她一直在观察儿子的反应。
这两天,张浩的状态越来越不对。
他几乎不说话,吃饭也没胃口,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浩浩,你是不是不舒服?”刘梅关心地问。
“没事,妈。”张浩强挤出一个笑,“可能有点紧张。”
“紧张啥?”张伟国插话,“该紧张的是那些阅卷老师!等查出问题,看他们咋解释!”
张浩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更难看。
周一上午9点,张伟国开车带张浩来到省招办大楼。
这是一栋十层高的办公楼,显得庄严肃穆。
“浩浩,待会儿查卷时,你得仔细看,看看到底哪儿扣分了。”张伟国边走边叮嘱,“有啥问题,你就当场指出来。”
张浩点点头,但脚步越来越慢。
10点整,他们被带到一间专门的查卷室,房间不大,但设备齐全,有监控摄像头和扫描设备。
“张浩同学,你好。”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我是周主任,今天负责查卷工作。”
“周主任您好。”张伟国连忙上前握手,“麻烦您了。”
“应该的。”周主任点点头,看向张浩,“小伙子,你对这次查卷有啥特别要求吗?”
张浩张了张嘴,但没说出话。
“没啥特别要求,就是想确认分数准不准。”张伟国替儿子回答。
“好。”周主任点头,“那我们开始吧,按程序,我们会逐科检查你的试卷,重新核算分数。”
查卷正式开始。
先看的是数学试卷。
试卷被投影到大屏幕上,每道题的答案都清清楚楚。
周主任和另外两位专家仔细检查每个步骤、每个计算。
“数学试卷没问题。”一位专家说,“解题思路正确,计算也没错,142分的评分没毛病。”
张伟国皱起眉头。
数学是张浩的强项,平时模拟考试几乎满分,这次才142分,确实有点怪。
接下来是英语试卷。
一样的程序,一样仔细检查。
“英语试卷也没问题,作文写得不错,语法和词汇用得准,144分合理。”专家说。
张伟国的脸色开始不好看。
两科都没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儿?
第三科是理综试卷。
这科分值最大,也最容易出争议。
试卷展开后,周主任和专家们开始逐题检查。
物理、化学、生物,每个部分都查得很细。
“理综试卷……嗯?”一位专家突然停下来,皱起眉头。
“咋了?”张伟国立刻紧张起来。
“这道物理大题……”专家指着屏幕,“答案是对的,但解题过程有点……奇怪。”
周主任也凑过去看,点点头:“确实奇怪,这题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考生却选了个很复杂的方式,虽然答案对,但费了不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