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道,一个退休的心外科主任,去医院当保洁是什么感觉吗?
每天被叫"老张头",扫厕所、倒垃圾、拖走廊。
年轻医生路过,连个眼神都不给。
直到院长心梗倒地那天,我跪在地上按压了90秒。
心电监护仪恢复了波形,所有人才知道——
这个月薪3500的老保洁员,曾经主刀过1700多台心脏手术。
01
2023年10月的北京,秋风带着些凉意。
我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推着保洁车走在协和医院的走廊里。
"老张头,3号诊室的垃圾桶满了,赶紧去换一下。"
年轻的护士小刘冲我喊了一嗓子,连头都没抬,继续低头玩手机。
我应了一声"好嘞",推着车子过去。
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听见里面几个年轻医生在聊天。
"听说咱们医院又要引进新设备了,这次是德国进口的心脏支架系统。"
"得了吧,有新设备也轮不到咱们用,还不是那几个主任抢着上手。"
"唉,熬吧,再熬个十年,没准咱们也能评上副高。"
几个人笑得挺放松,压根没注意到门口站着个穿工装的老头。
我也不在意,弯腰把垃圾桶提起来,换上新的垃圾袋。
这样的场景,我经历过无数次了。
从今年3月退休到现在,整整七个月。
七个月前,我还是京城人民医院心外科的张建国主任,从医38年,主刀过1700多台心脏手术。
七个月后,我成了协和医院后勤部门的保洁员,月薪3500块,每天凌晨五点起床上班。
我老伴王秀芝知道我来医院当保洁的时候,差点没气晕过去。
"你疯了?堂堂心外科主任,退休了不在家好好享福,跑去扫厕所?"
我儿子张磊更不理解,专门从上海飞回来,拉着我谈了三个小时。
"爸,您这是何苦?咱家不缺钱,您退休金一个月一万多,存款也够养老了。"
"您要是闲不住,我给您报个老年大学,学学书法、下下棋,多好。"
"您这样出去当保洁,让我和我妈在亲戚朋友面前怎么说?"
我没跟他们解释太多,只说想体验不同的生活,给自己找点事做。
其实真正的原因,连我自己都说不太清楚。
也许是退休那天,医院给我办欢送会的时候,年轻医生们眼里的客套和敷衍。
也许是回到家里,看着空荡荡的房子,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三十岁。
也许是那天晚上做的梦,梦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周围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一个人认识我。
我想知道,脱下白大褂,不再是"张主任"之后,我还是不是那个张建国。
我想看看,那些我曾经工作过的医院,从另一个角度看是什么样子。
于是我瞒着家里人,托了个关系,进了协和医院当保洁。
用的是假名字——张国强,62岁,初中文化,河北农村人。
### 02
协和医院是全国顶尖医院之一,每天人流量巨大。
我负责的是心内科和急诊科这两层楼,活儿不少。
凌晨五点到岗,先把走廊拖一遍,然后是各个诊室、办公室、卫生间。
上午最忙,看病的人多,垃圾也多,基本要不停地巡回收垃圾。
中午在员工食堂吃饭,四块钱一份盒饭,两个素菜一个荤菜。
下午继续干活,直到晚上七点下班。
有时候急诊科忙,还得加班,一加就到半夜。
这份工作确实辛苦,第一个星期我的腰就疼得直不起来。
王秀芝看我回家的样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建国,咱不干了行不行?"
我摆摆手:"习惯就好了,我年轻时在乡下插队,比这累多了。"
其实我心里清楚,这份工作对一个62岁的老人来说,确实有些吃力。
但我还是坚持了下来。
我发现,从这个角度看医院,能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年轻医生对待病人家属的态度,有耐心的,也有不耐烦的。
比如护士们私下里的抱怨,嫌工资低、嫌加班多、嫌医患关系难处理。
比如病人家属的焦虑和无助,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眼睛红红的。
比如那些打扫卫生的同事们,大多是外地来京打工的,每天起早贪黑,就为了每个月三四千块钱的工资。
有一次,我在卫生间打扫的时候,听见隔壁有个年轻医生在打电话。
"妈,我真的尽力了,病人家属不理解,非说我们没好好治。"
"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我每天上班都提心吊胆的。"
"我有时候真想辞职,可是读了这么多年书,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年轻医生叹了口气。
"算了,不说了,我还得去查房。"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里挺复杂。
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从住院医生熬到主治医师,再到副主任、主任。
每一步都不容易,每一步都要面对各种压力。
只是那时候我年轻,觉得一切都能扛下来。
现在这些年轻人,压力比我们那时候更大,房贷、车贷、职称评定、医患纠纷...
我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退休欢送会上,那些年轻医生看我的眼神那么客套。
在他们眼里,我是个幸运的人,赶上了好时代,顺利退休,拿着高额退休金。
而他们,还在苦海里挣扎。
### 03
在协和医院当保洁的第三个月,我认识了小刘。
小刘是急诊科的护士,26岁,安徽人,在北京租房住。
她是为数不多会跟我这个"老张头"打招呼的年轻人。
"张叔,您慢点,别累着。"
"张叔,这是我带的包子,您尝尝。"
"张叔,您腰不好,这种重活让年轻人干,您歇会儿。"
我问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笑着说:"我爸也是您这个年纪,在老家务农,也挺辛苦的。"
"看见您就想起我爸,所以想对您好一点。"
我听了心里暖暖的,这孩子善良。
有一次,我看见小刘在茶水间偷偷抹眼泪。
我过去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说没事。
我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口了。
"张叔,您说人为什么要这么累?"
"我每天上班12个小时,一个月休息四天,工资到手6000多。"
"房租2500,吃饭1500,剩下的还要寄一些回家给我爸妈。"
"我男朋友在IT公司上班,也是天天加班,我们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有时候我真的很迷茫,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听着她的倾诉,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在医院住院医师的岗位上,一待就是五年。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学习,周末也不休息,就想着早点晋升。
我老伴王秀芝那时候还在纺织厂上班,我们谈恋爱都是挤时间。
有一次她生病了,我因为要做手术,连去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她气得一个星期没理我。
后来我跟她道歉,她哭着说:"建国,我知道你工作重要,可是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不是怕你不陪我,我是怕你把身体累坏了。"
从那以后,我才意识到,工作重要,但家人更重要。
我拍了拍小刘的肩膀,说:"孩子,累是肯定的,但只要坚持下去,总会好起来的。"
"你看我这个老头子,干了一辈子,现在不也退休了,日子还过得去。"
小刘破涕为笑:"张叔,您真好。"
我心里有些愧疚,我没告诉她实话。
我不是什么普通的老头子,我是个退休的心外科主任。
我的退休金是她工资的两倍,我的存款够她奋斗二十年。
但我还是选择了沉默,我想以最普通的身份,感受最真实的生活。
04
转眼到了10月底,天气越来越冷。
这天下午,我正在心内科的走廊里拖地,突然听见办公室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陈主任,这个病人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必须马上做介入手术。"
"小李,不是我不想做,是病人家属拿不出钱。"
"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也没办法,医院有规定,没有缴费就不能手术。"
"可是病人现在随时可能发生心梗,再拖下去真的会出人命的!"
"那你去跟家属沟通,让他们想办法凑钱。"
年轻医生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无奈,中年主任的声音则透着疲惫和无力。
我停下手里的活,站在门口听着。
这样的对话,我在人民医院当主任的时候也遇到过无数次。
医学伦理和医院制度的冲突,医生的职业操守和现实困境的矛盾。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都觉得很痛苦。
想救人,但是没有钱就做不了手术。
不救人,良心上又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