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齐在演唱会上和我求婚。
我们被投射到大屏上，在场的五万人都为我们祝贺。
就在他准备给我戴上戒指时，大屏角落里的女人披散着头发，歇斯底里地呐喊。
她拿着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落下道道血痕。
那是周慕齐的前女友。
他整个人僵住，慌张到连戒指都没拿稳，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我拽住他的衣袖，强忍住颤抖的声音求他留下。
他却一把甩开我的手：“你能不能懂点事？她整个人都是血，你看不见吗？”
1
周慕齐在我们八周年的纪念日，带我去看了一场演唱会。
聚光灯闪烁，耳机里的人终于走进了现实。
我跟着音乐摇晃着身体，不停挥舞手中的荧光棒。
突然，周慕齐后退几步，拿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我面前。
对上他真诚而炽热的眼神后，我的反应能力开始迟钝，甚至来不及掩饰神情。
眼前的男人和记忆里十八岁的周慕齐重叠，稚气的少年拿着易拉罐的扣环跪在我面前，把磅礴的爱意昭告天下。
耳边是动人的情歌，面前是最爱的人。
就连台上闪闪发光的明星也为我们祝贺。
我的眼眶有点潮，在众人的欢呼下，笨拙又偏执地将手伸给他。
下一秒，周慕齐的身子一僵，直直望着大屏。
“慕齐？”
他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着急忙慌地挪开眼。
慌乱间，戒指掉在地上，滚落在前排观众的座椅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大屏幕角落一个熟悉的面孔。
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披头散发，脸上沾满了血。
她的手上拿着刀，在自己的胳膊上留下刀刀血痕。
殷红的血落在白色的裙摆上，格外刺眼。
那是周慕齐的前女友，苏玫。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手上的刀正往自己的脸上贴。
我怔了一下，下意识抬眼看周慕齐。
前排的观众帮忙把戒指捡起递给他，他却只是放到口袋里：
“我去一趟。”
周慕齐没有再看我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
好像慢一秒，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我失语，拉住他的衣袖，哀求道：
“周慕齐，不是求婚吗？我还没答应你呢。”
他却一把甩开我的手，语气满是不耐烦：
“她整个人都是血，你看不见吗？”
“你能不能懂点事？”
2
我和周慕齐是青梅竹马，谈了八年的恋爱。
后来我出国留学，因为异国的不确定，我向周慕齐提了分手。
他发了很大的火，说我不信任他，不够爱他，才不敢面对空间的距离。
可到我离开那天，又红着眼圈到机场送我：
“沈宁，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回来的。”
于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从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我成了周慕齐故事里的白月光。
三年后再回国时，他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
一个清纯漂亮的姑娘，苏玫，周慕齐的学妹。
听说是从我出国后就开始追周慕齐，整整三年，周慕齐才勉强答应和她在一起。
回国后，我们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聚了一次，有人提起苏玫：
“就是个舔狗呗，齐哥感冒她贴心照顾，齐哥喝醉她送醒酒汤，像狗尾巴草一样粘着，听说今天她本来也要来呢……”
周慕齐的脸色阴沉下来，心情不是很好：“提她干什么？”
“也对，沈宁姐回来了，齐哥的心早就不知道被勾到哪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分手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周慕齐一眼，他低着头，盯着冰冷的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和别人在一起，我不介意，也不意外，毕竟每个人都有享受爱情的权利。
我一回来，周慕齐就迫不及待地清理掉所有的亲密关系，这是他对我的偏爱。
可对苏玫来说，却是巨大的打击。
那一瞬，我实实在在地共情苏玫，心疼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孩。
聚会结束后，大家怂恿着周慕齐送我回家。
他嘴上答应，表情里却暗藏着焦躁和烦闷，心不在焉。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是苏玫的生日。
送我回去后，周慕齐一路飙车，终于在午夜十二点之前，来到她身边。
他豪气地包下了整个游乐园，和苏玫在摩天轮上深情拥吻。
3
男主角的突然离开，浪漫的求婚一瞬间变成了笑话。
我望着周慕齐离开的方向，鼻尖一酸。
犹豫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不管是嫉妒也好，好奇也好，我想亲眼见一见苏玫。
场外风很大，头纱被风吹起，掉落在路边的泥泞里。
泥水将白色的头纱一点一点侵蚀、吞噬。
我眷恋地看了一眼，回过头往前走。
东西脏了丢掉就好了，总不能让脏东西把自己也弄脏。
等我在场外找到他们的时候，苏玫在周慕齐的怀里缩成小小一团，脸色苍白。
“那天晚上，他们像野兽一样撕碎衣服，压在我身上，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话音刚落，她看到缓缓走来的我，忽然哭出声来：
“沈宁姐，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求婚的，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只要我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天晚上的场景。”
“我应该在那天晚上就去死的……”
我听朋友说，在苏玫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周慕齐为了给我准备惊喜，没有接到苏玫的求救电话，以至于她在小巷里被强奸。
从那以后，她的精神就不太正常，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刺激，经常性想自杀。
周慕齐对她自然而然地心存愧疚。
看到苏玫的情绪骤然激动，周慕齐一边低声安慰她，一边转过头责备地看我，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
“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我垂了垂眼，尽量把声音放柔和，安抚周慕齐：“她一个小姑娘，你不方便吧。”
“不需要。”
可不等苏玫出声，他就先一步开口：“你回去看演唱会吧，这里我处理就行。”
离开前，鬼使神差地，我回头看了一眼。
周慕齐的下巴贴着苏玫的脑袋，抱得更紧。
苏玫的小脸埋在他的怀里，眼泪好像怎么都流不尽。
“慕齐，只有你不嫌弃我。”
她的声音染了哽咽，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周慕齐更用力地抱紧她，声音低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原本属于我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戴在了苏玫的手上。
好像只有这样，他的承诺才足够有力。
他们之间，似乎从来都是情投意合。
就算苏玫这朵花被人恶意地折断，周慕齐的态度是怜惜，而不是舍弃。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里漫无边际的情绪涨潮般涌上来，却什么都不能做。
在鲜活的生命面前。
我的任何情绪，都是不懂事的。
就像这场准备了大半年的求婚，也可以因为苏玫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而破碎。
4
回家换鞋时，我不小心打碎了放在玄关的陶瓷娃娃。
等反应过来时，瓷片散在地上，支离破碎。
我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伸手捡起一块碎片。
上面写的是歪歪扭扭的，“周慕齐钟爱沈宁”。
这是他送我的六一儿童节礼物，瞒着我亲手去店里做的。
记忆里的周慕齐不太喜欢小孩，还有洁癖，最讨厌这种粘腻腻的东西。
可他一个大男人在那天闯进小孩堆，和小孩抢材料，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却在送给我时，眨着亮晶晶的眼睛：
“小宁，好看吗？”
我至今都记得他当时的表情。
专注、深情、热烈。
纵使现在满目疮痍，我仍然相信。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爱我。
直到我摸到了这块碎片背面，粘了一个特别定制的打火机。
“SM&MQ。”
苏玫和慕齐。
是谁送的，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我盯着看了很久，眼尾泛红。
直到腿发麻，控制不住坐在地上。
把打火机藏在陶瓷娃娃里面，我就不会发现了吗？
那个瞬间，我不由自主地想。
或许周慕齐人生中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我。
图书馆30秒的故事平等地发生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所以，周慕齐。
你在亲手做这个礼物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是我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更爱你？
还是担心苏玫会生气呢？
5
我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两只脚发麻，才回过神来。
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打火机顺手放进了抽屉。
零点的时候，周慕齐终于回来了。
他的眼里带着一丝茫然的颓色，眼尾微微发红。
我迎上去，试探地开口：“刚刚不小心打碎了你送给我的陶瓷娃娃。”
“嗯。”
“碎片我收好了，放在餐桌上，等有空看看能不能重新拼起来。”
我只是在很平和地交代这件事的处理方法，没有带一点情绪。
可周慕齐却突然生气了。
他盯着我的眼睛，满是不耐烦：“碎了就碎了，反正也那么久了，扔了吧。”
“这点小事还要和我说，你处理不就好了？”
我愣了一秒。
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很多年前，我们刚谈恋爱的时候。
那时刚读大学，我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行李要从寝室六楼往下搬。
因为自幼养成的性格，我习惯自己处理事情，既没有找室友帮忙，也没有告诉周慕齐。
但他还是赶到了我的宿舍，跑了四五趟，帮我把两百斤的行李往下搬，又帮我一起整理新租的房子。
最后生气地看着我：“为什么遇到困难不告诉我呢？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要搬到什么时候？”
“我一个人可以的。”
“但我是你的男朋友！”
是他告诉我，分享欲是最高级别的浪漫。
是他告诉我，他是我男朋友，什么事我都可以依赖他。
可现在，也是他告诉我——
这点小事还要和我说，你处理不就好了？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控，周慕齐微微一顿，语气缓和下来：
“对不起，我心里有点烦，去抽根烟。”
他转身往阳台走，而我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闺蜜打来的电话：“沈宁女士，晚上的求婚还合你心意吗？”
我垂下眼睛，背过身：
“女主角又不是我，合不合我心意重要吗？”
我轻描淡写地和闺蜜说了今晚发生的事，闺蜜听出了我语气中的犹豫，分析道：“小宁，你要想明白，你的难过到底是为什么。”
“是有抽身的想法，却舍不得这八年的沉没成本。”
“还是真的爱他，因为他爱上别人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