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站C位不重要：两位热爱舞蹈的退休女性为广场舞中心位置针锋相对，最终在矛盾和解中领悟人生下半场的幸福密码
......
第一篇：新人来了
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橙红色，春华社区的中心广场又热闹起来了。
"凤凰传奇"的《最炫民族风》准时在七点响起，张雅琴踩着节奏走到了队伍中央那个熟悉的位置。她今天穿了件玫红色的舞蹈服，配着黑色的阔腿裤，头发烫成了时髦的波浪卷，脸上的妆也化得精致。
"雅琴姐，今天这身真漂亮！"队友刘大姐在后排喊了一句。
张雅琴微微一笑，摆好起始动作。音乐一起，她的身体就像被唤醒了似的，每个动作都准确有力。手臂的弧度、转身的幅度、脚步的节奏，三年的广场舞生涯早就让这些动作刻进了她的肌肉记忆里。
站在C位，张雅琴感觉特别好。
退休前，她在文化馆工作，虽然不是专业舞蹈演员，但单位每次文艺演出，她都是台上最亮眼的那个。
退休后的头两年，张雅琴有些不适应，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直到遇见了王秀英组织的这支广场舞队，她才找回了那种被需要、被关注的感觉。
"往左两步，对，再转——"队长王秀英在一旁喊着口令，"很好，今天这支舞大家跳得都不错！"
一曲终了，大家停下来休息。张雅琴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几个队友围过来。
"雅琴姐，你说咱们下次社区活动，能不能再表演一次那个《茉莉花》？"
"那个好，雅琴姐站中间，咱们这队才有气势！"
张雅琴心里熨帖，嘴上却谦虚道："哪有那么夸张，都是大家跳得好。"
"那可不一样。"刘大姐认真地说，"你们没看见上次咱们跟别的小区比赛，雅琴姐往那儿一站，气场就出来了！"
正说着，王秀英领着一个陌生女人走了过来。
"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王秀英拍拍手，"这是李桂芳，刚从外地搬到咱们小区，以前也喜欢跳舞，今天来看看，想加入咱们舞队。"
张雅琴打量着这个叫李桂芳的女人。看年纪比自己小几岁，穿着简单的运动服，短发干练，脸上没化妆但皮肤底子不错，眼神里透着一股精神劲儿。
"大家好，我是李桂芳。"李桂芳笑着跟大家打招呼，"听说你们这支舞队在社区里挺有名的，我就想来学学。以前在老家也跳，不过水平一般，还得多跟大家学习。"
"客气客气，咱们就是图个乐呵。"王秀英热情地说，"来，今天先跟着跳跳看，别紧张。"
音乐再次响起，李桂芳站在了最后一排。
张雅琴继续跳着，但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往后瞟。她发现，李桂芳虽然说是来学习的，但动作一点都不生疏，甚至比队里好些人跳得还标准。那手位、那步伐、那个转身的角度，一看就是练过的。
"咦，李姐跳得真不错啊！"休息时，有人忍不住夸奖。
李桂芳摆摆手："哪里哪里，很多动作还跟不上呢。"
"你以前在哪儿学的？"刘大姐好奇地问。
"我年轻时候在少年宫当过几年舞蹈老师。"李桂芳说得很随意，"后来改行了,不过一直没放下这个爱好。"
舞蹈老师？张雅琴心里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下一支舞跳得格外卖力。每个动作都做到最大幅度，表情也更加投入。她要让大家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舞台感。
傍晚八点半，例行的一个半小时练习结束了。大家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李姐，明天还来吗？"王秀英问。
"来，肯定来！"李桂芳爽快地说，"挺好的，大家一起跳舞，热闹。"
"那就好。咱们每天晚上七点准时开始，风雨无阻。"
张雅琴背着音响往家走，老伴老周在广场边的长椅上等她。
"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了？"老周接过音响。
"队里来了个新人。"张雅琴随口说了一句。
"那挺好啊，人多热闹。"
张雅琴没接话。她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第二天傍晚，李桂芳又准时出现在了广场上。这次她还带了一个小音箱。
"王姐,我这儿下了些新歌,有几首挺适合咱们跳的。"李桂芳把手机递给王秀英,"你听听看?"
王秀英接过来听了听："哎呦，这几首都不错！节奏欢快，动作应该也好编。"
"我以前学过一套这首歌的舞蹈，要不我教教大家？"李桂芳试探着问。
"好啊好啊！"几个队友立刻响应。
张雅琴皱了皱眉。她觉得李桂芳有点太主动了。才来第二天，就要教大家跳舞？
"那个……"张雅琴开口了，"咱们队不是有固定的曲目安排吗？王姐你之前不是说这个月要把《中国美》练熟吗？"
气氛一下子有点尴尬。
王秀英打圆场："对对对，《中国美》是要继续练。不过李姐的这个咱们也可以学学嘛，多会几支舞总是好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张雅琴语气稍微缓和了些，"我是说，学新舞得一步步来，别贪多嚼不烂。"
李桂芳看了张雅琴一眼，笑着说："雅琴姐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那咱们还是先把《中国美》跳好吧。"
这天的练习，张雅琴跳得格外认真。她要让李桂芳知道，这支舞队是有规矩的，不是谁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但练习结束后，张雅琴听见王秀英对李桂芳说："你那几支舞我回去听听，挺好的。改天找个时间，你教教大家。"
张雅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晚上回到家，她照着镜子看了半天。六十二了，皱纹是真的藏不住了。虽然保养得还算不错,但跟年轻时候肯定没法比。
"在看什么呢？"老周端着茶杯走过来。
"你说，我是不是老了？"张雅琴突然问。
"怎么突然问这个？"老周笑了，"谁不会老？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身体健康，还有自己的爱好。"
张雅琴没说话。她在想，李桂芳才六十岁，比自己小两岁，又是专业出身。要是她在舞队里站稳了脚跟……
算了，不想了。张雅琴关上灯，躺到床上。
明天还是明天，她还是那个站C位的张雅琴。
第二篇：暗流涌动
一周过去了，李桂芳已经完全融入了舞队。
她人很热情，总是提前到广场帮忙摆音响、拉电线。跳舞时虽然站在后排，但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不少人都偷偷学她的动作。休息时她也不闲着，主动跟大家聊天，很快就跟队里好几个人熟络起来。
张雅琴看在眼里，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越来越不舒服。
这天排练新舞《映山红》，王秀英在前面教动作。
"这个转身要慢一点，带着感情转。"王秀英示范着，"对，就是这样……"
"王姐，"李桂芳突然开口，"这个地方如果手臂再抬高一点，配合上扬头的动作，是不是效果更好？"
王秀英停下来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来，大家试试。"
队员们按照李桂芳说的调整了动作，果然看起来更舒展了。
"还是李姐专业！"刘大姐竖起大拇指。
"就是就是，这个改动好！"
张雅琴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作为队里跳得最好的人，以前大家都是听她的建议。现在李桂芳三句两句，就把风头抢走了。
"李姐说得对。"张雅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不过我觉得，手臂抬太高的话，有些姐妹可能做不到，容易拉伤。咱们还是要考虑大家的实际情况。"
李桂芳愣了一下，笑着说："雅琴姐说得也有道理，那就适当抬一点就行，不用太勉强。"
王秀英赶紧点头："对对对，大家量力而行。"
这个小插曲过去了，但张雅琴心里的不快却像块石头，沉甸甸的。
又过了几天，麻烦真的来了。
那天王秀英兴冲冲地宣布："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下个月区里有个广场舞大赛，咱们社区要派队参加。我跟居委会李主任说了，就咱们这支队去！"
"太好了！"
"又能上台表演了！"
队员们欢呼起来。张雅琴也很高兴，上次比赛她站C位，舞队拿了二等奖，这次肯定要争取一等奖。
"不过呢，"王秀英接着说，"这次比赛要求高，咱们得重新编排一套动作。我看了看，李桂芳之前提的那几支舞都不错，我想……"
王秀英看了看大家，"我想选一支新的，让李桂芳帮忙编排。她是专业的，肯定比咱们自己琢磨要好。"
"好啊！"
"李姐加油！"
张雅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让李桂芳编排？那队里的主导权不就是她的了？
"王姐，"张雅琴开口了，"新舞固然好,但大家还没磨合呢。咱们之前的《茉莉花》不是挺成熟的吗？拿那个去比赛不是更稳妥？"
"《茉莉花》是不错，但咱们跳了大半年了，评委都看腻了。"王秀英说，"这次得来点新鲜的，才有竞争力。"
"我赞成王姐的意见。"李桂芳说，"而且雅琴姐你放心，我编的动作肯定会考虑大家的水平，不会太难。至于站位嘛……"
李桂芳看向张雅琴，犹豫了一下："站位还是按原来的来，雅琴姐站中间，我站后面就行。"
这话说得很客气，但张雅琴听着就是别扭。什么叫"雅琴姐站中间"？好像这个位置是她施舍的一样。
"站位的事咱们到时候再说。"王秀英打断道，"先把舞学会最重要。明天开始，李桂芳教大家新舞，争取一个月内练熟。"
那天晚上，张雅琴早早就回家了。
"怎么今天这么早？"老周正在看新闻。
"不想跳了。"张雅琴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坐下来生闷气。
"怎么了这是？"
"还能怎么了！那个李桂芳，来了还不到两周，现在连舞都是她编了！"张雅琴越说越气，"王秀英也真是的，就这么轻易把队里的事交给一个新人。"
老周放下遥控器："人家是专业的，编舞不是挺正常的吗？"
"正常什么正常！"张雅琴提高了音量，"她要是编舞，那站位怎么办？总不能让人家编舞的站后面吧？到时候我这C位还保得住吗？"
老周看着妻子，半晌才说："雅琴，你跳舞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张雅琴一愣，"为了……为了锻炼身体、打发时间啊。"
"真的只是这样？"老周的声音很轻，"我看你更在意的，是那个位置吧。"
张雅琴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你懂什么！我在那个位置站了三年，凭什么说让就让？"
"没人让你让啊。"老周叹了口气，"是你自己太紧张了。"
张雅琴不想再说了，起身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她脑子里乱糟糟的。老周说得对吗？她真的是太紧张了？
不，不是紧张，是不甘心。
张雅琴这辈子，年轻时候没机会上大舞台，工作时候又一直是配角。好不容易退休了，在广场舞队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找到了被关注、被需要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不想失去，一点都不想。
第二天，张雅琴还是去了广场。
李桂芳已经在教新舞了。果然是专业出身，教得有条不紊，把每个动作都拆分讲解得很清楚。队员们学得很认真，不时发出"原来是这样"的感叹。
张雅琴站在队伍里，勉强跟着跳。她发现这支舞确实编得不错，节奏欢快，动作也有新意。但她就是高兴不起来。
"雅琴姐，你这个手位不对。"李桂芳走过来，"应该是这样……"
她亲自示范了一遍，手臂画出一个优美的弧线。
"我知道怎么做。"张雅琴的语气有点冲。
气氛一下子尴尬了。周围的队员都停下来看着她们。
李桂芳愣了一下，点点头："那好，雅琴姐继续。"
她转身走开了，但张雅琴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
刘大姐凑过来，小声说："雅琴姐，你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张雅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练习继续，但张雅琴感觉到了，队员们看她的眼神变了。以前是崇拜和依赖，现在多了几分……疑惑？还是失望？
一周后，新舞基本学会了。王秀英提出要排练队形。
"来，大家按身高站好。"王秀英指挥着，"矮的在前，高的在后……李桂芳、张雅琴,你们俩个子差不多，都站前排。"
张雅琴心里一紧。两个人站前排，那谁站中间？
"那个……"王秀英犹豫了一下，"要不这样，中间站两个人，你们俩并排站。"
"并排？"张雅琴脱口而出，"C位不是一直是一个人吗？"
"这次人多，站两个也挺好的。"王秀英解释道。
"我觉得还是雅琴姐站中间比较好。"李桂芳突然说，"她跳了这么久，大家都习惯了。我站边上就行。"
这话听起来很谦让,但张雅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她是在施舍，在显示自己的大度。
"不用，就按王姐说的，并排站。"张雅琴硬邦邦地说。
两人站到了前排中间，一左一右。
音乐响起，队员们开始跳。但张雅琴发现，她和李桂芳的动作虽然都很标准，但风格完全不同。她的动作大开大合，充满舞台感；李桂芳的动作规范优雅，带着专业味道。两种风格放在一起，反而显得不协调。
"停！"王秀英喊停，皱着眉头，"这样不行，太乱了。"
"那怎么办？"有人问。
王秀英看看张雅琴，又看看李桂芳，为难地说："要不……你们俩商量一下，统一一下风格？"
张雅琴和李桂芳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不服气的火光。
"我觉得，"李桂芳先开口了，"比赛要求动作规范，还是应该按照标准的舞蹈动作来跳。太夸张的表演风格，评委可能不喜欢。"
张雅琴听出来了，这是在说她的动作不规范、太夸张。
"广场舞本来就不是专业舞蹈。"张雅琴反驳道，"要的就是气氛和感染力。跳得像机器人一样，有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跳得像机器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的声音都提高了。队员们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
王秀英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别急。这样吧，回去各自再想想，明天咱们再讨论。今天先到这儿吧。"
队伍散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舞队里出现裂痕了。
张雅琴收拾东西时，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你说她们俩谁说得对？"
"我觉得都有道理……"
"可是就一个C位，总得有个人让吧？"
"让？凭什么让？资格还是水平？"
张雅琴的手抖了一下，把音响的电线扯乱了。她蹲下来重新绕线，眼眶有点发热。
这些天，她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真的要在C位和李桂芳之间做个选择，她会怎么办？
答案她不敢想。
第三篇：针锋相对
第二天，张雅琴比平时早到了半小时。
她穿了一套新买的舞蹈服，宝蓝色的上衣配白色阔腿裤，还特意戴上了珍珠耳环。化妆也比平时精致，口红颜色选的是显年轻的橘红色。
"雅琴姐今天好漂亮！"最早到的几个队员夸道。
张雅琴笑着摆摆手，开始做热身运动。她把每个拉伸动作都做得很标准，幅度也大，让人一看就知道基本功扎实。
七点差五分，李桂芳来了。
她也比平时来得早。不过穿着还是简单的运动服，头发用发带随意扎着。李桂芳看见张雅琴的打扮，愣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说，走到一边开始热身。
张雅琴瞥了她一眼，心里有点得意。论打扮，论气质，她还是更胜一筹的。
七点整，音乐准时响起。
"今天咱们继续练新舞。"王秀英说，"昨天的问题，你们俩想好了吗？"
张雅琴和李桂芳对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那就先跳着看吧。"王秀英叹了口气，"说不定跳着跳着就磨合好了。"
音乐响起，队伍动了起来。
张雅琴这次格外卖力。每个转身都转得特别稳，每个手势都做得特别到位。她要让所有人看见，她才是这支舞队的灵魂。
但她也注意到，李桂芳也在较劲。虽然动作依然是规范的专业风格，但明显比之前更用力了，每个动作的质感都特别强。
两个人就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比赛。
中间休息时，刘大姐小声对旁边的人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气氛怪怪的？"
"可不是嘛，感觉雅琴姐和李姐在较劲。"
"唉，这可怎么办……"
王秀英听见了，走过来低声说："都别议论了，影响团结。"
但空气里的火药味已经飘散开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
练习结束，张雅琴收拾东西时，李桂芳突然走过来。
"雅琴姐，我能跟你说两句吗？"
张雅琴抬起头，戒备地看着她："说吧。"
"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意见。"李桂芳开门见山，"但我真的没想抢你的位置。我就是喜欢跳舞，想找个地方跳。"
"那你为什么要提那么多意见？为什么要编新舞？"张雅琴也不掩饰了，"你才来多久？"
"我提意见是因为我觉得可以做得更好。"李桂芳说，"编新舞也是王姐让我编的，我能拒绝吗？"
"好，就算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张雅琴冷笑，"那站位呢？你昨天说按专业标准来跳，不就是在暗示我不专业吗？"
"我没那个意思……"
"你有没有那个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张雅琴打断她，"李桂芳，咱们就明说了吧。你是想站C位，对不对？"
李桂芳沉默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对，我想。我跳了三十年舞，从来没在后排待过。你让我一直站后面，我确实不甘心。"
张雅琴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李桂芳接着说，"我知道你在这个队里的地位，我也尊重你。所以我愿意等，等机会，等大家认可我。我不会用不正当的手段抢你的位置。"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我跳不动了？"张雅琴冷笑，"李桂芳，你少跟我玩这套。你嘴上说尊重我，实际上处处跟我较劲。"
"我没有……"
"你有！"张雅琴的情绪爆发了，"你知道吗，这支舞队我跳了三年！三年！我从一个动作都不会，到现在能带领大家，我付出了多少？现在你来了，几天就想把我的位置抢走？你凭什么？"
李桂芳被她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雅琴姐，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张雅琴的声音都颤抖了，"你走吧，离开这个舞队。不然咱们俩迟早要闹得不可开交。"
"凭什么是我走？"李桂芳也有点生气了，"我加入舞队是经过王姐同意的，我没做错什么。你没权力赶我走。"
两个人对峙着，谁也不让步。
"好，你不走，那我走！"张雅琴抓起包就要离开。
"雅琴！"王秀英急忙拦住她，"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张雅琴甩开她的手，"反正这个舞队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们选吧。"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周还在广场边的长椅上等她，看见她气冲冲地走过来，赶紧站起来："怎么了？吵架了？"
"别问了！"张雅琴快步往家走，老周只好跟在后面。
回到家，张雅琴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一屁股坐下来，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好了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老周递过纸巾，"不就是跳个舞吗，至于这样？"
"你不懂！"张雅琴哽咽着，"你根本不懂！"
"那你说说，我哪里不懂？"老周在她旁边坐下，"不就是站位的事吗？"
"不只是站位！"张雅琴哭得更厉害了，"是我这个人！我在那个队里还有没有价值！"
老周愣住了。
"我退休以后，什么都不是了。"张雅琴的话像决堤的水，止不住地往外涌，"以前在单位，好歹还有人叫我张老师。现在呢？在家就是个做饭的老太太，出门就是个买菜的大妈。只有在舞队里，我才觉得自己还有点用，还被人需要……"
她抬起头看着老周，眼泪模糊了视线："老周，我不想失去那个位置。失去了，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老周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叹了口气："雅琴，你错了。"
"我哪里错了？"
"你觉得站C位才有价值，这就错了。"老周认真地看着她，"你的价值不在那个位置上，在你自己身上。你会跳舞，会唱歌，会做饭，会持家，疼孩子，爱家人，这些难道不是你的价值？"
张雅琴摇摇头："你不明白……"
"我明白。"老周打断她，"我太明白了。你在乎的不是跳舞，是那种被关注、被需要的感觉。但雅琴，如果这种感觉只能靠站在某个位置上获得，那它本身就是虚的。"
张雅琴不说话了。
"你跟李桂芳较劲，最后较的是什么？是谁更年轻，谁更专业，谁更受欢迎。但你想过没有，你们这样下去，最后伤害的是什么？"老周语重心长地说，"是舞队的和气，是大家的快乐，还有你自己的心情。"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张雅琴抹了把眼泪，"就这么让出C位？"
"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老周说，"是你心里要明白，跳舞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个位置，还是为了快乐？"
张雅琴陷入了沉默。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
躺在床上，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李桂芳第一次来舞队的样子，她教大家跳舞的认真模样，她说"我愿意等"时的眼神，还有今天她说"凭什么是我走"时的不服气……
张雅琴突然意识到，她和李桂芳其实是一样的人。
都是退休后失去了生活重心，都想在广场舞里找到自己的位置，都不想被忽视，都想证明自己还有价值。
只不过，一个在这里待了三年，一个刚刚来。
可是，她就该让吗？凭什么？
张雅琴翻了个身，心里乱得很。
第二天晚上，张雅琴没有去广场。
第三天，也没去。
老周问她："不去跳舞了？"
"不想去。"张雅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盯着屏幕，心思却飘得很远。
手机响了几次，是王秀英打来的，张雅琴都没接。后来王秀英发了微信：
"雅琴，你什么时候回来？大家都想你。比赛快到了，缺了你不行啊。"
张雅琴看着信息，没有回复。
又过了两天，刘大姐也发来消息："雅琴姐，你到底怎么了？舞队里都快散了。你跟李姐到底有什么矛盾，说开了不就行了吗？"
散了？张雅琴心里一紧。
她点开舞队的微信群，发现最近的聊天记录很少，以前热闹的群变得冷清了。
最新的一条是王秀英发的："明天的排练照常进行，请大家准时到。距离比赛还有两周，大家加把劲。"
下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回复。
张雅琴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发消息。
但那天晚上七点，她还是忍不住走到了阳台上。
从她家的阳台上可以看到小区广场的一角。音乐声隐约传来，她能想象出大家跳舞的样子。
她看了很久，直到音乐停了，人群散了。
转身回屋时，张雅琴发现眼眶又湿了。
她想念跳舞了，想念那个站在C位被关注的感觉了，甚至，也想念那支舞队了。
可是，她回不去了。
她和李桂芳的矛盾摆在那里，谁也不服谁。她回去，要么继续争吵，要么屈服让步。两个选择，她都不想要。
"妈，你在干嘛呢？"女儿小艺视频打过来。
"没干嘛，看电视呢。"张雅琴赶紧抹了把脸。
"你怎么了？哭了？"女儿眼尖，"是不是跟我爸吵架了？"
"没有，就是眼睛有点不舒服。"
"妈，你别骗我。"小艺认真起来，"你跟我说，到底怎么了？"
张雅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段时间的事简单说了。
"就为这个？"小艺听完，哭笑不得，"妈，你至于吗？不就是跳个舞吗？"
"你不懂。"张雅琴说。
"我怎么不懂？"小艺说，"妈，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跳舞，是为了快乐，还是为了跟别人比？"
张雅琴一怔。这个问题，老周也问过。
"如果是为了快乐，那站哪儿都一样。"小艺接着说，"如果是为了比，那你永远都不会快乐，因为永远有人比你强。"
"可是……"
"没有可是。"小艺打断她，"妈，你都六十多了,还跟人家争这个干嘛？你说你们舞队要是因为这事散了，值得吗？"
挂了电话，张雅琴坐在沙发上发呆。
老周、女儿说的话在脑海里回荡。她突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钻牛角尖了。
但是，让她就这么回去，低头认错，她还是做不到。
那个晚上，张雅琴辗转反侧，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