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方日威 编辑:冯晓晖
本系列发布九江文史类研究文章。欢迎投稿,稿件要求及联系方式见自动回复本篇原载于2005年版《百年西园》,经九江市浔阳区政协文史委员会授权刊发,编者对原文作了必要修订。
西园里住着一户姓冯的人家,户主名叫冯礼洪,是一位在长江航道上做航标安装、管护的普通工人,妻子是一个老实巴交、朴实的家庭妇女,俩人相依为命。正当日寇大举侵犯我国大好河山的时候,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叫冯传瑾。九江沦陷时,他们带着只有一岁的女儿与航道部门的眷属逃难到了四川重庆。由于冯礼洪长年在水上劳作,尤其是寒冬雨雪天气,也要顶风冒雪在江上架设、维护航标,致使双腿患有严重风湿骨痛恶疾,不久便遭辞退回家。没有了工作,为了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他只好做点小生意来糊口。
冯传瑾 4 岁的时候,不幸的是她的母亲在贫病交迫之中永远撒手离她而去,过早地让这位年幼的小女孩失去了母爱。不久,她父亲又为她娶了一位继母。从此,她再也享受不到一个女孩在家里应有的呵护和爱抚。
1945 年抗日战争以日本帝国主义宣告无条件投降而结束。冯礼洪带着后妻和女儿准备乘轮船返回故乡九江,却苦于无钱买船票。幸好他认识一位轮船老大,知道他熟悉航道情况,便不花钱另请他人领航,而叫他充当领航,因而免去了从重庆到九江昂贵的轮船票。
回到九江后,当他那不识字只会劳动的父亲看到战前自己多年苦心经营在西园的家宅近乎已成废墟时,不禁潸然流下了悲伤痛苦的眼泪。好在他是劳动人民出身,把后妻和女儿安顿好后,便凭着自己一双勤劳的手,经过两三年没日没夜地顶烈日、冒寒暑拼命苦干,终于亲手在西园路 76 号,将这幢已经破败的住房整修成了颇为像样的二层砖瓦楼房。他靠的是自己在街边地角摆个百货摊,靠的是他的后妻给人做一点女红补贴,死心塌地要把自己唯一的女儿培养成人。照他的话说,要让自己心爱的女儿成为一个认得几个字的有用之人。再高的奢求他是想都不敢想的,因为他本人就大字不识一个啊!
在西园出生,也是在西园开始成长起来的这位小女孩冯传瑾,在父亲节衣缩食的栽培下,进了当时九江最好的私立儒励女子中学附小。她父亲对人说过:“我就是讨饭也要让传瑾读书识字,我不能害她。”由于幼年丧母,冯传瑾也格外敬爱忠厚、勤恳的父亲。她为了不使父亲过分操劳,小小年纪除了上学便把大部分的家务承担起来。尤其是在数九寒冬,继母尚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做着梦的时候,她便早早起床,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完毕,把水缸里的水挑满,然后才能去上学。
放学回来后,她不能像旁边的小朋友那么欢天喜地玩耍做游戏,因为她还有洗衣服、洗碗筷、收拾房间等许多家务事要做。当她把家务事都做好以后,便会在二楼仅一个多平方米的小吊楼阳台上,坐在一张矮竹靠椅上专心致志地读书、做作业。此时,外界的一切均与她无关,她把自己完全融进了寻求知识的海洋之中。她深深懂得,自己的生身父母既不识字,又是社会极普通的劳动人民,不能靠天,也不能靠地,只有靠自己的勤奋和努力才能使父亲心满意足。
后来她升上了初中,在儒励女中读到初中二年级(儒励女中与同文中学合并后改称浔阳中学,即后来的九江二中),一直读到高中毕业。她在家里是一个听话、孝顺、爱做、会做家务的好女孩,在学校是一个品学兼优、老师喜欢、同学爱护的好女生。1955 年她高中毕业,并以优异的成绩被学校在一百多名高中毕业生中选为唯一的一位保送留苏(留学苏联)预备生而进入了北京外语学院。

1955 年高中毕业,冯传瑾(前排右)等同学自编自演前苏联哈萨克舞蹈
乍到首都,人生地不熟的她感到异常孤单。事有凑巧,北京外语学院的隔壁是北京理工学院(即现在的北京理工大学)。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碰上了比她在九江二中早一年毕业、考取北京理工学院的同学罗一鸣。当在九江二中读书时,罗一鸣是学生会康乐部长,而她正好是他手下的一名干事;因为她喜欢话剧,还被康乐部选为话剧队长。现在俩人一见分外亲切,从而得到这位学长的多方面照应。
最有意思的是,他们虽是两所大学,却仅一墙之隔,可他们的宿舍楼却隔墙相向、斜对可望,从双方窗户望过去能够互相呼应。于是,当外语学院楼播映俄语电影时,她便会向斜对面窗户的罗一鸣打招呼,让他过来看俄语电影。
开始她留学苏联选修水利专业。不久她便认为,我国进行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更需要高端电子专业人才,于是弃水利而改电子,选修莫斯科动力学院无线电工程专业。这样,她与罗一鸣之间又增加了专业上的共同语言,两人通过彼此来往,互相关心、互相鼓励。随后,他们由普通同学关系、同专业关系逐渐产生了感情。
1962 年,她从莫斯科动力学院毕业回国,由国家分配到北京广播器材厂从事广播电视及高频科研应用工作。1963 年,她与比她早两年毕业、已在北京广播学院(现在的中国传媒大学)任教的罗一鸣结为伉俪。
罗一鸣在广播电视无线专业上造诣颇深,并有多种著作问世,在北京广播学院是位教授级研究员。
半个多世纪以来,西园这个小女孩始终保持着劳动人民的本色。她深深地热爱自己的祖国,热爱自己的专业,把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刻苦钻研的专业工作中。为了工作,她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可以常年每天工作十二、三个小时以上,从不叫苦叫累,有时甚至带着病痛仍照常坚持工作。她先后担任过北京广播器材厂电视发射机组组长、设计所所长、厂副总工程师等职务。1983 年,她作为中国代表团成员出席了在瑞士日内瓦举行的国际电联电视专业会议。
早在上世纪 60 年代中期,她便主持和参加了我国第一代黑白电视发射机的研发工作,其中 7.5KW 发射机曾援助过阿尔巴尼亚人民共和国。70 年代,她成了我国第二代自行研制的 PAL 制中频调制彩色电视发射机的主要创始人之一。该系列彩色电视发射机援助过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同时在我国 80% 的小城市电视台被广泛使用,为国家和社会创造了十分可观的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为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作出了重要贡献。
粉碎“四人帮”、拨乱反正之后,祖国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随着科学的春天到来,冯传瑾的钻劲和干劲愈来愈大。她主持和参加设计的我国第一部 10KW、1KW 彩色电视发射机的中频调制技术,获得 1978 年全国科学大会奖。
尤其是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她在 1985 年主持设计的 1KW 彩色电视发射机获国家产品质量银质奖;1986 年主持设计的 5MW、50KW、20KW 高频功率源获电子工业部技术进步一等奖;1987 年她参加设计的 10MeV 质子直线加速器获中国科学院科学进步一等奖;1991 年参加设计的 35MeV 质子直线加速器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1994 年主持设计的 UHF 30KW 电视发射机获北京市优秀新产品奖;1999 年高清晰度电视发射机样机获信息部科技进步二等奖,高清晰度电视发射功能样机系统研究开发工程发射机获北京市科学技术进步二等奖;2003 年主持设计的数字音频广播激励器获北京市科学技术进步三等奖⋯⋯
几十年来,西园的这位小女孩除了埋头科研工作,做出了极大贡献外,还孜孜以求,不断探索,著书立说,启发后人。
正是由于这位从西园里走出去的小女孩在我国广播电视发射及高频科研应用领域中的卓越贡献,党和人民给予了她极高的荣誉:197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邀请冯传瑾参加首都北京天安门观礼台国庆庆典;1983 年冯传瑾光荣获得“全国三八红旗手”称号;1988 年被北京市人民政府首批授予“有突出贡献专家”称号,主要业绩被收入《中国专家名人辞典》第六卷;1991 年冯传瑾首批获得享受国务院政府津贴⋯⋯这一系列光荣奖励,是冯传瑾的光荣,是九江的光荣,也是那不到一平方公里的西园的光荣!
如今已是年近古稀的冯传瑾,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仍神采奕奕地从事第三代数字电视发射机的研制开发工作。当问到她为什么还没退休时,她深情地说:“按我的年龄早该退休了,也可以安享晚年的天伦之乐了。可是当我想到‘文革’洗劫使我们科技专业人才足足缺了两代人的现状时,我硬下了决心:为了使我为之奋斗了终身的事业后继有人,我愿意克服一切困难,坚持同在我身边工作的这批年轻科技工作者们一道继续努力,一定要把研发新一代的数字广播电视发射机搞成功!”

2004年10月,冯传瑾在九江长江大堤上留影
现在,在她身边工作的一批中青年科技工作者中,有 2 名博士、7 名硕士。大家十分喜欢跟在她身边工作,都积极以她为榜样,不断学习、不断创造,为祖国的电视事业努力奋斗着。
在西园出生,在西园长大,又从西园走出去的一棵小树苗,如今已成了一株参天大树。
西园小女孩,祝你永远年轻、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