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单骑/文
前不久看到一篇微头条，作者回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还是孩童时，他和小伙伴被一辆解放牌大卡车电过，他认为那汽车“有个全车放电的特殊功能”，至今还记着车的号牌（地方牌照）。这篇百十字的小文有240多条跟帖，有人说也见过，有人说是车自带的，有人说是瞎扯……这不禁让我回想起在军中当汽车兵的往事，其实，那时的汽车本身并没有什么电人的功能，而是司机自行制作的电麻器（也叫麻电器），我在解放卡车上也安装过。这是一个封尘的老玩意儿桥段，作为亲历者，今天，就聊聊汽车电麻器究竟是个啥东西。
1975年我与10分部汽修连六班战友合影。时光荏苒，照片中有两人已仙逝，当年他们都对我帮助不小，铭记于心。
话说1975年初，我在山东莱阳的解放军后勤第10分部直属汽车修理连单独顶车，接手的是一辆六十年代出厂的老解放卡车，车号“己2-05102”，我们连队称这辆车为2号车。接车的同时我还接了一支56式冲锋枪，枪号“3166504”，实弹50发。从这一刻起，车、枪成为我的第二生命，定要好生爱护。
我这辆车大修过（但不知大修过几次），又跑了7万公里，那时解放卡车跑10万公里就要大修了，所以此时这辆车的车况已经比较差了。接车后不久，我第一次拉着连队的人去分部团旺农场劳动，车跑路上一侧后轮的气刹皮碗就破裂了，一刹车就摆尾，真是悬乎。接车后的这一个月，我将主要精力用在整车上，该修的修，该换的换，该保养的保养，好在我们就是汽修连，啥都不缺。
我们连队除了三辆卡车，还有多辆工程车、吊车、油罐车等，有十几位司机，还有68年（入伍）的老司机。我在整车过程中没少向老司机讨教，其中学了一手就是自制电麻器，只是这一手与整车无关，而与整蛊有关。当时那个老司机给我画了个电麻器线路草图，我就画在小笔记本上了。我那时才19岁，好奇心强，玩心也挺大，就想自己也鼓捣一个试试。有了这个线路图，做电麻器倒是很简单，零件都是汽车上的，点火线圈（变压器）、继电器、容电器等，我们连有的是。我整车时曾将气喇叭开关按钮从仪表盘边上挪到方向盘下边固定（加了一个怀档式的按压杆），正好在前面板上余下一个孔，我就将电麻器的手控开关固定在那里。电麻器很快就安装好了，在车底盘留了一根活动接地线，电源就接到我车上的蓄电池，那是一块新换的12伏特大电瓶。
电麻器安好后我先试了试，在驾驶座上打开电麻器开关，跳下车手摸了下叶子板，果然被电了一下。不过电麻器电人与220伏交流电电人是天差地别，与电警棍高压脉冲电人也完全不同，电麻器的电流很小，属低毫安级别，手摸就是麻麻的感觉，对人体并不会造成任何伤害，所以才叫电麻器，而不是叫电击器。至于心理上的感受那就因人而异了，不懂或胆小的人也许会恐惧，甚至留下心理阴影。不过从性质上说，这就是搞个恶作剧，与在门上放盆水“醍醐灌顶”无异，量级还要轻。那个年代娱乐方式不多，我们玩这个电麻器，无非就是找个乐子。
1975年我画的电麻器线路图。这个小本子我贴身携带，随时记录一些重要的东西，现在常翻出来看看，挺有意思。
我们汽修连的司机都分散在各修理班，平常不出车时就在班里参加大修车辆。我们六班是卡车大修班，班里有个73年兵和我关系挺好，也常和我开玩笑，我就拿电麻器首秀和他也开个玩笑吧。那天我将02号车开到车间里，我在驾驶室探出头冲那个73年兵说：“我这车点火有些早，你给我调调吧。”他信以为真，凑过来就掀发动机盖，我这时打开了电麻器开关，只见毫无防备的他，手就像安了弹簧，瞬间扬了起来，嘴里喊了一声“有电！”我在驾驶室里笑得前仰后合。之后，类似的恶作剧又搞了几次，这点小秘密就藏不住了，基本没人再上当了，这玩意儿在连队就玩不下去了。战友之间开玩笑、开到什么程度，也是要看人的，不熟的人、比你职务高的人、不苟言笑的人等，自然不能与其开电麻器玩笑。
至于有人说在汽车上安装电麻器是为了防盗，这我确实不知也不懂，更没用过，即使真的有，其工作原理和配置也绝不是我说的这种电麻器。原因有二：一是我们在部队搞的这种电麻器电流很小，是根本挡不住贪婪盗贼的。第二点最重要，车熄火后开着电麻器防盗，全车金属通电会使蓄电池持续放电，电跑光了会影响汽车启动，也会加速蓄电池的耗损。那时汽车蓄电池由多片铅板与硫酸加蒸馏水的电解液组成，价值不菲，其寿命长短与如何使用保养直接有关。当年有很多大车司机舍不得用蓄电池启动发动机，而是费力用手摇把发动车，我在司训队学车，就摇了八个月的车。所以，单从蓄电池的角度说，也不会开着电麻器防盗。
还有人说，司机开电麻器是防止小孩乱摸车，确实有这层意思，但也不尽然，还有别的意思。部分司机有“洁癖”，是不希望别人摸他的车，可汽车这大铁家伙又摸不坏，这别的意思就是整蛊玩了。当年我们部队经常搞野营拉练或军事演习，宿营时汽车大多就停在农村。七十年代偏远农村很少来汽车，这自然引来许多小孩子围观，好奇摸几下汽车很正常，再说还有部队的哨兵看车，小孩子也干不出啥出格的事。这时如司机正在车上，又好开玩笑，会打开电麻器，主动让小孩子摸车，第一个小孩被电过后，虽惊了一下但安然无事，其他小孩子更好奇了，会挨个摸摸试试，还兴奋得不行，这事我就干过，如此更像是在玩一场多人游戏。因为部队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严格要求，那时军民关系又极为融洽，军人不会干出伤害小孩子的事儿。否则，我们宿营如何安住农村老乡家里?如何面对那些孩子？
1973年汽修连全体合影。连队有两名部队编制的老职工，技术高超，淳朴憨厚，其中周师傅是我的入党介绍人。
当年部队司机在车上安电麻器的并不多，主要是机关小车班、直属队等单位的司机，管理相对松散，管理严格的汽车部队、分队一般是没有安装的，之后我在汽车第91团当汽车排长时，那么多车都没有安电麻器的。改革开放后，各种家用电视机、录音机、游戏机、电脑、BB机等新玩意儿接踵而至，老掉牙的汽车电麻器就逐渐销声匿迹了。
这些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事，还是一件无关大局的小事。说什么电麻器伤人、司机人坏等，不符合实际，至少不是七十年代部队发生的事，或者说此电麻器非彼电麻器，如是与我画的线路图相同的电麻器，我敢保证不会伤人的。所以，对这事没必要上纲上线、夸大事实。
转眼五十年过去了，汽车电麻器的趣事还犹在眼前，知道并接触过这种电麻器的人，恐怕年纪都不小了，现在讲这个事，年轻人也许不会理解。这段历史轶事并不复杂，但容易以讹传讹，脱离了其本来面貌，行文到此说句总结性的话：汽车电麻器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整蛊道具，那些司机本心更不是为了害人，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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