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婆婆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自从婆婆以“帮我们带孩子”为由住进我家，日子就再也没消停过。
她整天抱着刚满9个月的小宝，用一种半哄半念的语气，反反复复地说：“妈妈坏，妈妈不给小宝吃好吃的。”
“哎哟，我的小心肝，别哭啦，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坏得很，对不对？”
这声音像钉子，一下一下，扎进了我原本还算平静的心里。
01
小宝的周岁宴，办得格外热闹。
婆婆和公公亲自张罗，把老家的亲戚朋友全请来了，场面堪比过年。
我知道，这场宴会一半是为了面子，一半是为了收份子钱，还有一半，是为了向所有人炫耀他们家这个宝贝孙子。
婆婆那几天笑得嘴都合不上，逢人就说：“小宝周岁了，我得把以前送出去的礼金都收回来，不然这亏可吃大了！”
宴会当天，小宝被放在铺着红绸的桌子中央，准备抓周。
婆婆蹲在他身边，笑得满脸褶子都舒展开了，指着一堆金光闪闪的物件，声音尖细地哄：“小宝，乖，抓这个，抓金子，以后赚大钱给奶奶花！”
“哎呀！抓了本书！我家小宝抓了书！以后肯定是考名校的料，北大清华随便挑！”
公公和老公李泽昊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亲戚们的欢呼声像浪潮，把我挤到了人群最外围。
我站在角落，看着他们围着小宝热闹，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块，怎么也融入不了那份喜庆。
抓周结束后，亲戚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逗小宝。
“小宝都一岁了，会不会说话了？我家那小子，七个月就喊爸爸妈妈了。”
“是啊，好像没听小宝开口过吧？”
婆婆一听这话，脸都拉长了，立马反驳：“谁说我家小宝不会说话？小宝，来，过来奶奶这儿，给这些姑姑姨姨露一手！”
小宝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婆婆看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小手，指向了她。
婆婆笑得像朵盛开的牡丹，连声催：“对对，喊奶奶，奶奶可是把你带大的！”
谁也没料到，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小宝扯开嗓子，喊出了他人生第一句话。
“奶奶坏！奶奶坏！”
声音清脆响亮，全场都听得一清二楚。
婆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整个宴会厅安静得像被冻住了一样。
这死寂，足足持续了三分钟。
最后还是二姑姑反应快，干笑着圆场：“哈哈，小宝真聪明！喊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第一个喊的是奶奶你呀！”
她话还没说完，小宝就手脚并用地朝我爬过来，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含糊地喊：“妈妈，抱抱！”
那一刻，我心里憋了许久的闷气，像被一只小手轻轻拨开，透进了一丝清风。
我忍不住笑了，嘴角微微上扬。
其实，自从婆婆住进我们家，她对小宝的宠爱，简直到了没边儿的程度。
奶粉，她非得半小时喂一次，我说这样对孩子肠胃不好，她就抱着小宝小声嘀咕：“妈妈坏，别的宝宝都能吃饱饱，你妈妈连奶粉都不舍得给你多喝点。”
小宝刚学会走路，摔了一跤，她立马冲过去抱起来，拍着他的背，语气里满是埋怨：“都怪妈妈，妈妈坏，没看好我们小宝，把你摔疼了。奶奶心疼你！”
我跟她说过好几次，孩子现在学说话敏感，别老把“坏”这种词挂嘴边。
她嘴上答应，转头就忘。
这话说得多了，总让人觉得别有深意。
我心里不痛快，找李泽昊说过这事。
他只是笑笑，拍拍我的肩，觉得我大惊小怪：“老婆，你想多了，小宝那么小，哪懂这些，今天听明天忘，哪能记住？”
现在，事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我当着所有亲戚的面，走过去抱起小宝，在他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学着婆婆的语气，故意大声说：“小宝真棒！不愧是妈妈的好宝贝！”
宴会后半场，婆婆的笑脸一直僵着，像戴了个面具。
02
回到家，婆婆的面具彻底碎了。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泪哗哗地流，边哭边说：“肯定有人背后教小宝说的，不然他一个小娃娃，哪会说这个？我这张老脸，今天算是丢尽了！”
这话，摆明了在指桑骂槐。
公公脸色黑得像炭，瞪着我说：“晓晴，我们老两口过来，图啥？不就是帮你们带孩子？你在背后这么编排你婆婆，合适吗？”
我试图解释：“我从没教小宝说这些，可能是妈平时总说‘妈妈坏’，他听多了，把‘奶奶’和‘坏’连起来了。”
婆婆一听，声音猛地拔高，像被踩了尾巴：“你还嘴硬！没人教，他能自己说？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说完，她“噌”地站起来，冲进房间，“砰”地甩上门，里面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李泽昊的脸色也难看极了。
他把我拉进卧室，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责怪：“晓晴，这事你做得不地道，你怎么能在背后教孩子说妈的坏话？”
“她带小宝多辛苦，半夜小宝哭，都是她哄的。”
“你现在就出去，跟我妈道个歉，明天去超市买点她爱吃的荔枝回来哄哄她，这事就算翻篇了，绝对不能有下次。”
我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李泽昊，你是不是不信我？”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背后搞小动作的人，对吗？”
他沉默了，嘴唇抿成一条线，没吭声。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在他心里，谁轻谁重，早就有了答案，而我，永远不是最重的那一个。
婆婆的冷战开始了。
小宝哭了，她坐在客厅看电视，装没听见，还阴阳怪气地说：“去找你那好妈妈，奶奶可不敢管你。”
公公和李泽昊每天七点准时要吃早饭，以前这活儿都是婆婆包办，现在她直接撂挑子，两手一摊：“我不管了，天天累死累活，还落不到好。”
“泽昊，你老婆不是能耐吗？以后这活儿，交给她吧。”
我心里冷笑，早餐她做，可午饭晚饭，哪顿不是我下班回来忙活的？她累在哪儿了？
她还特意写了个清单，递给李泽昊，上面写满了他们一家三口的早餐要求。
“你爸周一要吃小米粥，周二要吃海鲜粥，周三得吃煎饼果子，必须是小区门口那家老张的摊子，别买错了。”
“泽昊你爱吃牛奶配面包，面包得烤得外脆里软，牛奶得温热，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
至于我，她压根没提，像是家里没我这个人。
我看得清楚，这哪是撂挑子，这是给我下马威。
李泽昊却像接了圣旨，点头哈腰地说：“妈，您辛苦了，接下来您就歇着，这点小事，交给晓晴没问题。”
三言两语，他们就把这事定了，完全没问过我的意见。
我在娘家时，哪那么早起过？嫁到他家，凭啥要像佣人一样伺候他们全家？
想都别想！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我听见门外有动静。
婆婆果然像监工，掐着点等着。
五点半，我没起。
六点半，我还在睡。
她终于忍不住了，没敲门，直接推门进来，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晓晴！今天第一天给你安排任务，你怎么还不起来？时间都来不及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被这动静惊醒，下意识挥开她的手。
她又来推我肩膀，语气里满是责骂：“都嫁人了，还跟没出嫁的小姑娘似的赖床？”
“我看你那些亲戚说得没错，我平时太惯着你了，女人得学会承担，多干点活。”
我揉着眼睛，火气直往上窜：“我又不是你们家雇的保姆！你儿子要上班，我就不用上班了？”
清早被吵醒，我本来就一肚子火，再一看李泽昊睡得跟猪似的，鼾声震天，我的火气更大了。
我抬手给了他一巴掌：“都起来，别睡了！”
李泽昊一个激灵坐起来，迷迷糊糊地问：“妈，怎么了？啥事？”
婆婆立马告状：“我昨晚不是说了，让你老婆定好闹钟，早点起来做早餐吗？你爸等会儿还要去晨练，不吃东西怎么行？你看她，睡到现在！”
李泽昊打了个哈欠，翻身换了个姿势，嘟囔：“我还以为什么大事，晓晴，你去买吧。”
我刚要发火，听到小宝的哭声，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行，妈，我这就去买。”
婆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这就对了，快去，别磨蹭。”
趁她转身出房间，我赶紧从抽屉里拿出身份证、户口本和证件，塞进包里，抱起小宝。
婆婆见我抱着孩子出门，没多想，只在门口喊：“早点回来啊！”
我一边穿鞋，一边低声应：“知道了，你们在家等着，我买完就回来。”
走到电梯口，隐约听见客厅里公婆的对话。
公公拍手叫好：“老婆子，还是你有办法，女人就该在家干活，做好自己的事。”
婆婆得意地说：“那可不，跟我斗，她还差得远。”
“这次不给她点教训，她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天了。”
我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自己冷冰冰的脸，嗤笑了一声。
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我已经做了决定。
03
一个半小时后，我抱着小宝，登上了飞往南京的飞机。
我嫁人，不是来给你们家当受气包的，想拿捏我？没门！
我和李泽昊是大学校友，但上学时，我们几乎没说过话。
重逢是在一次校友聚会上，他骑着自行车不小心撞了我的车尾灯。
为了赔礼，他要了我的联系方式，非要请我吃饭。
我一开始不想去，觉得跟不熟的校友单独吃饭怪尴尬的，但他特别坚持，软磨硬泡，我最后还是去了。
之后，他每天给我发早安晚安，有时半夜开车十几公里给我送夜宵，还帮我整理工作上的资料。
他表白时说，大学时就喜欢我了，但那时候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不敢靠近。
他说，这次不想再错过我。
在他的猛烈追求下，我动了心，答应试试。
我爸妈听说我突然回娘家，又惊又喜：“晓晴？怎么大清早跑回来了？泽昊没跟你一起？出啥事了？”
前几天李泽昊因为工作忙，没跟我回娘家，他们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我把婆婆的那些奇葩行为一五一十说了，我妈气得拍桌子：“她是不是有毛病？对着一个啥都不懂的孩子胡说八道，还反过来怪你！”
我爸更直接：“晓晴，你就住家里，想住多久住多久，爸妈养得起你和小宝。”
我点点头，瘫在沙发上，吃着我妈洗好的草莓，刷着手机。
婆婆的语音消息跳出来：“晓晴，你怎么还没回来？一家子饿着肚子等你呢！”
“你该不会买个早餐还迷路了吧？怎么这么笨！”
我面无表情地把她拉黑。
紧接着，李泽昊的消息轰炸过来。
“老婆，你人呢？我饿死了！还要赶去上班，你快点！”
“又过了半小时，等你买个早餐比登天还难，我先去公司了，你明天记得早点起。”
“我妈说你到现在没回家，你去哪儿了？买菜去了？”
“老婆，你回个消息，抱着小宝出门我不放心，出啥事了？”
我随手拍了张我妈做的丰盛午餐，发过去，慢悠悠回：“抱歉，给你家做早餐我干不了，只能回娘家睡个好觉，辛苦你妈自己动手了。”
娘家真好，啥都不用操心，连孩子都有人抢着带。
我睡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我妈笑着说：“小懒虫总算醒了？你爸带小宝去小区看人下象棋了，一会儿回来。”
她告诉我，李泽昊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一个没接：“我就是故意不接，婆媳关系不好，多半是那个既是儿子又是丈夫的男人没处理好。”
我爸妈当初就不太看好李泽昊，听说我要嫁到外地，坚决反对。
“不行，你从小被我们宠着，啥活儿没干过。”
“嫁那么远，人生地不熟，受了委屈怎么办？那种大家庭，矛盾多，你应付不了。”
可惜，当时我被爱情冲昏了头，一个字没听进去。
事实证明，父母不让你嫁的人，嫁了，多半要吃亏。
手机上有十几个李泽昊的未接来电，还有他发来的一堆责骂短信。
“晓晴，你这不是胡闹吗？”
“哪有嫁出去的女儿，为这点小事就跑娘家的？”
“你让我爸妈怎么想？让别人怎么看我？太不懂事了！”
“不会做早餐？学不会吗？我妈也不是天生就会，谁比谁高贵？”
“你现在立刻买票回来，别矫情了！”
哦，我差点忘了，拉黑婆婆时，顺手把他也拉黑了。
李泽昊和公婆是第二天晚上九点多到的。
车停在我家楼下，他敲门敲得震天响：“爸、妈，开门，我来接晓晴和小宝回家！”
我爸妈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任他喊破喉咙。
直到邻居不满了，吼了句“大半夜吵啥”，我妈才慢悠悠去开门。
婆婆一进门，没喝口水，就坐到沙发上，开始跟我妈数落：“亲家母，不是我说，晓晴这脾气，也就我们家泽昊能忍。”
“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让她买个早餐，她还嫌累，直接跑了。”
“这种性格，出去社会上是要吃亏的！”
“最可气的是，她还不感恩，我一把年纪跑来帮他们带孩子，她倒好，教我孙子说我坏话。”
我妈脸色一沉，慢条斯理地说：“谁家的孩子谁心疼。”
“你让你儿媳妇五点起来做早餐，怎么不让你儿子去买？他没手没脚吗？”
我爸“噌”地站起来，下了逐客令：“听你们这意思，是嫌我们家晓晴不好？”
“那正好，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晓晴以后住家里，我们可舍不得让她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