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 28 回的端午赐礼,历来被视为元妃支持金玉良缘的铁证。原文载:“林黛玉的礼物只有扇子和手串,跟三春相同;薛宝钗与贾宝玉则额外获赠凤尾罗、芙蓉簟”。凤尾罗为华美衾被,芙蓉簟是精致凉席,二者皆属贴身用物,暗含 “同床共枕” 的隐喻,遂成 “元妃指婚” 说的核心依据。
早在第 18 回元妃省亲,作者便详尽铺陈了首次赐礼的礼法秩序:“贾母的礼物为金玉如意各一柄,沉香拐一只,伽楠珠一串;邢夫人、王夫人次之,皆为金玉玩器四件;薛姨妈同邢夫人规格;薛宝钗、林黛玉、贾宝玉则同为‘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脂批于此点明:“按礼按法,一丝不乱,足见妃之贤明”。作为深谙宫廷礼法与家族规矩的皇妃,元妃首次赐礼严格遵循 “尊卑有序、平辈均等” 原则,钗、黛、宝玉待遇毫无二致。为何短短数月后的端午,便突然打破常规,以 “额外赏赐” 的方式隐晦表态?

若元妃果真有意促成金玉良缘,省亲之时正是权势鼎盛之际,彼时直接赐下 “定亲信物” 更具权威性,何必等到端午以 “添物” 这种模糊方式暗示?更何况,元妃的命运与王子腾、贾雨村紧密绑定,第 4 回 “护官符” 明言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四大家族一荣俱荣。若元妃欲借联姻巩固家族利益,省亲时的公开指婚远比端午赐礼更能达成目的,这种 “舍近求远” 的行为,于理不通。
二、凤尾罗与芙蓉簟的专属指向
作者在《红楼梦》中惯用 “一物喻人” 的笔法,凤尾罗与芙蓉簟的命名绝非偶然,其真正指向实为林黛玉。
先看 “凤尾罗”。第 26 回贾宝玉探访潇湘馆,所见景象是 “凤尾森森,龙吟细细”,脂批注解:“凤尾森森,指竹也。潇湘馆多竹,故以此状之”。宋代方岳《竹》诗有 “凤尾森森半已舒”,恰与潇湘馆的竹景呼应。更关键的是,潇湘馆的匾额为 “有凤来仪”,元妃省亲时曾以此为题赋诗,“有凤来仪” 既指凤凰栖于竹下的祥瑞,暗合林黛玉 “绛珠仙草” 的仙者身份,又与 “凤尾” 形成文字闭环。此外,潇湘馆的竹种恰有 “凤尾竹”,其形态与 “凤尾罗” 的 “凤尾” 形成视觉关联。元妃赐礼出现 “凤尾罗”,距第 26 回 “凤尾森森” 仅隔两回,这种密集的文字呼应,绝非巧合,而是作者埋下的身份伏笔。

再论 “芙蓉簟”。第 63 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林黛玉抽到的花签是 “芙蓉”,众人笑道:“除了他,别人不配作芙蓉”。第 78 回贾宝玉祭奠晴雯,作《芙蓉女儿诔》,脂批直言:“虽诔晴雯,实诔黛玉也”,并点明 “晴有林风,袭乃钗副”,晴雯作为林黛玉的 “分身”,其芙蓉花神的身份实则映射林黛玉。更重要的是,“芙蓉” 在传统文化中分为木芙蓉与水芙蓉,水芙蓉即荷花,暗合林黛玉 “质本洁来还洁去” 的品性;而 “簟” 为卧具,与林黛玉的闺阁生活直接相关。反观薛宝钗,其花签为 “牡丹”,象征 “富贵闲人”,与芙蓉无任何关联。
三、史湘云送礼的镜像印证
《红楼梦》常以 “正犯法” 构建情节关联,即通过相似情节的重复上演,揭示不同场景下的真相。元妃端午赐礼的 “传错” 疑云,恰好与第 31 回史湘云送礼的情节形成镜像互补。
第 31 回史湘云重返贾府,亲自带来给丫鬟们的礼物,林黛玉打趣道:“你前儿打发人来给我们送东西,怎么不一同送来,还分两趟,也忒糊涂了”。史湘云正色回应:“前儿的是给主子小姐们的,自然不差;这些是给丫鬟们的,怕别人记混了,送错了倒是麻烦,所以我亲自带来”。

若将元妃比作 “主子”,贾府便是 “下人”,元妃赐礼由太监转交,恰如史湘云最初 “派人送主子礼物”;而史湘云 “怕传错” 亲自送丫鬟礼物,反照出元妃赐礼中 “太监转交” 的风险 。 正因为是 “下人转交”,才可能出现 “传错” 或 “掉包”。这种情节上的两两相对,在《红楼梦》中屡见不鲜:元妃省亲与袭人探母、宝玉赠北静王手串与赠蒋玉菡汗巾、晴雯撕扇与黛玉葬花,皆是 “正犯法” 的运用。史湘云送礼的 “防错”,实则暗示了元妃赐礼的 “出错”,二者形成逻辑闭环,证明 “传错” 并非贾宝玉的随口猜测,而是作者通过结构互文给出的答案。
四、清虚观打醮的反制布局
端午赐礼的 “错置”,本质是贾府内部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两派的权力交锋,而贾母在清虚观打醮的一系列操作,正是对 “礼物掉包” 的公开反制。
第 29 回元妃下令 “五月初一至初三,往清虚观打平安醮”,贾母 “遂带了王夫人、薛姨妈及宝玉、黛玉等众人前往”。清虚观的张道士身份特殊,是 “荣国公的替身,曾受皇帝册封,掌管天下道教事务”,实为贾母的核心心腹。此次打醮,贾母与张道士联手上演了一场 “破金玉、立木石” 的好戏。

张道士先是借 “换通灵宝玉” 之机,献上 “一盘金玉珠宝”,贾母却从中精准挑出金麒麟,笑道:“这件东西,好像我看见谁家的孩子也戴着一个”。要知道,通灵宝玉是贾宝玉的 “命根子”,前 80 回中除宝玉自掷外从未离身,贾母却允许张道士借走,且在数十件珠宝中一眼选中金麒麟,其刻意为之的痕迹极为明显。金麒麟本是史湘云的饰物,贾母此举意在宣告:“金玉良缘并非薛家专属,贾府亦有‘金’,联姻之事当由我做主”。随后,贾母当着众人的面直言:“我这孙子孙女,乃是一对小冤家”,直接将宝黛的关系公开定性为 “天生一对”,脂批于此点明:“贾母此言,一锤定音,破尽金玉之论”。
五、鸳鸯拒婚中的隐性不满
贾母对 “礼物掉包” 的怨恨,最终在第 46 回 “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中彻底爆发。贾赦欲强娶鸳鸯为妾,贾母得知后勃然大怒,当众责骂王夫人:“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来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你们也要来算计!”。

表面看,王夫人与贾赦娶妾无关,贾母的责骂似乎 “迁怒”,实则是积怨已久的爆发。此前,第 34 回袭人投靠王夫人,被收为 “心腹”,贾母虽有察觉却未深究;但端午赐礼的 “掉包”,触及了贾母的核心底线 —— 宝黛的木石前盟。王夫人作为金玉良缘的核心支持者,其兄王子腾是元妃的政治靠山,薛姨妈又是其亲妹子,此次 “掉包” 极可能是王夫人与薛家联手操作,意在借元妃之名施压贾母。贾母虽未当场发作,却将这笔账记在心中,鸳鸯拒婚不过是导火索,其责骂的真正对象,是王夫人暗中拆散宝黛姻缘的行为。脂批于此点破:“贾母之怒,非为鸳鸯,实为木石之盟被算计也”。
六、元妃与袁崇焕的命运同构从 “真事隐” 的角度看,元妃的形象暗合明末将领袁崇焕,而端午赐礼的 “悬案”,恰与袁崇焕的历史争议形成互文。第 86 回贾母为元妃批八字,点明其 “生于甲申年”,而袁崇焕亦为甲申年生人;元妃判画中的 “弓弩” 暗合战争,“香橼” 指向南方,与袁崇焕镇守辽东的经历呼应。袁崇焕因皇太极的反间计被崇祯帝处死,其 “通敌” 罪名至今存疑,正如元妃的端午赐礼,表面看似支持金玉良缘,实则真相被 “掉包” 所掩盖。

作者通过这种影射,暗示贾府的命运与明朝的覆灭相似,内部的权力斗争如同明末的党争,最终导致 “忽喇喇似大厦倾”。而元妃作为连接宫廷与贾府的关键人物,其赐礼的 “错置” 不仅是家族内部的联姻博弈,更隐喻着皇权之下的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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