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为了保我一世无虞
将我嫁给他的心腹重臣
后来周家一夕败落
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
父皇又改口
说我不过是他的弃子
可他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早已有人盯上了他
1
我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一出生便被册封为长公主。
父皇说,这是因为我的母亲怡贞皇后。
整个王朝上到王侯将相,下到市井小民,都知道父皇深爱母后。
母后离世后,父皇纳的每一个妃子都和母后很像。
他说他会让我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儿。
于是我听凭他将我嫁给了最倚重的大将。
可我的乖顺并没有换来真正的父爱。
后来我夫家因战败被他罚没,他嫌我有辱门楣,逼我三尺白绫缢首。
重生一世,我回到了他为我指婚那晚。
“阿兰,你看这满朝文武,可有看上的?告诉父皇,朕为你做主。”
父皇满目慈爱地看着我,我娇嗔着问:“谁都可以?”
“那是当然,再说,我的女儿怎么可能看上凡夫——”
我忽然起身遥遥一指,将他话音打断。
“父皇,那我选他!”
我指着的,正是上一世的大赢家,
战王遗孤,韩尧小王爷。
上一世皇帝拔除异己,罚没我夫家,并狠狠打击我母族外戚,以此巩固皇位。
但他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他做完这一切,昔日不起眼的小王爷杀进皇城,拥立我幼弟继位,成为摄政王。
韩尧流连欢场,气血两虚,脸色常年发白。
此刻他正在和旁边一位世家公子沟通,似乎是想交换对方的美妾。
韩尧回头,陡然对上我的目光,吓得平地摔了一大跤。
他大概想不到这泼天的富贵有一天会落在他头上,但美色当前,他才不会犹豫。
他冠盖歪斜,索性以头扑地,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谢……谢皇上大恩。”
满朝文武全都石化在当场,等韩尧谢恩才忽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整个大殿热闹得像菜市场。
父皇抑制不住暴怒,大叫道:“胡闹!怎么能看上这么一个废……”
话说一半他自觉失礼,重重咳了两声。
“父皇怎的这般气人,让我选又不满意。那女儿的婚事全凭父皇做主。”
我给父皇台阶下,他顺势说道:“父皇就知道你在开玩笑。选夫君怎能光看相貌,还要看……我看那还未归朝的上将军周岩,有才有貌,而且有朕在,绝不会负你。”
我沉下了脸,果然重活一世,并无区别,我仍然得不到他的爱。
“那全听父皇的。”
抬脸时我笑得比谁都灿烂。
人群中,韩尧起也不是,跪也不是,但没人理会滑稽的小王爷。
“长公主不愧是先皇后唯一的女儿,果然贤良淑德,温顺和婉。”
“怪不得长公主最受皇上宠爱。”
有会来事儿的大臣纷纷起身夸我,打眼望去,正是当初力劝父皇抄没周家的那几个。
“阿兰,你过来。”
父皇唤我,看着我与母后肖似的容颜。
“那是自然,真是像极了,像极了怡贞。”
父皇满眼泪光,语带哽咽:“可是朕的怡贞啊,再也不会回来了。”
“所幸长公主如今已平安长大,圣上要保护龙体,千万节哀呀!”
满朝文武静默,有人出言安慰龙颜,竟是哭得比父皇还厉害。
我扫视群臣,只有韩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又和旁人沟通起换美人的事来。
2
从父皇宣布婚事到将我嫁给上将军只用了几天。
父皇以宠爱为名将我扣在身边,我并没有府邸,婚后必将久居周家。
和上一世相同,我在成亲这天才见到周岩。
悍场武将,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手臂肌肉虬结。
他揭开我的盖头,唤我:“娘子。”
这音调令人嫌恶与不适。
但我从他放光的双目中看到了一身大红嫁衣的自己。
此刻的我仍然很年轻,还不到二十,还没有走到人生颠覆的开始。
周岩见我毫无动作,脸色沉了下来,粗声道。
“公主莫不是认为嫁给我周岩丢了面子?”
等我还未反应,他忽然用蛮力扯破了上衣,露出满身肌肉和伤痕。
“我为历朝出生入死,让你父皇坐稳江山,要论,那战王功绩何曾大过我?虽是二品官,可若是封万户侯,我也理当受之。”
战王是贵族封王,周岩小时却是延边乞讨的孤儿,怎么能相提并论。
周岩标榜自己、拉踩他人,言语间还有些大逆不道。
果然是有勇无谋。
这样的人就是拉拢也无必要。
“将军多心了。”
我起身斟酒,特意低下身子敬上,他满心欢喜接过,十分受用。
“公主入我周家族谱,就当规规矩矩做人,如先皇后般贤良淑德、恭顺和婉。”
他满饮一杯,眼神瞬间迷离。
这时,随嫁侍女小舒从帘后出来,跪在我面前。
这是我令母族中人事先找好的歌妓,也是萧家暗卫。
“长公主,接下去就交给奴婢吧。”
酒中有药却无毒,但是和房中香薰一起,时间长了,就能让男子神志晕眩。
我故意拖延得久一些,防止周岩发现。
我点点头:“做好你该做的事,我保你全家摆脱贱籍,也会护你周全。”
我退到帘后,喝了一碗安神汤,准备蓄足精力,应对第二天的闹剧。
周岩的母亲周氏等到圣上鸾驾回宫的第二天,才招呼她自家亲戚上门。
周家亲戚大多是平民,有些还未脱贱籍,本来有了周家荫庇,都可以堂堂正正,做小富即安的人家。
可周氏心胸狭隘,并没有壮大周家的想法。
却要让这些人成为身份地位远低于自己,只能过不下去时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第二日打开房门,就见院子里乌泱泱一群着破衣烂衫的人,甚至有的脚上还淌着泥水。
“这位便是我家新妇,当朝长公主,这是圣上最喜爱的嫡长女!刚刚给你们看的嫁妆正是圣上赏赐。”
周氏趾高气扬,冲下首一群人昂着高高的下巴。
这些亲戚有些无措,有的甚至想下跪,周氏嘴角咧得更开了。
“不用,你不用跪。公主入了我周府,就是小辈。大家就当她是我周家媳妇即可。”
周氏又抬眼来看我。
周氏不过四十,身边却有两个小丫鬟搀着她,很有点我皇祖母的架势。
“公主,昨个亲家在,有些礼节不大方便。但有些重要的礼还是不能遗漏。”
周氏说完就有人往我身上倒了一盆水,小舒上前将我一把拉回。
一盆水浇在了我的鞋边。
周氏恶狠狠蹬了小舒一眼,转而倨傲地看着我。
“公主,在我们的民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泼了这盆水,你才算进了我周家门,得了周家祖先认可。”
我冷笑一声。
周氏无非是觉得娶到当朝长公主光耀门楣,需要到处炫耀一番。
又想着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所有人知道,即使长公主下嫁,她也是周家主母。
3
上一世,我便是受这老妪欺压虐待,不得不夜叩宫门。
可父皇不让我进宫,只说我性子娇纵,上位者当体恤臣民。
而她的爱子,我的夫君,大怒之下发起疯来,断了我一指。
自此,我开始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人生最后几年。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周氏:“娘,殿中的嫁妆是父皇赏赐我的。听您的口气,您很想要?”
周氏一噎,又以为我是要献给她,满脸堆笑。
“公主真是孝顺啊,知道孝敬婆婆。”
我也贤惠地一笑。
“婆婆此言差矣。我嫁入周家,进周家族谱,自然是要对族中人尽心。小舒小田,把父皇的赏赐各分一点给各位叔叔伯伯婶婶们。”
族中每人手中分得一挂项链或者一个镯子的,都笨拙地跪下谢恩。
周氏气得嘴角抽搐,却无法表现。
只能用尖锐的指甲使劲掐搀扶着她的那个婢女。
我假装没看见,吩咐道。
“剩下的搬回库房上锁吧。”
周岩从屋内出来,看到周氏恶毒的眼神,还有我和气的样子,心里了然。
他母亲平日里怎么样他怎么会不清楚?
“公主,你别被我娘吓到,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等过段时间,你为我周家诞下孩儿,在她心中的地位便稳了。”
孩儿?
周岩不说我倒是忘记了,上一世我差点难产,周氏在门口守候。
她听得我生了个女儿,气得连产婆的费用都不肯付便走了。
事后她被周岩劝回来,却在我房间撒泼。
“干苦力的一胎一胎生女儿不奇怪,娇生贵养的公主生女儿让娘怎么接受?!我周家传承香火怕是无望啊!”
周岩听进去了,更加失望,只潦草地说:“娘,只能再多生几胎试试,您莫失望。”
周岩又看我,表情严肃。
“公主也当努力,多吃些民间神医开的方子。”
我玩着指甲,打量着周岩,不禁莞尔。
“孩儿一事将军不必费心,我若不可,多得是愿意为将军献身的女子,我作为当朝长公主,稍加心思,定让将军和婆婆满意。”
周岩满脸欣赏:“公主果然贤惠。”
那自然。
料你们也想不到,就算生再多子嗣,周家香火也无人继承。
4
我在都城最出名的花楼周围转了两圈,在必经之路上的一家酒楼高处寻了座位。
我嘱咐马夫将车停在大门口,旌旗务必朝外。
不多时,远远就见韩尧过来。
路过马车,折返,围着看了一圈,然后抬起了头。
小舒刷的一声把竹帘放下。
很快有人拾级而上,人没瞧见,孟浪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公主怎的一人在此喝闷酒?
我听闻上将军今晨已奉旨南下,莫不是公主初为人妇便受分离之苦,心中不快?”
我听了这话,捂了捂心口,压下心中火气。
韩尧,你这就过分了。
我就当自己没听到,露出了一点愁容,语气淡淡的。
“小王爷你也知道,这桩婚事……非我本意。”
他却未做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我想了想,将青葱的手铺在桌面上。
蔻丹在太阳下发出娇艳的光辉,引得韩尧视线在我手上流连。
其实这个动作很不端庄,隐隐有些勾人的意思。
可女子爱美,在光下自我欣赏也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