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年前叛军围城，未婚夫萧彻为了满城百姓被叛军生擒。
当夜萧彻父亲就上书将世子之位传给了他的庶弟。
无人相信他还能回来，所有人都将他视为弃子。
是我费尽心思偷来叛军的布防图，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将萧彻换了回来。
那夜我被叛军折磨的血肉模糊，也没松过半句软话。
最终叛军怕我鱼死网破，才放了他。
萧彻平安回府，我却在一夜之间名声尽毁。
成了京城里人人唾骂的不洁女。
后来我主动提出退婚。
萧彻却骑着高头大马，带人敲锣打鼓走遍全城说此非我不娶。
“阿慈，我这条命是你的，若你不要我，那我不如就死在这里。”
可后来我等他娶我的承诺，等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在阿娘的葬礼上，我亲眼看见他将我的寡姐搂在怀里，缠绵悱恻。
“阿慈为我出生入死，她是我此生最重要的女人。”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
“没了她我会死，可娶她我做不到。”
我沉默的躲在暗处看着这一幕，转身接过东宫又一次送来的聘礼。
……
姜柔娇嗔一声：“说来我也是寡居之人，不是完璧之身，不会也被你嫌弃吧？”
萧彻低低地闷笑一声，“你不一样。”
“你就算成了寡妇，身子也是干净的。”
萧彻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
“太子曾经那么喜欢她，可在将她从叛军手里救出来后再没联系……谁知道她还敢不干净？”
“况且阿慈毕竟在军营里呆过……”
“我每次与她相处，哄着她……我甚至觉得，连自己也跟着脏了。”
“好像只有到你身边，闻着你身上的香气，抱着你，才能洗掉那股子从她那里沾上的浊气。”
姜柔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是啊，妹妹她那般不顾惜自身，闯入那狼窝成了破鞋……啊！”
她话未说完，萧彻突然抬手猛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力道不轻，吓得姜柔瞬间噤声，惊恐地看着他。
萧彻脸上那点轻佻瞬间消失。
他阴鸷的盯着姜柔。
“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羞辱我的阿慈！”
“阿慈在我这里比我的命都重要！”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冰冷。
“还有，我们的事情不许闹到她面前，若是让我知道……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不好过，听懂了吗？”
姜柔吓得浑身发抖，哭着点头。
萧彻又瞬间恢复温柔，轻轻拍她的背。
我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恶心得几乎要吐出来。
他一边与寡嫂姜柔行着苟且之事，一边又摆出这副仿佛在保护我的姿态？
何其虚伪！何其可笑！
我再也没力气看下去，转身踉跄着离开。
刚拐过角，就撞见贴身丫鬟。
她见我脚步虚浮，连忙上前扶住我，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摆了摆手，喉咙发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还想追问什么，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
“小姐，那位又来了，您看…还是像之前一样拒绝吗？”
2
我垂下眸子。
阿娘临终前的模样浮现在眼前。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我穿上嫁衣。
可她到死都没能如愿。
而我，却为了一个嫌弃我欺骗我的男人蹉跎了三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
“不。”
“你去回话，就说…我应了。”
丫鬟猛地瞪大眼睛，手里的帕子都差点掉在地上。
回到灵堂。
我跪坐在蒲团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阿娘，女儿以前太傻，错把鱼目当珍珠，让您担心了。”
以后不会了。
女儿会好好的，会完成您的心愿。
不知过了多久，灵堂外传来脚步声。
我擦干眼泪，抬眼望去。
萧彻和姜柔走了进来，两人一前一后。
萧彻看到我，立刻拉开和姜柔的距离，快步走到我身边，蹲下身，语气里满是心疼。
“阿慈，怎么还跪在这里？地上凉，快起来，仔细伤了身子。”
“你这样伯母也会心疼…”
他说着就想伸手扶我，我下意识往后缩避开了他的触碰。
萧彻的手僵在半空。
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担忧覆盖。
“阿慈，别太难过了，伯母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姜姜柔端着热茶走过来，假惺惺地递到我面前。
“妹妹，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垮的。”
我看着这对男女，只觉得无比讽刺。
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们的事，恐怕我现在还会被蒙在鼓里。
以为自己真的有个体贴的未婚夫懂事的姐姐。
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萧彻。
“萧彻，三年了。”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他微微一怔。
似乎没料到我会在母亲的灵前，重提此事。
萧彻眉头下意识蹙起，又开始敷衍推辞。
“阿慈，伯母刚刚过世，我们在此谈论婚嫁，实在不合时宜，也恐惹人非议。”
“再等等，等过了这阵子…”
“等？”
我打断他，唇角勾起一丝讽刺。
“等到热孝期过，再守孝三年吗？”
“萧彻，我从及笄那年等你到现在，等了一年又一年，等的我阿姊都成寡妇了你依旧没娶我。”
萧彻脸上一僵。
“好好的你提人家作甚！”
我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萧彻和一旁眸光轻闪的姜柔。
我压下心中的酸涩，指向母亲的灵位。
“我娘临终前，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我风风光光地出嫁！”
“可惜，是我这个做女儿的没用，让她死都没能闭上眼！”
“如今是热孝，若过了热孝再不成婚，按礼制便要再等三年！”
说着我站起身冷冷的看着脸色逐渐难看的萧彻。
“萧彻，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在热孝期内成婚，完成我娘的遗愿！”
萧彻霍然起身，脸上伪装的温柔彻底剥落，只剩下恼怒。
“你母亲尸骨未寒，你身为人女，不思哀悼，反倒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婚事逼迫于我！你的孝道廉耻呢！”
他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指责，仿佛我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人。
我扯了扯嘴角，眼眶却控制不住地发红。
“我阿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成婚，我想在热孝期了了她的心愿，这叫不孝？”
3
“那你呢？你三年前敲锣打鼓说非我不娶，转头却拖着不肯成婚，这又叫什么？”
萧彻脸色瞬间沉下。
他的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语气也冷了几分。
“沈慈，你这是在逼我？”
“我都说了再等等，你就不能体谅我一下？眼下朝堂局势复杂，我若是贸然成婚，难免落人口实！”
我看着他，只觉得心凉得透彻。
“也难为你这三年来来回回换了那么些理由。”
“没关系…”
我声音平静又决绝。
“我是一定要在热孝期内成婚的，新郎是不是你无所谓，不如索性就退了这婚。”
萧彻先是愣了两秒，随即眼底翻涌起浓烈的怒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退婚？”
他几乎是咬着牙重复这两个字。
“沈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逼我娶你就是用这种方式？你以为退了婚，你还能嫁给谁？”
他上前一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冷漠。
“放眼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沈慈三年前在叛军营里待了一夜？除了我萧彻，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谁会愿意娶一个声名狼藉不清不白的女子为妻？”
他的话如同鞭子狠狠打在我的心上。
我心中抽疼。
他语气强硬又冷漠。
“我萧彻说过的话，自然不会食言。”
“但这婚事什么时候办，怎么办，得由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来逼我！”
我看着他这副嘴，只觉得心彻底冷了下去。
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
我挺直脊梁，迎上他倨傲的目光。
“既然如此，就不劳萧将军费心我嫁与谁了。”
我微微侧头，对身旁的丫鬟吩咐。
“去库房，将三年前萧家送来的聘礼，全部清点出来，原封不动，即刻送回镇北侯府！”
“自此婚约作废，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你敢！”
萧彻被我的话激得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
他伸手指着我，却气得说不出更多话。
“好，好得很！姜慈，你别后悔！”
最后狠狠一甩袖，眼神阴鸷地瞪了我一眼。
“我等着你来求我！”
说完，他再也不看我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萧彻刚走，姜柔脸上假惺惺的哀戚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讥诮和得意。
她慢悠悠地踱步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
“妹妹，你这又是何苦？”
她语气轻佻又刻薄
“娘刚走，你是有多恨嫁？还是说你也知道，如今的你自己除了萧彻，再没人要了，所以故意用退婚逼他？”
她用手帕掩着唇，发出一声嗤笑。
“可惜啊，你这上杆子倒贴了三年，人家萧彻都不愿意娶你，如今退了婚，你以为还有谁会要你这个破鞋？”
她见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并不答话，胆子更大了些。
“你不会真觉得赌气就能逼他娶你把！”
姜柔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眼神里带着恶毒的挑衅。
“怎么？方才你不都听见了！”
她红唇勾起，笑容恶劣。
“听见你的好未婚夫是怎么说你的？”
“就算你和他青梅竹马情比金坚又如何，在萧彻眼里你不过是军营里滚过一遭的烂货！”
“我看你啊，与其留在这世上丢人现眼，不如跟着你那短命的娘一起去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姜柔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
4
我用尽了全身力气，震得自己手掌发麻。
“你敢打我？”
姜柔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我，随即尖叫起来。
“沈慈！你个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
我眼神冰冷，一步步逼近她。
“这府邸姓沈！你别忘了我爹是入赘！你一个爬床贱婢生的庶女靠着我们沈家施舍才能活着！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在我娘的灵前，如此放肆！”
我转身看向门外，高声喊道。
“来人！把姜柔拖出去，从今往后，不准她再踏入沈府半步！”
姜柔被我骂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她显然没料到我竟会如此直接地撕破脸，还要将她赶出府去。
她顿时慌了神。
“你不能赶我走！我是你姐姐！”
她色厉内荏地喊道。
我冷笑。
“我娘只生了我一个女儿。”
姜柔惊慌失措时还想争辩之时，灵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萧彻去而复返。
他脸上怒气未消，却又带着几分挣扎后的妥协。
可刚进门就看见姜柔脸上的巴掌印。
他瞬间变了脸色。
“阿慈！你闹够了没有！”
他冲上前，将姜柔护在身后满眼失望。
“我本是放心不下你，回来想与你好好商议婚事，你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蛮横无理，居然拿你长姐撒气，还动手打人！”
我看着他这副毫不犹豫维护姜柔的姿态，我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萧彻，你这么护着她，难不成你们有了奸情了？”
萧彻心头猛地一跳，一丝慌乱迅速掠过眼底。
“沈慈！你胡说什么！不过是退婚的气话，你怎么能编排这种脏水？我和你长姐不过几面之交！”
“你别无理取闹！”
“你应当立即向你长姐道歉！”
我看着嘴硬的萧彻低低的笑出声。
也是。
他根本不知道我早已撞破他们的私情。
姜柔眸子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委屈巴巴。
“妹妹，女子名声大过天，你这么说是要逼死我啊…”
萧彻被姜柔的眼泪激得心头火起，看向我的眼神彻底冷了。
“道歉！”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在我娘灵前口出恶言，我打她都是轻的！想让我道歉？绝无可能！”
一旁的姜柔脸色微变，继续声音哽咽。
“罢了罢了，就当是我的错，世子万万不要因为我在同妹妹生了龃龉，左右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大不了找条白绫吊死去陪母亲，好还她的养育之恩。”
萧彻见我不肯服软，怒意更甚，一股狠劲上来。
“你不道歉也可以！姜柔这么可怜，你若容不下她，那我便护着她！”
“你不是想让我娶你吗！”
“可以！”
“我要把姜柔一起娶回去做平妻！省得你白白逼死一条人命！
姜柔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萧彻攥紧姜柔的手，眼神里带着一种笃定。
“全京城都知道！除了我，没人会娶你这个名声尽毁的女人！你要是不顺着我，这辈子都别想嫁出去！”
我从看清萧彻的那一刻起就不会再伤心。
可我却没想到原来我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就连提婚事，都带着这般威逼施舍。
萧彻的话音刚落，灵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响的敲锣打鼓声。
伴随着小厮清亮的高喊。
“太子殿下到！携聘礼前来沈府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