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银行那条短信,三笔转账下去。
十年打拼攒下的132万买房首付,瞬间清零。
这笔钱,被我爸擅自转给小叔还了赌债。
为此,男友和我分手,我的人生陷入了一片黑暗。
6年,我没有和爸爸有过任何的往来。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通医院的电话……
01
2025年的除夕前一天,广州罕见地飘起了冷雨,湿冷的空气像针一样扎在脸上,让人浑身都透着寒意。
我叫赵晓冉,今年三十五岁,在广州一家名叫“星途数据”的互联网公司担任项目负责人,这些年一直在这座城市努力打拼,就想能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那天下午四点多,我正在天河区一家高端超市里挑选年货,想着今年虽然还是一个人过年,但也得好好准备一下,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突然,手机连续震动了三下,三条银行发来的支出提醒短信接连出现在屏幕上,看得我心头一紧。
“您尾号为3692的储蓄账户于15:28支出人民币440000.00元。”
“您尾号为3692的储蓄账户于15:29支出人民币440000.00元。”
“您尾号为3692的储蓄账户于15:29支出人民币440000.00元。”
我的手指猛地一抖,手里拎着的一盒进口草莓“啪”地一声掉在光滑的地板上,鲜红的果实滚得满地都是,看着格外刺眼。
周围购物的顾客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有人还小声议论着什么,但我完全没心思在意这些,立刻解锁手机,慌忙点开银行APP查询余额。
屏幕上显示的数字让我眼前一黑:2156.78元。
就在短短几分钟前,这个账户里的余额还是1322156.78元,整整132万,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我的双腿瞬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身体不受控制地靠在冰冷的货架上,才勉强没有瘫倒在地,胸口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
这132万,是我在广州打拼了十一年的全部心血。
其中有我母亲四年前因病去世时留给我的五十万遗产,那是母亲省吃俭用一辈子攒下来的,还有为了凑够买房首付,我向闺蜜林薇借的二十五万,剩下的都是我这些年没日没夜加班、跑项目攒下来的辛苦钱。
我早就计划好了,过完这个年就去番禺区付一套小两居的首付,和男友陈峰的婚期也定在了明年的十月份,我们还一起去看过好几次房子,连装修风格都初步商量好了。
我强忍着心慌,立刻拨通了银行的官方客服电话,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
“您好,我想查询一下,我账户里的三笔大额支出是通过什么渠道操作的?”
“赵女士您好,查询到这三笔交易都是通过个人网上银行完成的,操作的IP地址位于湖北省武汉市。”客服人员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公式化。
武汉,那是我父亲赵国梁现在居住的城市。
我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父亲上个月还特意给我打电话,说今年过年想安安静静地过,不用来回折腾,让我不用特意回去看他。
我当时还信以为真,觉得父亲越来越体谅我,特意给他转了一万二千元当年节费,让他买点好吃的好好过年。
他知道我的网银密码,那是四年前母亲在武汉住院做手术时,我把银行卡交给父亲让他帮忙缴费,之后就一直没想着修改,没想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立刻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彩铃响了一遍又一遍,久到我以为他不会接了,电话那头才传来他慢悠悠的声音,听着完全没有丝毫异样。
“喂,晓冉啊,怎么这个时候给爸打电话?”
“爸,我银行账户里的钱,是您动的吗?”我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微微发抖。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父亲的语气明显有些闪躲,支支吾吾地说:“晓冉,爸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
“您把钱转给谁了?整整132万啊!”我实在忍不住,声音提高了不少,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
“是你小叔赵卫东,他遇到大麻烦了,急着用钱周转,我要是不帮他一把,他这后半辈子就彻底毁了。”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我厉声打断他:“什么麻烦能用到132万这么多?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他欠了外面一笔钱,人家催得特别紧,还说再不还钱就要对他不客气,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小叔出事啊。”父亲的声音越来越低。
“那是我的钱!是我准备买房结婚的钱!”我的声音在安静的超市里显得格外尖利,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您凭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自转走?”
“商量?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父亲的声调突然拔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强硬,“你小叔是我唯一的亲弟弟,他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在亲戚朋友面前怎么抬头做人?都是自家人,你怎么能这么斤斤计较!”
“爸,那可是132万,不是一千三百块!”我几乎是嘶吼着说道,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我知道是132万!可你小叔那边已经火烧眉毛了,再不还钱就真的来不及了!”父亲的声音也带着火气,“他已经答应我了,最多四年,等他缓过劲来就把钱还给你。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早晚都要嫁人的,钱攥在手里最后还不是陈峰他们家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扎进我的心里,让我瞬间如坠冰窖。
无数被我刻意遗忘的童年往事,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七岁那年,我特别想要一个芭比娃娃,哭着闹着跟父亲要了好久,父亲却说女孩子玩这些没用,纯粹浪费钱。可没过多久,他就给小叔家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赵磊买了一台最新款的平板电脑,还笑着说男孩子要多接触新鲜事物,不能委屈了孩子。
十四岁,我中考考了全市第五名,兴冲冲地拿着成绩单跑回家告诉父亲,想得到他的一句夸奖。可父亲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说:“女孩子书读得再好又怎么样,将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孩子,照顾家庭。”而堂弟赵磊每次考试都是班级倒数,父亲却花了三万块钱,给他请了当地最好的家教老师,还说只要赵磊能进步,花多少钱都愿意。
十九岁,我考上了广州的一所重点大学,一年的学费加上生活费差不多要四万。父亲只给了我一万五,说家里经济条件紧张,剩下的让我自己申请助学贷款。可就在同一年,小叔做建材生意亏了钱,父亲二话不说,就把家里准备给我母亲调理身体的十二万全部拿给了小叔,还说兄弟之间就该互相帮衬。
大学四年,我靠着助学贷款、奖学金,还有课后做各种兼职,比如发传单、做家教、在餐厅打工,才勉强熬过了那些艰难的日子,从来没有伸手向家里再要过一分钱。
后来参加工作,从最初的实习生做起,每天加班到深夜,跑业务、谈项目,受了多少委屈都自己扛着,一点点晋升到项目负责人的位置,攒下的每一分钱,都凝聚着我的汗水和泪水,还有无数个不眠不休的夜晚。
母亲去世前,拉着我的手,把她的积蓄卡塞到我手里,虚弱地对我说:“晓冉,你爸心里……从来都没真正重视过你,这钱是妈留给你的,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
可现在,母亲的嘱托,我的努力,还有对未来的憧憬,全都因为父亲这自私的举动,化为了泡影。
“爸,我下个月就要交房子首付了,婚期也早就定好了,您把钱拿走了,我怎么办?”我带着哭腔问道,心里满是绝望。
“房子什么时候买不行,晚点再看也没关系。”父亲的语气轻描淡写,“你小叔的事是救命的大事,根本等不了。”
“那我呢?我的人生就活该被耽误吗?我的婚事就不重要吗?”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掉了下来。
“你是我女儿,就应该体谅我这个当父亲的难处,一家人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父亲的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自私。
我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吸进去的冷空气像是带着玻璃碴子,扎得喉咙生疼:“爸,让小叔把钱还给我。”
“他现在根本没钱还,你让他怎么还?等个四年,他肯定能还上。”父亲的声音带着一丝敷衍。
“我等不了,下个月就要交首付,合同都签好了。”我强忍着泪水说道。
“那就跟开发商好好说说,申请延期交付嘛,多大点事儿。”父亲不以为然地说。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延期交付要赔四十万违约金,您让我拿什么赔?”我绝望地喊道。
父亲那边沉默了很久,之后传来一种近乎无赖的口气:“那我也没办法了,钱已经转到你小叔账上了,他早就还给债主了。晓冉,你要懂事一点,咱们赵家就赵磊这一个独苗,你不帮你小叔,就是不帮赵磊,将来谁来撑起这个家?”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挂断了电话,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手机几乎是立刻又响了起来,是男友陈峰打来的。
“晓冉,首付款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吧?我爸妈说后天想跟我们一起去售楼处,再仔细看看房子的细节,没问题的话就直接交首付了。”陈峰的声音充满了期待,还带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的委屈和绝望一下子涌了上来。
“晓冉?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陈峰察觉到了不对劲,语气变得担忧起来。
“钱……钱出了点状况。”我哽咽着说道,声音断断续续。
“什么状况?是不是不够了?不够的话我再跟我爸妈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再凑点。”陈峰连忙说道。
“不是不够,是……是我爸,他把钱转走了,转给我小叔了,说我小叔欠了别人的钱。”我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多少?”陈峰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132万。”我哭着回答。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陈峰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充满了为难和失望:“晓冉,这……这也太离谱了吧?132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家为了凑这部分首付,已经把所有能动用的资金都拿出来了,实在没办法再拿出更多钱了。”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我擦干眼泪,强打起精神说道,可心里却一片茫然,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凑这么多钱。
“你怎么想办法?你小叔他能还得起吗?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一直在外面瞎折腾,欠了多少债都不知道。”陈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还有难以掩饰的失望,“晓冉,那我们的婚期怎么办?房子怎么办?我爸妈那边我该怎么交代?他们盼着我们早点结婚买房,现在出了这种事,你让我怎么跟他们说?”
“我……我也不知道。”我无助地说道,心里充满了自责和痛苦。
“你小叔凭什么擅自动用你的钱?你爸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他难道就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没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吗?”陈峰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带着一丝愤怒。
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流泪,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晓冉,我觉得,我们俩的关系,需要重新审视一下。”陈峰的声音突然变得冷淡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实在太离谱了,我需要时间跟我爸妈好好商量一下,看看他们的态度。你也先冷静一下,我们改天再联系吧。”陈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疏离。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一个人站在超市的角落里,手机屏幕上“通话已结束”的字样,和散落在地上的草莓,构成了一幅无比讽刺的画面。
一个超市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轻声问我是否需要帮助,还递过来一包纸巾。
我摇了摇头,接过纸巾擦干眼泪,缓缓蹲下身,把那些沾了灰尘和污渍的草莓,一颗一颗地捡回盒子里,心里的绝望越来越深。
超市的广播里,正循环播放着喜庆的新年歌曲,欢快的旋律和我此刻的心情格格不入,窗外的雨却越下越大,敲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模糊了整个世界的轮廓。
我失魂落魄地开着车返回我在海珠区租住的公寓,一路上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回到家,我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拨通了父亲的号码,这一次,接电话的换成了小叔赵卫东。
“晓冉啊,是小叔,你千万别生气,听小叔给你解释一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讨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小叔,那是我准备买房结婚的钱,您凭什么不跟我商量就拿走?”我强压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我知道,我知道,小叔也不想给你添这个麻烦,可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我欠了人家一大笔钱,人家说再不还钱就要卸我一条胳膊,还要去找赵磊的麻烦,你爸心疼我,也心疼赵磊,才出手帮我的。晓冉,你就当是救小叔一命,也救救赵磊,好不好?”
“您到底欠了多少?是什么债?”我冷声问道,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叔迟疑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一共欠了一百四十多万,是……是赌债。”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像被冻成了冰坨一样,没有一丝温度。
小叔好赌,这是我们全家都知道的秘密,从我记事起,他就没正经上过几天班,整天不是在赌场,就是在去赌场的路上。
这些年,他因为赌博输了多少钱,没人能说清楚,每次捅了娄子,都是父亲出面给他收拾烂摊子,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捅出了这么大的窟窿,还连累到了我。
“小叔,赌债是不受法律保护的,您完全可以报警处理,没必要拿我的钱去填这个无底洞。”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冷静,试图跟他讲道理。
“报警?那可不行!”小叔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带着一丝惊慌,“那不是把人家给得罪死了吗?他们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再说了,我欠的也不全是赌桌上的钱,还有一些是利滚利的高利贷,那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根本惹不起。”
“那更应该让警察介入了,高利贷本身就是违法的,您这样一味地妥协,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我急切地说道。
“晓冉,你别管那么多了,钱我已经还给人家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小叔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钱,小叔保证会还你,给小叔五年时间,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绝不拖欠。”
“我下个月就要用钱,五年后,广州的房价还不知道涨到哪里去了,到时候我可能连首付都付不起了。”我绝望地说道。
“那……那小叔也没办法了,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实在拿不出钱来还你。”小叔的声音带着一丝敷衍,“你就当是帮小叔一个忙,等我缓过这阵子,一定好好报答你。”
“您把钱还给谁了?具体是什么人?我去跟他们谈。”我不甘心地说道。
“别别别,你可千万别去!”小叔连忙阻止道,语气里充满了惊慌,“那些人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你一个女孩子家,去了肯定要吃亏的。晓冉,你就高抬贵手,当是借给小叔周转一下,等我以后发达了,肯定不会忘了你的好,小叔给你磕头了。”
“我要您写借据,白纸黑字写清楚还款时间和金额。”我坚定地说道,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行行行,借据我给你写,写清楚五年内还清,总可以了吧?”小叔连忙答应道。
“不是五年,最多三年,而且必须是您和我爸一起签字,还要拿去公证处公证。”我没有退让,语气坚定地说道。
小叔犹豫了,语气有些为难:“三年?这也太急了,我真的周转不过来啊,你再宽限我几年行不行?”
“那就分期还款,每个月还多少,写清楚具体金额和还款日期,必须按时还款。”我不依不饶地说道,我知道如果这次我退让了,这笔钱可能就真的要不回来了。
“这……晓冉,你这是要逼死小叔啊?”小叔的声音带着一丝指责,还有一丝委屈。
“小叔,是你们在逼死我。”我冷冷地说道,心里的失望越来越深,“我的首付没了,婚事也黄了,我十一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紧接着传来父亲暴怒的声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赵晓冉,你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你亲小叔,你怎么能这么逼他?”
“爸,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钱。”我疲惫地说道,心里已经没有了力气。
“还什么还?他现在根本没钱还你,你逼他也没用!”父亲的声音尖锐得像是要刺破我的耳膜。
“那我只能报警处理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纠纷了,这是侵占他人财产。”我咬了咬牙,说道。
“你敢!”父亲的声音充满了威胁,“你要是敢报警,你就别认我这个爸!我没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女儿!”
“爸……”我心里一阵刺痛,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赵晓冉,我把话放在这里,你小叔要是出了半点差池,我也不活了,你自己掂量着办!”父亲的语气带着一丝疯狂,说完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02
我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里一片空白。
窗外,零星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烂夺目,别人家都在忙着团圆欢庆,而我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我没有回武汉,一个人留在了广州的出租屋里。
中午的时候,我收到了陈峰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他说他父母坚决不同意我们的婚事了,理由是我有一个如此自私自利、不讲道理的原生家庭,他们担心我以后会不断地补贴娘家,把他们家拖垮。
“对不起,晓冉,我们到此为止吧,祝你以后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
这最后一行字,像一份冰冷的判决书,彻底击碎了我对爱情和婚姻的所有憧憬。
我在出租屋里枯坐了一整天,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漆黑,和我的心情一样。
晚上,父亲发来一条消息:“大过年的,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还在生爸的气?”
我看着那条消息,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没有回复,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大年初一,父亲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有接。
大年初二,小叔给我打电话,我同样没有接。
大年初三,小叔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婶婶给我打来电话,电话一接通,她就劈头盖脸地对我一顿臭骂,骂我不孝、冷血、无情,骂我为了几个臭钱,连自己的亲叔叔和父亲都不顾。
我终于忍不住接了电话,对着话筒吼道:“那我的死活呢?我的首付没了,我的婚事黄了,我十一年的奋斗成果化为乌有,你们谁又来管过我的死活?谁又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一个女孩子家,长得也不差,以后嫁个有钱人家不就什么都有了?”婶婶的语气带着一丝轻蔑,“赵磊可是我们赵家的希望,是赵家唯一的独苗,他要是有个好歹,我们全家都完了!你作为姐姐,帮衬一下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我凭什么帮他?他自己好赌欠的债,凭什么要我来买单?”我愤怒地反驳道,“我这些年的钱也是我一点一点辛苦挣来的,不是大风刮来的!”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吗?帮衬一下小叔和弟弟怎么了?”婶婶依旧不依不饶地骂着。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挂断了电话,把他们所有人的联系方式都拉进了黑名单,包括那些曾经对我指手画脚的亲戚。
大年初五,春节假期还没结束,我就去了派出所,想要报警处理这件事。
值班的民警听完我的陈述后,同情地看着我,说这属于家庭内部的经济纠纷,警方不方便介入,建议我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我又联系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想要咨询一下通过诉讼能否要回我的钱。
律师告诉我,我的情况有些棘手,因为父亲使用的是我曾经授权过的账户,而且知道我的网银密码,虽然他未经我同意就擅自转账,但在法律认定上存在一定的模糊地带。
“不过,你依然可以提起诉讼,要求他们返还你的财产。”律师看着我,认真地说道,“你的父亲虽然是你的直系亲属,但在你成年之后,他没有任何权力擅自处置你的个人合法财产,这一点是明确的。”
“胜算大吗?”我急切地问道,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从法理上来说,你的赢面非常大。”律师顿了顿,又善意地提醒道,“但是,这毕竟是家庭内部的矛盾,而且被告是你的父亲和小叔,你真的想清楚要走到对簿公堂这一步吗?这可能会让你们的关系彻底破裂,再也无法挽回。”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我想清楚了,他们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就已经不顾及我们之间的亲情了,我没必要再为他们考虑。”
“那好,你现在开始准备起诉材料吧。”律师点了点头,说道,“银行的转账记录、你们的聊天记录、通话录音,还有所有能证明你父亲和小叔在未征得你同意的情况下转移你财产的证据,都要收集起来,越详细越好。”
接下来的一周,我都在忙着整理各种证据,每天只睡几个小时,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
这期间,父亲通过各种陌生号码给我发来无数条信息,内容从最初的严厉指责,到后来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核心思想只有一个:我是错的,他和小叔是对的,我应该无条件地帮小叔还钱。
他从未道过一句歉,更没有提过要把钱还给我。
“赵晓冉,你真要为了钱告你亲爹和亲小叔?你就不怕被别人戳脊梁骨吗?”
“你这么做,让我在武汉的老邻居、老同事面前怎么做人?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你小叔知道了,说白疼了你一场,没想到你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一点亲情都不讲。”
“你要是真敢递诉状,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咱们父女俩从此恩断义绝!”
看着这些消息,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一条都没有回复,只是默默地把这些信息也保存了下来,作为他们自私自利的证据。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我带着整理好的所有证据,向武汉市武昌区人民法院递交了起诉状。
法院很快就受理了案件。
消息传回武汉,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彻底炸开了锅。
父亲的电话从早到晚响个不停,我一概不接,直接拉黑。
后来,他竟然找到了我公司的楼下,在“星途数据”的大门口坐了一整天,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等到我下班的时候,他立刻冲了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老泪纵横地说道:“晓冉,你真要告你爸和亲小叔?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让爸的脸往哪儿搁啊?”
“爸,我只是想要回属于我的钱,别的我什么都不想说。”我用力想要甩开他的手,语气冰冷地说道。
“那钱不是给你小叔救命了吗?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无情?”父亲死死地拉着我的胳膊,不肯松手,脸上写满了委屈和控诉,“他可是你亲小叔,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啊。”
“我冷血无情?”我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心里一阵冷笑,“那您一声不吭转走我132万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您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您知道这笔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那不一样!你小叔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的事能跟他的事比吗?”父亲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带着一丝理直气壮。
“我的人生,也被你们毁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着他吼道,“我的房子没了,我的婚事黄了,我十一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
“人生怎么就毁了?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重新再来。”父亲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小叔都快五十了,他要是垮了,这个家就彻底完了,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
我们在公司门口的争执,引来了许多同事的围观,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的部门经理看到后,赶紧过来劝解,试图把我们拉开。
没想到父亲竟然就势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控诉我不孝,说他辛辛苦苦把我养这么大,供我上大学,现在我出息了,就为了钱把他告上法庭,说我是个铁石心肠的白眼狼。
那天,我破天荒地请了半天假,把他带到附近的一家茶馆,想要跟他做最后的沟通。
“爸,我最后问您一次,这钱,您和小叔到底还不还?”我看着他,语气平静地说道,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晓冉,不是爸不还,是真的还不出来啊。”父亲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你小叔那边刚把债还清,根本没有多余的钱,你再宽限我们几年行不行?”
“行,那我们就等法院的判决吧。”我失望地说道,起身就要走。
“你真要让你爸和亲小叔上被告席,让全天下的人都看我们赵家的笑话?”父亲连忙拉住我,语气里带着一丝哀求。
“这是民事诉讼,不会有刑事责任,只是让你们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我淡淡地说道,“但判决生效后,你们就必须还钱,这是法律规定的。”
父亲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从最初的哀求,逐渐转为彻骨的愤怒和失望:“赵晓冉,你真要做到这么绝?一点情面都不留?”
“是你们先对我绝情的,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我甩开他的手,坚定地说道。
“好,好,你真行!翅膀硬了,管不住了!”父亲气得浑身发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茶馆门口时,他又恶狠狠地回头瞪了我一眼,“你给我等着,这笔钱,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回去一分!我就是死了,也不会给你!”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茶馆门口,强忍了一天的眼泪,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茶馆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窗外的阳光温暖和煦,可我却感觉自己身处冰窖之中,从里到外都冻透了,心里的委屈和绝望像潮水一样涌来。
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父亲。
03
官司的进展异常缓慢,一拖就是大半年。
父亲和小叔请了律师,在法庭上辩称,他们是在“紧急避险”的情况下,为了救小叔的性命才动用了我的资金,并不存在非法侵占的意图。
他们还声称,我多年未曾修改网银密码,等同于“默许”了父亲对该账户的支配权,所以父亲的行为是合理合法的。
父亲甚至还在法庭上声泪俱下地表示,这些年他抚养我长大成人,所花费的心血和金钱,远远超过132万,如今我反过来向他和小叔追讨这笔钱,是典型的忘恩负义、不孝不义。
“法官大人,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供她读书上大学,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我自己知道。”父亲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无比凄惨,“现在她出息了,在广州当大领导了,就忘了本,为了钱把我这个老父亲和亲小叔告上法庭,这让我以后还怎么活啊?我实在是太寒心了。”
我坐在原告席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法庭上表演,心里像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呼呼地灌着冷风,没有一丝波澜。
父亲的律师,当庭呈上了一大叠发票和收据,说是这些年父亲在我身上投资的证明。
从婴儿时期的奶粉钱、尿不湿钱,到小学、中学的学费、杂费,再到大学的部分学费和生活费,还有平时买衣服、买零食的开销,林林总总,记了厚厚一个账本。
“法官大人,这些都是黄先生(父亲的律师口误,很快纠正为赵先生)这些年在其女儿身上的支出凭证,总共加起来将近六十万元。”父亲的律师拿着账本,对着法官说道,“现在他因为特殊情况,使用了女儿账户的资金帮助亲弟弟,其主观上并无恶意,仅仅是处理方式上存在不妥,希望法官大人能够酌情考虑,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我的律师立刻起身反驳:“法官大人,抚养子女是父母应尽的法定义务,这是法律明确规定的,其支出不能成为非法侵占子女成年后个人合法财产的理由。”
“赵晓冉女士早已成年,经济独立,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其父亲和小叔在未征得她本人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处置其名下的大额财产,这已经构成了非法侵占,严重侵犯了赵晓冉女士的合法权益,理应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返还全部财产并支付相应的利息。”我的律师条理清晰地说道,同时递交了更多有力的证据。
法庭辩论持续了很久,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最后,法官敲响法槌,宣布休庭,择日宣判。
走出法院大门时,我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小叔和婶婶。
婶婶在一旁不停地抱怨着什么,小叔则闷头抽烟,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看到我,小叔立刻扔掉手里的烟蒂,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冲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赵晓冉,你还有没有良心?连自己的亲爹和亲小叔都告,你还是人吗?”
“你爸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简直就是个白眼狼,我们赵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女!”婶婶也跟着附和,语气尖锐刻薄。
“我这条命差点没了,你倒好,为了钱要把我们全家往死里逼!你就是个杀人犯,是来克我们的!”小叔越骂越激动,甚至想要动手打我。
周围的路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让我感到无比难堪。
我的律师赶紧将我护在身后,拦住了小叔,让我先上车离开。
我钻进提前叫好的网约车,隔着车窗,还能听到他们不堪入耳的咒骂声,心里一阵恶心。
我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留下几道深深的红痕。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无数亲戚的电话,有父亲的兄弟姐妹,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无一例外,全是来劝我撤诉的。
“晓冉啊,家丑不可外扬,你这么一闹,让你爸和小叔的脸往哪儿搁?我们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你爸也是为了你小叔,他一个做哥哥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出事?他心里也苦啊,你就多体谅体谅他。”
“钱没了还能再挣,这亲情要是没了,可就真没了,你以后可就成了孤家寡人了,没人帮衬你。”
“小叔也是一时糊涂才染上了赌瘾,他也知道错了,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别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我一言不发,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劝解”,然后一个个挂断电话,心里对这个所谓的“家”,对这些所谓的“亲戚”,彻底失望了。
第二天,我发现我的私人电话、工作电话还有微信、微博等社交账号信息都被泄露了。
后来我才知道,是父亲把我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发到了赵家的家族群里,还添油加醋地说了很多我的坏话,让大家一起“讨伐”我。
无数我根本不认识的远房亲戚跑来加我的微信,验证消息全是不堪入耳的辱骂。
“白眼狼!不孝女!”
“为了钱连亲爹都告,你会遭天谴的!”
“你爸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把他告上法庭的吗?简直天理难容!”
“赶紧撤诉,给你爸和小叔道歉,否则我们就到处说你的坏话,让你在广州待不下去!”
看着这些恶毒的言论,我心里一片冰凉,直接关掉了手机,不想再被这些人打扰。
一周后,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
法院最终裁定,父亲赵国梁与小叔赵卫东,需共同归还我132万元,分六年还清,并支付相应的银行同期利息。
我赢了官司,可心里却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父亲和小叔根本没有执行判决的打算,他们依旧我行我素,对判决书置之不理。
无奈之下,我只能向法院申请了强制执行。
执行法官很快就去调查了父亲和小叔的财产状况,可结果却让我彻底失望了。
父亲名下,只有一套位于武汉老城区的单位房改房,是他和我母亲结婚时单位分的,属于唯一住房,按照法律规定,无法进行强制执行。
小叔赵卫东名下,更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房产、车辆和存款。
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房子、车子,甚至他名下的一个小超市,都早就登记在了他儿子赵磊的名下,明摆着就是为了转移财产,逃避债务。
“赵小姐,被执行人目前确实没有可供执行的财产,这个案子,我们只能暂时中止执行程序。”执行法官看着我,语气公式化地说道,“等您将来发现他们有可执行财产的线索时,可以再向我们申请恢复执行。”
法官的话,等同于宣判了我的彻底失败。
我赢了官司,却输给了他们的无赖行径。
我拿回了一纸毫无意义的判决书,却拿不回属于我的132万。
我坐在法院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行人,忽然觉得无比荒谬,心里充满了无力感。
父亲和小叔那边,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变得更加嚣张。
父亲在家族群里得意洋洋地宣布:“法院判了又怎么样?我就是没钱还,她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让她把我抓起来啊!”
小叔也跟着附和:“我名下什么都没有,她就算告到玉皇大帝那里去也没用,纯属白费力气!”
婶婶甚至把我走出法院时被记者拍下的照片发了出来,照片上的我,头发凌乱,双眼红肿,神情憔悴,看起来狼狈不堪。
她配的文字是:“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那个为了钱,把自己亲爹和亲小叔告上法庭的白眼狼,都认清楚她这张恶毒的嘴脸,以后可千万别跟这种人打交道!”
那张照片被他们肆意转发到各种同学群、邻里群、亲戚群,我成了整个家族的耻辱和笑柄,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徘徊在崩溃的边缘,精神状态极差,工作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因为这件事,公司里流言蜚语不断,很多同事都对我指指点点,还有人在背后议论我“人品有问题”“忘恩负义”,让我在公司里很难立足。
公司高层也找我谈了话,委婉地表示,不希望员工的个人私事对公司的声誉造成负面影响,还暗示我如果不能尽快调整好状态,处理好家庭纠纷,或许应该考虑换一个工作环境。
我明白他的潜台词,就是希望我主动辞职。
与其被人赶下台,不如自己体面地离开。
我递交了辞职信,没有和任何人告别,默默地离开了这家我工作了五年的公司。
离开“星途数据”那天,我收拾个人物品时,看到办公桌隔板上还贴着一张照片,是去年公司部门去珠海团建时拍的。
照片里,陈峰搂着我的肩膀,我们笑得灿烂又幸福,眼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可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美好都已经化为泡影,只剩下无尽的伤痛和遗憾。
我卖掉了那辆才开了三年的车,退掉了海珠区的公寓,用卖车和退租的钱还了一部分借闺蜜林薇的钱,然后买了一张去杭州的单程高铁票。
我想离开这座让我伤心的城市,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离开广州前,我鬼使神差地去了趟陈峰住的小区。
远远地,我看到他们家公寓的窗户亮着温暖的灯光,能看到人影在里面晃动,大概是一家人正在其乐融融地吃晚饭,画面温馨而美好。
我在小区门口驻足了片刻,心里充满了失落和伤感,然后转身离开,没有上前打招呼,也没有告诉陈峰我要走了。
到了杭州,我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找到一份新的工作,在一家规模小得多的互联网公司做市场运营,薪水只有在广州时的一半,工作内容也比以前繁琐很多。
我租了一个十几平米的单间,房间狭小而简陋,每天过着上班、下班、回家的三点一线生活,日子简单到近乎机械,没有任何波澜。
我以为,换一座陌生的城市,就能把那些不堪的过往彻底埋葬,就能摆脱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
但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些刺耳的声音和痛苦的画面,还是会一遍遍地在我的脑海里循环播放,让我难以入眠。
父亲的话:“你反正早晚要嫁人的,钱不也是别人家的?有什么好在意的?”
陈峰的话:“晓冉,我觉得,我们俩的关系,需要重新审视一下。”
小叔的话:“你就是个杀人犯,是来克我们的!”
法官的话:“对方目前确实没有可供执行的财产。”
这些话,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反复扎在我的心上,让我痛不欲生。
我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诊断我患有中度抑郁和焦虑症状,给我开了一些药物,建议我按时服药,同时进行心理疏导。
我拿着处方单走出诊所,看着杭州街头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来来往往的车辆,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只是想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我到底错在哪里了?
那段时间,我夜夜失眠,只能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可即使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父亲和小叔狰狞的面孔,还有陈峰失望的眼神。
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情侣的嬉笑声和争吵声,我会忍不住地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把网银密码告诉父亲,如果在事发后我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而不是起诉,如果当初我没有那么固执地想要回那笔钱,如果……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重来的机会,我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04
有一天,我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东西,碰到了一个独居的老太太。
她在货架前挑选着泡面,一双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泡面拿下来,看起来很吃力。
我顺手帮她拿了一桶,递到她手里。
她抬起头,感激地对我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显得很慈祥:“谢谢你啊,小姑娘,人真好。”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也对她笑了笑。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老太太一边挑选着其他东西,一边随口问道。
“嗯,是的。”我点了点头。
“家里人呢?怎么让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打拼?”老太太又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我愣了一下,心里一阵刺痛,含糊地回答:“他们不在杭州,都在老家。”
老太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也是一个人住,孩子们都在外地工作,嘴上说工作忙,没时间回来,其实就是嫌我这个老太婆麻烦,不想管我。”
看着老太太落寞的神情,我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我帮她付了账,又送她回了家。
她就住在我楼上,居室很小,堆满了各种杂物,但收拾得很干净,能看得出她是个很爱整洁的人。
“小姑娘,有空就来楼上坐坐,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我做的红烧肉可香了。”老太太热情地邀请道。
我点了点头,答应了她,但之后却一次也没有去过,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去触碰关于“家”和“亲情”的话题。
后来听邻居八卦说,那个老太太有三个子女,都在北京发展,事业有成,收入不菲,但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一次看望她。
老太太有严重的心脏病,有一次半夜心脏病发作,在楼道里呼救了半天,才被对门的邻居发现,及时送去了医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些话,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父亲。
他今年也快六十了,一个人在武汉生活,身体状况如何,我一无所知,也没有主动问过。
虽然他曾经深深地伤害过我,但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很多个深夜,我都会拿起手机,翻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想要拨通,问问他过得怎么样,但每次都在最后一刻放弃了。
我害怕听到他指责的声音,害怕再次陷入无休止的争吵和纠缠,更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静生活被打破。
这六年里,我换了三次工作,搬了四次家,每一次都是为了摆脱过去的阴影,想要重新开始。
身边也曾有过短暂的朋友,但最终都因为我的封闭和冷漠而渐行渐远。
我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给自己过生日,习惯了孤独,也害怕再去相信任何人。
我以为,我已经从那段痛苦的泥沼里走出来了,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过去的一切。
直到去年冬天,我在地铁上,看到一对父女。
那个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扎着两个小辫子,缠着她爸爸要买一个新出的芭比娃娃,撒娇地说道:“爸爸,我真的很喜欢这个芭比娃娃,你就给我买一个吧,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好好学习。”
那个父亲摸着她的头,满眼宠溺地说:“好好好,买买买,我们家晓冉(和我的名字发音相似)想要的,爸爸什么都给你买,只要我们家宝贝开心就好。”
听到“晓冉”这两个字,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周围的乘客都投来异样的目光,但我毫不在意,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那一刻我才幡然醒悟,我根本没有走出来,一分一毫都没有。
那个曾经也会叫我“晓冉”的人,那个也曾说过“爸爸什么都给你买”的人,已经彻底死在了六年前的那个除夕夜,死在了他擅自转走我132万的那一刻。
我在杭州挣扎了五年,省吃俭用,努力工作,终于又攒下了一笔新的首付款,虽然不多,但足够在杭州郊区买一套小房子。
但我没有再去看任何楼盘,也没有再想过买房结婚的事情。
我把钱存进了银行的定期,设置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记不住的复杂密码,还把银行卡藏在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我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敢再对未来抱有太多的憧憬,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我换掉了手机号,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软件,决绝地切断了和过去的一切关联,想要彻底隐藏自己。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跑得够远,藏得够深,就能彻底忘记那些伤害,就能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但我错了,有些刻在骨血里的东西,是永远也切不断的,那些伤痛和遗憾,会像影子一样,永远跟随着我。
六年,两千一百九十多个日日夜夜,就这样在孤独和痛苦中悄然流逝。
这六年里,我没有收到过赵家任何人的一分钱还款,没有听到过一句像样的道歉,甚至连一条简单的问候信息都没有。
法院的判决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分六年还清”,如今,六年的期限早已届满,我账户里的余额,除了我自己的工资和积蓄,再没有多出任何一笔款项。
我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沉淀,我已经不会再为这件事心痛了,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以为,那132万,已经彻底变成了我人生中的一笔沉没成本,再也不会影响我的情绪。
我以为,我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充满讽刺的结局,能够放下过去,好好生活。
直到今年,腊月二十八,我收到了一个快递文件,彻底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
快递是长沙市天心区人民法院寄来的,里面装着一份《终结本次执行程序通知书》。
“经本院调查,被执行人赵国梁、赵卫东名下暂无可供执行的财产,故本院依法裁定终结本次执行程序。申请执行人如此后发现被执行人有可供执行财产的,可随时向本院申请恢复执行。”
我捏着那张冰冷的纸,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心里一阵刺痛。
终结执行。
这四个字,意味着连法律都放弃了,意味着我再也没有希望通过法律途径要回我的钱了。
意味着我那132万,连同我逝去的青春、爱情和对亲情的最后一丝幻想,都将永远被埋葬在岁月的尘埃里,再也无法挽回。
我将那份通知书撕得粉碎,狠狠地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打开电脑,开始预订返回杭州的机票。
我原本计划今年回武汉过年的,想回去看看母亲的墓地,给她烧点纸,告诉她我这些年的情况,但现在,我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一个人待着。
就在这时,我的私人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武汉号码。
05
我迟疑了片刻,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接,最终还是抱着一丝好奇,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是赵晓冉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很有礼貌。
“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我语气平淡地问道。
“您好,我是顺丰快递的快递员,您有一个从武汉寄来的包裹,但上面的地址写得不太详细,能否麻烦您提供一下具体的地址?我们好给您派送。”快递员解释道。
“什么包裹?我最近没有在网上买过东西,也没有朋友要给我寄东西。”我有些疑惑地说道。
“寄件人姓赵,叫赵国梁,您认识吗?”快递员问道。
赵国梁。
我的父亲。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开,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心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不用送了,这个包裹我拒收。”
“可是……”快递员还想说什么。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心里乱成一团麻。
父亲给我寄东西?
这六年里,他杳无音信,对我不管不顾,现在突然寄一个包裹过来,到底想干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蔓延开来。
但十分钟后,那个号码又固执地响了起来,锲而不舍。
“赵女士,实在不好意思,又打扰您了。”快递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这个包裹是到付件,也就是需要收件人支付运费的。如果您拒收,包裹退回武汉后,您这边依然需要承担这笔三十五元的运费,您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三十五块?”我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转走了我132万,现在寄一个到付包裹,还要让我付三十五元的运费。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那你送到我公司前台吧,我稍后会跟前台说一声。”
报上公司地址后,我坐在电脑前,久久无法平静,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父亲到底给我寄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突然联系我?
难道是想跟我道歉,还是有其他的目的?
第二天,包裹送到了公司前台。
是一个不大的纸箱,分量很轻,看起来里面装的东西并不贵重。
我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划开胶带,打开纸箱,里面竟然是一条织得很粗糙的旧围巾。
这条围巾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我上大学时,母亲亲手为我织的那条,浅灰色的,边角已经有些起毛了,针脚也不太整齐,但看得出来织的时候很用心。
我记得大一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武汉的气温降到了零下好几度,而广州的冬天虽然没有那么冷,但湿冷的空气也让人难以忍受。
母亲特意跟着邻居阿姨学了织围巾,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才织好,然后给我寄到了学校。
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糟糕,母亲还会时常给我打电话,问我钱够不够花,天冷了有没有加衣服,学习累不累。
围巾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我父亲的字迹,潦草而陌生。
“晓冉,这条围巾你当年不小心落在家里了,爸帮你洗干净熨平整了,给你寄过去。杭州冬天湿冷,比广州冷多了,你要多注意保暖,别冻着了。”
就这么短短一句话,没有道歉,没有解释,更没有提钱的事情,也没有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就好像,这六年里那些撕心裂肺的决裂和伤害,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我们还是曾经那个和睦的一家人。
我把那张便签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扔进了办公桌的垃圾桶里,心里充满了愤怒和委屈。
这条围巾,我也想一并扔掉,但举起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我把围巾重新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像是在珍藏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又像是在埋葬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天晚上,我又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过去的事情。
我想起了很多很多小时候的事情,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温暖瞬间。
五岁那年,我半夜发高烧,烧到了三十九度多,意识模糊,不停地哭闹。
父亲背着我,在武汉深夜无人的街上狂奔了四条街,才找到一家还开着门的诊所,一路上他气喘吁吁,却一直安慰我,说马上就到了,让我别怕。
十岁那年,我被邻居家的男孩欺负,哭着跑回家告诉父亲。
父亲二话不说,立刻冲到对方家里,指着那个比他高一头的男人,让他必须给自己的女儿道歉,还警告他以后不准再欺负我,否则就对他不客气。
十三岁那年,我突然想学画画,跟父亲说了之后,他跑遍了整个武汉城,给我找了一个最好的美术老师,还省吃俭用给我买了全套的绘画工具,鼓励我好好学。
那时候的父亲,是爱我的,对吗?
可是后来呢?
后来,他把他所有的爱和精力,都给了他的弟弟,给了他弟弟的儿子,给了那个所谓的“赵家唯一的香火”。
而我,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反正早晚要嫁人的”女儿,我的感受,我的未来,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忽然很想知道,这六年,父亲过得怎么样。
他还在那个老旧的单位房里住着吗?
身体还好吗?
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他,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后悔过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
有没有想过我这些年一个人在外打拼,过得有多不容易?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给他打电话,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我不知道,电话接通后,我该说什么,该以什么样的语气面对他。
是该指责他,还是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腊月二十九,我在公司处理年度收尾工作,忙到晚上十点多才有时间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就在我拿起手机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好友的申请。
我点开一看,那个熟悉的头像,是父亲年轻时的照片,验证消息只有三个字:“晓冉,是爸。”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五分钟,心里五味杂陈,最终还是点了“接受”。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心里还残留着一丝对亲情的渴望,我想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通过好友验证后,父亲的消息立刻发了过来,速度快得像是一直在等我通过。
“晓冉,围巾收到了吧?应该还能用,保暖效果挺好的。”
我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很久,打了一个“嗯”字,想了想又删掉,最后还是回了两个字:“收到了。”
“那就好,我还担心寄错地址了,或者你没收。”父亲很快回复道,“你一个人在杭州,凡事要多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我没有回复,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关心,心里觉得有些讽刺。
过了一会儿,他的消息又来了:“晓冉,爸知道这六年你过得不容易,受了很多委屈,其实,爸这六年也过得很艰难。”
“爸没有钱还你,真的拿不出来,你小叔那边,当初那笔钱都拿去填窟窿了,一分都没剩下,这些年他也没挣到什么钱。”
“但爸不是不想还,这六年,爸没有一天不在想这件事,总想着要怎么才能把钱还给你,可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看着这些苍白无力的文字,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想打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最后,他发来了一句:“晓冉,你……能原谅爸爸吗?”
看到这句话,我直接锁上了手机屏幕,不想再看,也不想再回应。
原谅?
这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他伤害我的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的,那些伤痛,那些遗憾,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永远也无法抹去。
第二天,除夕。
我照旧去了公司,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中午,我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份便当,独自坐在工位上,味同嚼蜡,根本没有胃口。
下午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父亲打来的视频通话。
我犹豫了很久很久,心里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我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想知道他这些年变化大不大。
屏幕里,出现了父亲的脸。
他比六年前苍老了太多太多,头发几乎全白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又深又密,眼神也变得浑浊不堪,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反而有了一丝莫名的心酸。
“晓冉……”他看着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你瘦了好多,也憔悴了不少,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我把脸转向窗外,不想让他看到我此刻复杂的表情,也不想让他看到我眼里的泪水。
“晓冉,今年……不回武汉过年吗?家里就我一个人,挺冷清的。”父亲小心翼翼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盼。
“不回。”我淡淡地说道,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那你一个人在杭州,年夜饭怎么吃?就吃便利店的便当吗?”父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
“一个人也挺好的,怎么吃都一样。”我依旧淡淡地说道。
父亲沉默了片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晓冉,爸知道你心里恨爸,爸不怪你,换成谁都会生气的。但是……你就不能给爸一个弥补的机会吗?”
“什么机会?”我终于转过头,看向屏幕里的他,语气冰冷地问道。
“一个……原谅爸的机会,让我们父女俩重新开始,好不好?”父亲的眼神里充满了期盼,还有一丝不安。
我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带着一丝嘲讽:“您向我道过歉吗?这么多年了,您除了找各种借口,说自己没钱,还说过什么?”
“爸……”他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顺着脸上的皱纹滑落,看起来无比狼狈,“爸跟你道歉,是爸错了,爸混蛋,爸不该不跟你商量就动你的钱,爸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这句话,我足足等了六年。
但当它真的从他嘴里说出来时,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也没有释然,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和虚伪。
“道歉有用吗?”我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我的钱呢?我失去的一切,你能还给我吗?”
父亲慌乱地擦着眼泪,语气急切地说道:“爸真的没钱,但是爸会想办法去挣,一定会还给你的,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爸都一定会还。”
“您都快六十了,身体也不好,您怎么挣?”我看着他苍老的模样,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您还是好好照顾自己吧,别再折腾了。”
“爸可以去工地上搬砖,可以去做保安,可以去捡废品,只要能挣钱,什么活我都愿意干。”父亲的语气带着一丝疯狂,还有一丝绝望。
“算了吧。”我冷漠地打断他,“您不用还了,我也不指望了,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不在乎了。”
“晓冉……”父亲还想说什么。
我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不想再听他说任何话,也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
但他又立刻打了过来,我没有再接,直接把他的视频通话拒接了。
紧接着,他发来一条文字消息:“晓冉,你就真的这么恨爸爸吗?连一个弥补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看着这条消息,沉默了很久,最终回了一句:“我不恨您,我只是不想再被您伤害了,我们就这样吧,各自安好。”
“爸保证,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把这些年亏欠你的都补回来。”父亲连忙回复道。
“您已经伤害过了,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我淡淡地说道。
父亲没有再回复,也许是被我的话伤到了,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06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杭州的出租屋里,煮了一包泡面,看着电视里热闹的春节晚会,心里却一片冰凉。
屏幕里,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不断,而我,却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过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凭什么别人都能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都能享受亲情的温暖,而我,却要独自承受这一切?
凭什么我努力打拼,想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却要被原生家庭拖累,要承受这么多的痛苦和委屈?
大年初一,我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窗外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手机里堆满了各种拜年信息,大多是公司群里同事发的,还有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发来的祝福。
我逐条礼貌地回复着,心里没有一丝过年的喜悦。
就在这时,一条来自父亲的消息跳了出来。
“晓冉,新年快乐,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消息下面,附着一张照片。
是他和小叔一家人在武汉老家拍的全家福。
照片里,小叔和婶婶,还有表弟赵磊,一家三口亲密地簇拥在中间,笑得春风得意,看起来日子过得很不错。
而我的父亲,则被挤在最边缘的位置,笑容僵硬而讨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心里五味杂陈。
我的父亲,为了他的弟弟,为了他弟弟的儿子,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不惜毁掉我的人生。
他得到了什么?
不过就是一张全家福里,一个无足轻重的边缘位置罢了。
多么可笑,多么可悲。
我默默地删掉了那张照片,也删掉了那条拜年信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年初二,我去了西湖边,想吹吹风,散散心,缓解一下心里的压抑。
西湖边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的游客,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只有我,显得格格不入。
我靠在冰冷的护栏边,看着西湖里来来往往的游船,放空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武汉号码打了进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请问,是赵晓冉女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听起来像是医生。
“我是。”我语气平淡地说道。
“您好,我是武汉市中心医院的医生,您的父亲赵国梁先生,现在在我们医院的急诊室,情况比较危急,您能尽快过来一趟吗?”医生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他什么情况?怎么会突然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