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门一开,历史开了个玩笑:1924年那场文物清点,让一个普通板凳摘得了“天字第一号”的桂冠。
当游客穿过神武门,漫步在紫禁城的金砖广场上,脑海中往往会浮现出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乾隆款瓷瓶、金嵌珍珠天球仪,或是《清明上河图》。
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这座拥有186万余件藏品的故宫博物院中,编号“天字第一号”的文物,竟是一个看似普通的二层木踏凳。

1924年深冬,紫禁城笼罩在一片肃杀之中。建福宫大火的余烬尚未完全消散,一场关乎民族文化存续与传承的清点行动悄然展开。
清室善后委员会的专家们手持《千字文》,迈入了乾清宫。
按照传统规制,作为紫禁城核心宫殿的乾清宫对应“天”字,坤宁宫对应“地”字。这种源自《千字文》的编号体系,既延续了中华文明“以文载道”的传统,又为纷繁复杂的宫廷藏品赋予了独特的文化坐标。
在那个寒冷的冬日清晨,当庄尚严等学者推开乾清宫厚重的朱漆大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稀世珍宝,而是一个略显陈旧的二层木踏凳。
这个高约三尺、通体包镶文竹的矮凳,因其位于殿门入口的显要位置,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天字第一号”的当选者。
正如学者单士元在回忆录中所言:“当时众人皆愕然,然细思之下,此凳虽寻常,却因缘际会占据了‘天’字头把交椅,恰似历史开的一个幽默玩笑。”

民国十三年(1924年)11月20日,清室善后委员会成立。对文物清点,他们制定了若干严格的规则。
点查人员的组成包括委员长、委员或指定代表;监察员;各院部所派助理员;委员会聘请的专家及事务员;守卫军警;原清室内务府成员。
关于点查物品的位置,要求以不离原物品摆设之地为原则。
每日点查时间定为上午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一点到四点。为确保文物安全,每次进屋清点后,无论是否完毕,出屋必须加以封锁,清点人员与军警均需签字或做指定符号予以标记。
庄尚严作为写票人员之一,参与了乾清宫文物的清点。他在《前生造定故宫缘》中回忆说:“如有人问我‘天字第一号物品应是什么?’我无疑的回答曰,名叫‘二层木踏凳’。”

2013年1月1日,故宫博物院正式公布藏品总目。令人惊讶的是,在公布的目录中,位列“故00000001”的是一尊“‘石叟’款铜嵌银丝观音菩萨立像”。
这一变化源于1962年的编号改革。
当时为了便利院藏文物的查账核对,将“凡院藏文物的旧藏部分和1949年以前新收部分,一律并编‘故’字”。
1962年各库组按类别分别建立“故字号分类账”,以各库组完成建账的先后为序,由保管部总保管组发放“故字号”。
当时保管部金石组的雕塑库首先完成建账,所以“故00000001”就是那尊观音像。
而原使用的“千字文号”则登记在“参考号”栏中。
04 板凳不普通:宫廷生活的见证当我们近距离观察这个“天字第一号”文物时,会发现其精妙之处远超想象。
这个踏凳通体采用珍贵的文竹包镶工艺,束腰处开有细长的矩形开光,四腿作鼓腿膨牙式,每条腿上均点缀着长方形透孔。
在清宫造办处的档案中,这类文竹家具被称为“巧木作”,其制作工艺堪称当时家具制作的巅峰。
工匠们需选取三年生的优质毛竹,经过蒸煮、晾晒、打磨等数十道工序,方能呈现出温润如玉的质感。
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个踏凳在清代宫廷中实际承担着“顶门凳”的功能。
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向紫禁城时,这个看似平凡的木凳,便是侍卫们开启宫门的第一道工具。
它见证了无数个黎明时分的更替,记录了王朝兴衰的点点滴滴。
05 文物之争:何谓真正的价值?在大众认知中,“天字第一号”往往与稀世珍宝划等号。
无论是台北故宫镇馆之宝“翠玉白菜”,还是北京故宫的“清明上河图”,这些举世闻名的文物都因其无与伦比的艺术价值和文化内涵,被视为“镇馆之宝”的代名词。
然而,乾清宫这个脚踏凳的出现,却彻底打破了这种固有观念。
这种“反差萌”并非孤例。在台北故宫的文物编号体系中,“天字第一号”同样是一个看似普通的木门墩。
这些案例共同揭示了一个深刻的文化现象:文物价值的评判标准,从来都不是单一维度的。
从历史维度审视,这个脚踏凳的价值恰恰体现在其平凡之中。它们见证了明清两代皇帝的日常起居,记录了宫廷生活的细微末节,甚至可能是某次重要历史事件的亲历者。
这种“接地气”的历史现场感,恰恰是许多高高在上的“国宝”所缺失的。
如今,这个“天字第一号”文物静静地陈列在故宫博物院中,与那些璀璨夺目的奇珍异宝相比,它确实显得过于朴素。
但正是这种朴素,却更直接地见证了历史的每一个瞬间——它可能是帝王登基时迈出的第一步,也可能是无数宫廷秘辛的沉默见证者。
在故宫博物院建院100周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再次凝视这个“天字第一号”板凳时,或许会由衷地感叹:真正的文化自信,不在于追求表面的光鲜亮丽,而在于守护那些承载着民族记忆的平凡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