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难以弥合的身份鸿沟,一场充满争议的梁山婚姻,一位沉默女将的悲剧人生,揭开《水浒传》中最令人费解的婚配真相。
扈三娘,这位本是扈家庄千金小姐的女将,英姿飒爽,却在家园被破、全家遭戮后,被宋江许配给“五短身材”、“贪财好色”的矮脚虎王英。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段极不相配的婚姻。更令人不解的是,扈三娘竟然接受了这一安排,甚至最后为救王英而战死沙场。
扈三娘作为《水浒传》中为数不多的女将,可谓才貌双全。她出场时“雾鬓云鬟娇女将,凤头鞋宝镫斜踏。黄金坚甲衬红纱,狮蛮带柳腰端跨”,堪称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
论武功,扈三娘能够活捉梁山多位好汉,与呼延灼交手时不落下风。论相貌,她是“天然美貌海棠花”,堪称梁山第一美女。
这样一位有颜值有本领的女性,按照传统审美,理应配一个英雄人物。许多读者认为,活捉扈三娘的豹子头林冲似乎是更合适的选择。
林冲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武艺高强,相貌堂堂,而且丧妻后一直未娶。无论是身份、相貌还是武功,都与扈三娘更为相配。
与扈三娘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矮脚虎王英在梁山好汉中几乎是个笑话式的人物。他“五短身材”,“一双光眼,形貌峥嵘性粗卤,贪财好色最强梁,放火杀人王矮虎”。
王英原本是个车夫,因见财起意劫掠客人而落草。上梁山后,他贪财好色的本性并未改变,甚至在战场上见到美貌女将就会想入非非,差点误了大事。
更令人不齿的是,王英在清風山当山大王时,不仅杀人越货,还曾取人心肝做醒酒汤,可谓人伦丧尽。
这样一个人物,与扈三娘的出身、相貌和人品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反差,无怪乎读者普遍认为这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宋江将扈三娘许配给王英,表面上是为了兑现诺言。在清风山时,宋江曾答应要为王英找个更好的压寨夫人。
但细细分析,其中可能隐藏着更深的权谋考量。扈三娘被俘后,宋江立即派人将她送上梁山,交给自己的父亲宋太公看管。这一举动曾让众头领以为宋江自己要这个女子。
李逵的一句“你又不曾和他妹子成亲,便又思量阿舅、丈人”,可能道破了宋江的心思,让宋江不便自己娶扈三娘。
在这种情况下,将扈三娘嫁给梁山上最不堪的王英,可能是宋江的一种“得不到就毁掉”的心理作祟。
面对宋江安排的婚姻,扈三娘的反应是“推却不得”,只得接受。这“推却不得”四字背后,藏着多少无奈与辛酸。
首先,扈三娘全家老幼除了哥哥扈成逃脱外,都被李逵杀害。她孤身一人身处梁山这个强盗窝,不敢抗拒宋江的安排。
其次,她已经认宋太公为义父,宋江成了她的义兄。按照封建礼教,婚姻大事应由父兄做主,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第三,作为江湖中人,她不能不顾及宋江和众头领的颜面,不好意思公然推却这门亲事。
种种因素作用下,扈三娘不得不接受这段畸形的婚姻,从此在梁山上几乎成了一个沉默的傀儡。
从水浒成书过程来看,扈三娘嫁给王英并非施耐庵的独创,而是早有渊源。在元杂剧《钱大尹智勘绯衣梦》中,就有“比及拿王矮虎,先缠住一丈青”的台词。
元明之际的杂剧《王矮虎大闹东平府》中,也明确提到“某乃王矮虎是也,这的是浑家一丈青”。这表明在《水浒传》成书之前,王矮虎和一丈青就已经是民间认可的夫妻了。
施耐庵创作《水浒传》时,虽然对许多人物和情节进行了再创造,但也不得不尊重一些早已在民间广为流传的人物关系设定。
因此,扈三娘嫁给王英的安排,可能并非完全出于情节需要,而是对民间传统的一种继承。
美女配丑男的组合,在民间文艺作品中并不罕见。诸如《封神演义》中的土行孙与邓婵玉、《薛丁山征西》中的窦一虎与薛金莲等,都是这种模式的体现。
这种组合往往能产生强烈的戏剧效果和喜剧色彩。一个貌美如花、武艺高强的女将军,与一个又矮又丑的丈夫在一起,这种反差本身就能吸引观众的兴趣。
从杂剧表演的角度来看,这种安排能够增强舞台效果的喜剧性和视觉冲击力,更易受到观众的欢迎。
因此,扈三娘嫁给王英的安排,可能也是出于对这种民间审美趣味的迎合。
有趣的是,王英可能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矮小不堪。在《水浒传》原文中,只说了王英是个“五短身材”,并没有像写武大郎那样极力渲染其矮小。
所谓“五短身材”,指的是四肢和躯干都比较短小,但并不一定意味着异常矮小。在明清小说中,“五短身材”经常出现,并非都是贬义。
例如《喻世明言》中形容梅氏、《金瓶梅》中形容孙雪娥,都用的是“五短身材”。甚至在《水浒传》中,出卖林冲的陆谦和梁山好汉九尾龟陶宗旺也都是五短身材。
更有意思的是,书中明确写到宋江“面黑身矮”,反而没有这样写王英。所以王英很可能比宋江还要高一些。
尽管外界对这桩婚姻非议颇多,但扈三娘和王英的实际相处似乎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不堪。
在征田虎之战中,王英被琼英刺伤落马,扈三娘看见后大怒,骂道:“贼泼贱小淫妇儿,焉敢无礼!”并飞马抢出救王英。这是扈三娘在书中为数不多的台词之一。
从这一反应可以看出,扈三娘对王英还是有夫妻感情的。否则,她大可以借机让王英送命,从而获得解脱。
后来征方腊时,王英战死,扈三娘前往接应也被杀,夫妻二人同日赴死,也算是一种同生共死了。
扈三娘对这段婚姻的态度,可能经历了一个从抗拒到接受的转变过程。
起初,家破人亡的扈三娘身处梁山,无依无靠,只能被迫接受宋江的安排。她选择沉默,可能是一种无言的抗议。
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可能逐渐认识到,在梁山这个环境中,王英确实是最适合她的丈夫。王英好色固然不堪,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会珍惜扈三娘这个美貌妻子。
而且王英性格直率,有什么欲望都直接表现出来,不会掩饰,比起那些伪君子,可能更容易相处。
在这种情况下,扈三娘逐渐接纳了王英,甚至最后为他而死,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纵观扈三娘的遭遇,其实反映了封建社会女性,尤其是在乱世之中的悲剧命运。她原本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却因战乱而家破人亡,自己被俘后只能任人摆布。
宋江许婚时,考虑的是自己的诺言和梁山的利益,从来没有问过扈三娘自己的想法。在男性主导的江湖世界中,女性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即使如扈三娘这般武艺高强,也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她只能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接受命运的安排。
这种无奈和悲哀,不仅是扈三娘个人的悲剧,也是当时整个社会中女性处境的一个缩影。
征讨方腊时,王英被郑彪一招击杀。扈三娘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救夫,最终也香消玉殒。夫妇二人同日战死,实现了“不能同生便同死”的誓言。从表面看,这是一段极不般配的婚姻。但细细思量,在那样的环境中,扈三娘嫁与王英,或许已是她不幸人生中最不坏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