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辉
我们这代人小时家里家外是都没有空调的,冰箱也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才陆续进入普通百姓家庭的。炎炎夏日,家里只有个电风扇,酷暑还是很难熬的。玩水就成为夏日消暑的一个好途径,但限于条件其实玩得也很粗糙、简单。
夏日去游泳是不错的运动,但那时大家穷,能经常去游泳场(要买票的)的人还是少。而且北京那时的游泳场也很少,小时只知道一个陶然亭游泳场。我不会游泳,所以总共也没去过几次,而且去也就是泡水里和人聊天。和哥姐去过两三次,初中体育课也组织去过一次。就这一次学校组织的,还挂了彩。当时在泳池边走,被地上的玻璃碎片把脚底划了一个口子。鲜血流呀。找到泳池的卫生室弄点红药水也就过去了。这要是现在,泳池肯定要大出血的赔偿,但那时人是真不在意,也没这意识。
那时游野泳的人多。当时北京人少,河湖也多是开放式管理。那会故宫的筒子河都有游泳的,北海、陶然亭这些公园也都有游泳的。二环内更多人还是在什刹海(前、后、西海)、护城河这些地方游泳。游野泳虽然不花钱但终究很不安全,每年都有溺水身亡的事发生。一是野水没有救生员,如在水里抽筋,身边没人看到,那就相当危险。而且这些地方水草丛生,很容易被缠住,真缠住了那就死多生少。二是市内的河湖大都有暗渠相通。护城河的水进入西海,前海进入北海都有暗渠。暗渠口水流急,人被吸在进水口就别想游出去了。还有被吸进暗渠溺亡的,那挂的更是难受与绝望。每年报纸、新闻都不断提醒大家注意安全别游野泳,但去游泳的都觉得自己水性好、没事。从小有句话,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不会水的自然远离水,那也就不会有溺亡的风险了。每年淹死的都是觉得自己水性好、逞能的。
游泳终究是成本较高、条件限制多、有一定危险性的戏水项目,绝大部分孩子玩水主要还是打水仗。打水仗开始是用塑料的滋水枪,后来经济条件越来越好,玩的花样也就多了。比如胶皮管子,就是抽血时候勒胳膊那种。这种管子弹性极好,一头打死结,另一头用来可在自来水龙头用水压灌注,胶皮管就如气球一样均匀膨胀,灌满水后如一根大香肠。用一手托住管身,另一只手捏住灌水那头。只要捏头的手一松,因为管壁收缩压力作用,水就会激射而出。这东西水喷得比水枪远、水流大,但缺点是弹药消耗快。如果不捏住点喷,那一下水就没了。就好比机枪的20发弹夹,看似不少,但连发的话几秒就没。胶皮管在灌水时需要一定的技巧,按不紧水进不去。水进去还要注意量,灌多管子就撑爆了。管子的质量良莠不齐,伸缩也有寿命,经常在灌水时就直接爆管喷溅自己一身水。
除了胶皮管,当时还兴玩医用针管。现在想想这东西如果是从医院流出来医疗废品那是相当危险的。不过当时也不在乎,买回来用水冲冲就玩了,讲究的玻璃针管、针头用开水煮下。有塑料和玻璃两种,塑料的可以用来打水仗当水枪用,作用类似手枪吧,短兵相接的作用。玻璃的易碎,一般是配上针头去祸害虫子用了。当时都愚昧也不懂,如果真是给传染病人抽过血的那拿着相当危险,尤其是配针头的。印象里买到的到是看着新的,不过这东西用过后洗刷干净翻新也不是不可能。
奢侈点的是用气球做水弹,相当于手榴弹的作用。用法和胶皮管子差不多,注水后气球就成了水球。投掷出去,砸那就破,水也溅射出来了。不过这属于消耗性的,在当时用着有点奢侈。有次玩嗨了,脸盆都用上了。和胡同里别的院的同龄孩子水战,我们守院,别的孩子攻院。我们打开院门就冲胡同里泼,弄得和泼水节一样。不过是会影响到路人、很讨人嫌,但那时的孩子也没这道德概念。
那时讲究节约用水,学校家里都不提倡打水仗,其实就是穷,舍不得水费。打水仗能用多少水?水枪注满了就百八十毫升,就胶皮管和水弹废水,费的还是在灌注的时候。一堆孩子只要不上脸盆,玩半天也用不了几百升水。那时的老式龙头胶皮垫老化很容易漏水,那浪费的可远超孩子戏水的这点量。但看不见的浪费和看得见的娱乐是不一样的,这就是当时人的认知。那时水表是一个院子一个,全院人摊水费。所以老人自然是心疼水钱的,家里没孩子的用水少的也是觉得亏的。实际算下来是真没几个钱,就是穷闹得。盛夏打水战弄一身湿,既解闷又凉快,这种舒适是空调带来不了的。
当时大部分人都住得是平房,院子里能青砖铺地的也不多,大部分院子都是土地。夏日在院里树荫下的土地上挖个坑,弄几盆水灌坑里,然后把家里鱼缸养的鱼,在河湖水坑抓的蝌蚪,院里逮的虫子,塑料兵人等各种玩具,往坑里坑外一放,小小园林微观世界、沙盘战棋就有了。但这种玩法是被院里老太太看不惯的,总是被呵斥,归根结底还是那几分几毛钱水费闹心的。
那时候喜欢下雨。下雨就披上雨衣,穿上雨靴或塑料凉鞋出去趟水玩。那有水坑走哪儿,也不嫌脏。有次下暴雨,学校院里有点积水,有个孩子直接就趴水坑里扑腾上了。水坑也就到脚踝十来厘米的深度,但那时的孩子很容易放飞自我,寻个开心。
那时的游戏很简单,那时的快乐也很容易满足。虽然没有空调的舒适,但也自有夏日追求凉爽的方式。不过现在的孩子是很难感受这些了,人口密度太大,哪里都是人和车,没空间玩。就算有空间,家长也放不开了。仅作回忆,自得其乐。
